按說招商上的事情應該找縣長楊承東，不過孟凡均知道楊承東這個人性子比較倔，之前他都已經親自跟他打招呼，希望望海縣面對實際，不要跟鹿鳴縣搞惡性競爭，但是這個楊承東就是不聽，這才讓他不得不考慮將這個不穩定因素從望海縣弄出去。

沒想到他還是不吸取教訓，竟然還搞了個紙品工業園計劃出來，他覺得就算這個時候打電話給楊承東，楊承東也不會改變主意。

至于沒有直接找鄭岳，孟凡均是覺得鄭岳只是常務副縣長，說不定就會以楊承東的名義推托，他就不相信望海縣不明白他的態度，既然明白，他們還這樣做，肯定已經想好了應對策略。所以他才讓秘書長高智權直接給周知凱打電話，周知凱這次會有所提升，正是關鍵時候，他肯定不希望出現意外，一定會想辦法安排。

當然，鄭岳那邊也要敲打，兩邊一起施加壓力，他就不相信鄭岳還敢拖著不辦，要是那樣的話，他也不介意對望海的調整步伐再大一點。

晚上，包飛揚在宋毓德家里吃飯，宋毓德今年也才剛剛四十出頭，他和妻子王瑩生孩子比較晚，女兒宋子淇今年才十七歲，剛剛結束高二的學習，正在放暑假。剛見面的時候，宋子淇盯著包飛揚看了看半天才憋出一句：“你大學畢業了嗎？”

包飛揚將特地準備的禮物——一份鹽雕遞了過去。然后笑著說道：“我已經從大學畢業三年了，看到子淇妹子，才感覺自己老了啊！”

宋子淇搖了搖頭，扎成馬尾的頭發在腦后晃來晃去：“那還不算老，我爸爸才是真正的老頑固，他提拔起來的人也都是老頑固，你比他們有意思多了，看起來還像在讀大學。”

宋子淇看起來很活潑，纏著包飛揚不停地打聽大學里的生活，還問他有沒有結婚。現在的女朋友是不是大學時候談上的。大學畢業以后怎么沒有分手……

雖然九五年還沒有互聯網，但是宋子淇的家境出身讓她遠比其他同齡人的視野開闊，包飛揚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方才應付過去。

吃飯的時候。宋子淇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一會兒抱怨省城寄宿學校的飯菜質量不怎么可口。一會兒又說靖城市的菜市場的蔬菜品種沒有省城的多，又向包飛揚詢問大學里的飯菜質量怎么樣，哪個大學的飯菜比較好吃等等。

手機鈴聲響起來的時候。包飛揚甚至有種解脫的感覺。

他拿起手機，看到是鄭岳的電話，連忙向宋毓德和王瑩、宋子淇打了個招呼，然后拿著手機向旁邊走了幾步，接通了電話。

聽到鄭岳說的情況，包飛揚很平靜地說道：“那就按照備用方案，都換了吧！”

鄭岳卻有些不忿：“肯定是周達春那個混蛋通風報信的，這家伙就是個攪屎棍。”

包飛揚道：“也沒有什么，市里有要求，咱們不能不讓步，但是也不能就這樣算了，你將事情告訴大家，讓大家不要太激動，出去到處嚷嚷，讓其他縣市的人知道了，還以為咱們望海縣不是靖城市的。”

“我看我們就是后媽養的。”鄭岳憤憤地說道，隨即聽明白了包飛揚話里的意思，不由重重地說道：“你說得對，是應該讓大家不要到處亂講。”

鄭岳掛掉電話，立刻就去召集縣里在靖城的工作人員，向他們說明了市里的態度和撤掉紙品產業園宣傳材料的決定，并一再“告誡”大家不要出去亂講，否則會讓人以為市里面處事不公。不過只要聽到他話的人，都明白鄭岳說的不過是反話，他這簡直就是鼓動大家出去說，說得越大聲越好。

本來這件事確實讓大家感到憤怒，都不用鄭岳說什么，大家就會說出去，現在鄭岳的一番話無疑是火上澆油，很快就引起一場軒然大波。

包飛揚走回餐桌，宋子淇瞪著明亮的眼眸望著他：“是誰的電話啊，是不是你女朋友？”

包飛揚有些尷尬地搖了搖頭：“不是，是工作上的一些事情。”

吃完晚飯，還想拉著包飛揚說話的宋子淇被宋毓德趕到一旁，宋毓德將包飛揚叫進書房，拿起桌上的香煙扔過去，示意他自己拿煙抽：“荷花節明天開幕，望海縣準備得怎么樣了？”

包飛揚拿出香煙，先給宋毓德點上，然后才拿了一根在手上：“都準備好了，不過剛剛鄭縣長給我打電話，說市里對我們使用紙品產業園的名義進行招商很不滿意，認為我們這樣的舉動破壞了市里的統一規劃，要求我們進行立刻整改，沒有辦法，我們也只有臨時進行調整。”

宋毓德緩緩吸了兩口煙，抬頭看著包飛揚說道：“市里決定在鹿鳴或者鹽海打造紙品制造基地的事情基本上是定下了，望海縣確實很難從市里得到支持。”

包飛揚臉色凝重地點了點頭：“我還是認為望海縣要比鹿鳴縣更合適，望海縣在承接淮水沿岸關停的造紙產能上具有天然的地緣優勢，而鹿鳴縣就算他們有心，也很難讓淮水沿岸的造紙廠去他們那邊，要說造紙業的基礎，青魯省更好，與之相比鹿鳴縣并沒有任何優勢。”

宋毓德雖然并不管經濟，但是在這個以經濟建設為中心的時代，不懂經濟就無法讓人事工作更好地為經濟建設服務，更何況他也做過縣長和縣委書記，對縣域經濟工作并不陌生。

宋毓德道：“你說的也有一定道理，市里也未必不清楚，但經濟建設有時候也要為政治考慮，市里的產業規劃一旦正式通過，就可以以此為依據不讓望海縣上類似的項目。這兩年為了遏制經濟過熱的勢頭，中央可是一再發文強調不能夠重復建設。”

包飛揚笑了笑道：“是啊，不過我想有些項目不是他們想拒絕就能夠拒絕的。更何況鹿鳴、沿海的所謂造紙產業基地什么影子都還沒有，也很難讓人信服。”

宋毓德知道包飛揚不會輕易放棄他在望海縣的發展計劃，而市里在這上面又不打算輕易讓步。這讓他也感到十分為難，如果要力挺包飛揚，就要站到市里大部分常委的對立面，這對剛剛到靖城上任，還沒有徹底打開局面的宋毓德來說，影響也很大。

包飛揚理解宋毓德的難處，他說：“宋部長也不用為難，市里的造紙產業中心會在哪里，我想這次荷花節以后就會水落石出的，暫時我們也會配合市里的工作，市里不是不讓我們提紙品產業園區嗎，那我們就不提好了。”

宋毓德不清楚包飛揚的信心從何而來，不過不用他沖在前面跟包括市委書記、市長在內的其他常委們打擂臺，他還是松了一口氣：“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出面，你也要告訴我，有些原則還是要堅持的。”

第二天，靖城市第三屆荷花節暨經濟洽談會正式開幕，除了上午熱熱鬧鬧的開幕式、晚上精彩紛呈的文藝表演，荷花節最重要的部分還是當天召開的經濟洽談會和工農業產品展示會。

江北省常務副省長徐盛教、省招商廳副廳長蔣舉為等省領導參加了當天的開幕式，徐盛教還在洽談會上作了重要發言。

洽談會上，靖城市市長孟凡均就靖城市鼓勵國內外客商來靖城投資的相關政策舉措進行了說明，部分投資商現身說法，展開了熱烈的討論。而洽談會的重頭戲則是靖城市這一次拿出來的二十幾個重點項目，這些重點項目并不是每個都很有吸引力，其中也有不少雞肋，但也有好幾個項目頗有吸引力。

比如靖城市提出來的，圍繞靖海動力機械公司的柴油機配件加工和裝配項目，就是一個熱點。靖海動力機械是靖城市少有的幾個在全國范圍內都具有一定競爭力的公司，他們主要生產小型柴油機，是全國四大小型柴油機生產廠家。靖海動力這一次面向全國征詢原材料、技術、配件、市場等方面的合作伙伴，甚至愿意與外資合作成立合資公司，開發生產面向國際市場的產品，他們也愿意與外貿商合作，尋找外貿代理，也確實有不少人就是沖著靖海動力來的。

另外，像望鶴縣、鹿鳴縣的灘涂承包、海產品加工貿易、棉花加工等項目，也有不少人感興趣。

當然，洽談會上介紹的只是大概的介紹，這些重點項目隨后都將各自召開專門的項目投資說明會，與感興趣的客商進行各家具體的、面對面的說明和協商。而且洽談會上介紹的只是重點項目，每個縣平均不過兩個項目，還有更多的工農業產品展銷則放在旁邊的展廳中進行展示，外地客商可以進場參觀洽談。

上午的洽談會結束以后，下午首先推出的就是靖城市葦紙一體化項目說明會，不但市委書記齊少軍、市長孟凡均等市里的重要領導悉數到場，省里來參加荷花節的常務副省長徐盛教、省招商廳副廳長蔣舉等人也蒞臨出席，儼然成為今年荷花節上最重要的項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