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至翔今天就是來作緩沖帶的,他的身上沒有任何派系色彩,雖然是望海縣本地人,但是和曹遜等人的糾葛并不多,而且身為文化名人,身份也比較然。
周至翔也很清楚自己為什么會坐在這里,聽到曹遜說起正事,他不由閉口不言,而是低下頭,開始專心對付桌上的飯菜。其實他和紀春燕一樣,都想知道包飛揚要怎么回答,如果他和曹遜談崩了,他們又要怎么樣將氣氛轉回來,不讓大家撕破臉皮,臉面上不好看。
包飛揚笑了笑,他誠懇地望著曹遜說道:“曹書記說得對,翻車的原因,大致不外乎下面這幾種:路況不好、坑坑洼洼的就容易翻車;車子跑快了,遇到坑洼的地方就更容易翻車;駕駛人員的技術不行,沒有辦法掌控告訴行駛的汽車;還有就是車子本身的質量不行,跑不出度……”
“但有時候不跑快也不行,以前我們用兩條腿走路、用牛車趕路,大家的度都不快,現在別人用汽車、在高公路上一個小時一百公里往前極狂飆,我們再慢慢地走,就會被別人越跑越遠……”
包飛揚看了看周至翔和紀春燕,緩緩說道:“所以我們必須要快一點,路不好,我們就修路;車子不好,我們就將車子拆了重造;駕駛的人員技術不行,我們就要提升他們的技術,實在不行就只能淘汰掉一批,換技術更好的人上來;如果度真的過快。當然也要壓一壓……”
周至翔和紀春燕交換了一下眼神,然后又一齊轉頭看向曹遜。包飛揚這些話雖然是用類比的方式說出來,但是內容非常直白,甚至直白到了粗暴的程度,這讓他們很擔心曹遜的態度。
“包縣長說得也要道理。”曹遜自顧自地端起酒盅,慢慢將盅里的酒抿干:“不過,我覺得做什么事情都要尊重現實。就算你將道路修得再好,沒有合適的車子也還是跑不快;你說要將車子拆了重造,可是沒有技術,你又怎么樣才能造出跑得快的車?就算你將車造出來了。沒有技術熟練的人駕駛。車還是開不起來,你說要換人,可是哪里來那么多合適的人?而且你換掉的這些人和車,也會存在很大的問題。”
曹遜抬頭看向包飛揚:“飛揚啊。到底是削足適履。還是給腳找一雙合適的鞋子。這個道理,我們都應該懂。”
包飛揚的類比直白粗暴,而曹遜的回應也相當強硬。包飛揚想了想。要跟曹遜爭辯清楚鞋子和腳的關系會非常困難。他笑了笑,非常坦誠地對曹遜說道:“曹書記,我說得直接點吧,有些事情,是不會以個人意志為轉移的。政企分開、政資分開的改革勢在必行,就算今天縣里阻止我的改革計劃,短則一兩年,長則兩三年,中央一定會出臺相關的政策,那時候縣里還是要改。”
“但真要到了那個時候,望海縣不但距離上已經讓其他地方給拋得遠遠的,那時候大家都改了,望海縣在度上也還是沒有優勢,就只能被越拉越大,有些人看不到這一點,以為阻止了我就能阻止這樣的事情生?那也太看得起我了。但是我們能夠眼睜睜看著望海縣因為這些人的私心,而耽誤了大好的展機會嗎?我覺得不可以,至少我要爭取一下。”
包飛揚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曹遜看了看包飛揚,說實話,他這個時候有點羨慕,自從進入官場,他已經想不起來自己上一次率性而為是什么時候的事情。
曹遜現自己想要說服包飛揚也非常難,包飛揚說的話并不是沒有道理,或許中央真的會在三兩年推動政資分開。包飛揚想要讓望海縣搶占先機的想法也是好的,但是好的想法并不一定能夠辦好事情啊!
曹遜無奈地看了一眼紀春燕,紀春燕笑著夾起一片蚌肉放進包飛揚的碗里:“飛揚啊,你對我們望海真是好,以后望海人一定會記得你的,就像他們總是念叨傅老一樣。”
包飛揚笑了笑,沉默了一下,然后才說道:“我就當紀部長是在鼓勵我,我會努力的。”
曹遜突然間沒有了繼續勸說包飛揚的想法,一來他覺得這樣的包飛揚很難被說服;二來包飛揚的理由也讓他有些動容,當著這樣一個年輕人的面,有些話他甚至很難說出口,他也想看看這個年輕人會如何破局。
送走了包飛揚和周至翔,紀春燕回頭看了看曹遜,猶豫了一下問道:“曹書記,您看……明天的常委會……”
紀春燕后面的話并沒有說出來,她能看出來曹遜后來放棄了對包飛揚的勸說,以及他為什么這樣做,但是她也知道,曹遜也不可能改變原來的主張。
曹遜看了一眼門外,表情嚴肅地說道:“年輕人有沖勁是好的,不過有時候挫折才是人生的寶貴財富。”
“可是,如果我們……”紀春燕欲言又止,她想說的是如果他們愿意支持包飛揚的話,或許包飛揚就真的能夠將這件事情做成了。
曹遜搖了搖頭:“我當然也想要支持他將這件事做成,但是你要知道這件事的壓力并不會因為我們的支持就變少的,常委會上,徐平一定會反對,楊松平也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就算我們支持,最多也就是均勢,就算最后通過了,也不過是讓潛在的矛盾激化、變成現實……”
“徐平和楊松平會借機招攬人心,下面那些人肯定不甘心,有了徐平和楊松平的支持,他們就可以站出來將事情鬧大,縣里出現矛盾,市里就會有機會插手,到時候縣里的局面只會糜爛,我們又能有什么作用?”
紀春燕嘆了口氣,她也能夠想到這個結局,所以剛剛并沒有將話都說出來,現在聽到曹遜這樣說,她連一絲僥幸都沒有了:“那為什么剛剛你不跟包縣長說清楚?”
“呵呵,包飛揚雖然年輕,但是并不魯莽,他總不能認為他的那一番話就能夠讓我們改變主意,就能夠讓下面那些人改變主意吧?如果他是這么認為的,倒讓我看輕了他,他也不值得寄予厚望,那就讓他碰得頭破血流;他要是沒有那么魯莽,就應該有別的手段,總之我們該反對的還是要反對,該爭取的人心還是要爭取,要是包飛揚失敗了,咱們還有收拾殘局的機會,總不能一起跟著陪葬。”曹遜說道。
包飛揚到望海以后,剛開始住在縣政府招待所,原本馬少華和杜金平都曾經要給他安排房間,不過包飛揚得知縣里的住房很緊張,自己一個人也沒有必要特意安排一套房子,真要跟單身青年住一起,馬少華等人也不會同意,他也就一直住在招待所。
招待所的房間每天有人打掃,也有餐廳可以吃飯,對于一個人在外地的包飛揚來說,也沒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只是下面的人喜歡揣摩上意,剛開始的時候招待所就給他安排了一個特別漂亮的小姑娘專門為他服務,還是包飛揚讓杜金平出面擺平了這件事,后來涂小明到了望海,就直接以方夏紙業的名義將縣招的那棟小樓最上面的一層房間給包下了,其中也包括包飛揚那一間,包飛揚也享受和方夏紙業管理人員一樣的待遇,個人空間倒是大了許多。
從曹遜的家里出來,也才八點多一點,不過望海縣的街頭已經看不到什么人,這邊要算是縣城中心地帶,前面就是望海縣最繁華的商業街朝陽街,但也已經安靜下來,這還是一個農村中大一點的城鎮,遠不如靖城、鳳湖繁華。
走在街上,聽著晚風吹著樹葉出嘩嘩嘩的聲音,包飛揚的心里也充滿了寧靜,絲毫沒有因為縣里的風波而感到緊張和焦慮,他覺得等孟爽來了,他們可以手牽著手一起這樣漫步,上一世他們沒有機會,這一世卻沒有時間,還得找機會。
其實小城鎮也有小城鎮的好處,后來很多華夏人出國旅游,跑到美國、歐洲轉了一圈回來,紛紛說歐美就像一個大農村,除了幾個特殊的國際大都市,都沒有什么高樓大廈,建筑密度非常低,完全沒有想象中的繁華。
倒是華夏經過一輪又一輪的建設,城市成為了鋼筋混凝土的森林,霧霾也就成為了日常生活中經常要面對的獨特精致,其實反而是這種低密度的小城更加宜居。
只是華夏的情況與歐美并不一樣,華夏的人口多,人口密度是歐美的很多倍,還有大片的沙漠戈壁和崇山峻嶺,剩下宜居的地方人口密度就更高了。
人多地少,就必須騰出更多的地方長莊稼,也必須要依靠工業求展,只有工業才能夠消化這么多勞動力,才能夠生產足夠的產品滿足人口的需求,才能創造出讓大家生活下去的財富。
所以望海縣必須要展,而要在展中占得先機,就必須抓住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