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揚同志,你怎么回事,我不是已經跟你交待過了,望海賓館是縣委定點接待單位,里面住了很多領導和投資商,你怎么能夠胡來,在沒有弄清楚的情況下就大動干戈呢?你讓我們縣委怎么向領導交代?怎么向兄弟政府交代?怎么向投資商交代?”
徐平在電話里說道:“我命令你,馬上停止一切行動,如果你繼續一意孤行,我會向市委彈劾你。”
“徐書記,涉及到幾名女學生的安危,我認為要比什么都重要,除非茍主任馬上出現在我面前,否則搜查將會繼續,一切責任我會承擔。”包飛揚語氣堅定地說道,他還沒有去考慮弄錯了地方會給自己政治生涯帶來的影響,而是更關心那幾個女學生,如果找不到人,說不定最糟糕的事情已經在其他地方發生。
當然,這也不是說包飛揚已經完全不考慮自己的處境,而是他有信心度過這次難關,就算弄錯了,以他在望海現在的地位,上面申飭一通是肯定的,但還不至于將他一捋到底,畢竟事出有因。
至于有些負面影響,以后再想辦法慢慢化解就是了,他還年輕。蟄伏一段時間其實也好。
“你承擔?你能夠承擔什么?破壞了望海在上級領導、兄弟政府和投資商心目中的印象,影響了望海縣的發展,你拿什么來承擔?”徐平憤怒地說道:“包飛揚,我現在以望海縣縣委書記的身份命令你,馬上停止對望海賓館的一切行動。”
“不可能!”包飛揚搖了搖頭:“徐書記,我們不能夠漠視幾名花季少女的生命和安危,如果可以,我想請徐書記您將茍主任找出來,到時候你說什么都可以。”
徐平氣壞了,要是他現在能夠找到茍亮學。他也就不會給包飛揚打電話。急著阻止他,反而會樂于看到包飛揚闖下彌天大禍。
問題是現在他根本聯系不上茍亮學,也不知道茍亮學是什么情況,萬一他還在望海賓館。讓包飛揚給揪出來。不但包飛揚會沒事。茍亮學要倒霉,他也要受到牽連。
正因為如此,徐平才急著要阻止包飛揚。沒想到包飛揚根本不理會,他不由又驚又怒,當即加快腳步,走向不遠處的望海賓館。
陳安民沒有留在一樓,因為此前的推諉,他擔心包飛揚會對自己有什么不滿,還是帶隊上了樓。他讓手下去敲門,并沒有說要查房,而是以搜索逃犯為由,要進每個房間搜查,如果對方反應激烈,只要沒有可疑跡象,也不需要強行搜查。
陳安民這樣做,也是為了降低事情反彈的烈度,讓大家不要將仇恨聚焦在他們這些執行者,而是那些決策者身上。否則就算包飛揚攬下所有職責,他們肯定還是會受到指責。
陳安民已經大致弄清楚事情的經過,既然是茍亮學出面的話,他也覺得那些人最大的可能就是在六樓,他沒有上樓,但也時刻關注著樓上的情況,并及時將消息向曹遜和重新打開手機的徐稷鵬匯報。
“包飛揚還沒有找到人?”紀春燕皺了皺眉頭問道。
徐稷鵬點了點頭:“陳安民說包飛揚讓路昱林、劉開軒帶人強行搜查六樓,除了市糧食局兩道住的那兩間房,其它房間都搜完了,但是并沒有發現人。其中好幾個房間有人住,但都是空的,人不在里面,很可能他們并不在望海賓館,要么包飛揚搞錯了,要么就是那條老茍臨時換了地方。”
“怎么會這樣?”紀春燕不禁有些焦躁:“那包飛揚弄出這么大的陣勢來,豈不是白弄了?那幾個女學生說都不定都已經遭了毒手?”
徐稷鵬吐出一口煙:“春燕部長,其實你不需要擔心那些女生,現在的小女生開放得很,這種陪客人的事情大多是她們自愿的。你看縣里那些歌廳舞廳,每次掃黃打非掃出來的都有不少是衛校、職高的在校學生。”
“什么時候我們望海縣的社會風氣也壞成這樣了?”紀春燕惱火地說道,她知道南方那邊賣淫嫖娼的很多,望海縣也不是凈土,但還是沒有想到情況惡劣成這個樣子。
徐稷鵬搖了搖頭:“包飛揚要是抓到現場,那也就算了。如果抓不到,他就完了,那些學生不會因為這件事而報警,因為本來就是她們自愿的嘛!”
“包飛揚他不能夠走。”曹遜突然說道。
紀春燕也點了點頭:“是啊,我們望海縣好不容易才有現在的局面,如果包飛揚走了,還在場地勘測中的金光集團我看肯定不會來了,方夏紙業的規模也就會只有現在建設的一萬噸,沒有金光集團和方夏紙業,整個造紙產業園都會成為泡影,之前縣里規劃的一切就都落空了,又會回到以前那種半死不活的狀態。”
“市里應該也會考慮,不會讓他走的。”徐稷鵬說道。
曹遜嘆了口氣:“就怕包飛揚他自己不想干了。”
“那不可能吧,他犯了這么大的錯誤,組織上給個處分,讓他保留原職,也就是他對望海縣很重要,我們都出面力保才能夠得到這樣的結果,他還能有什么不滿的?”徐稷鵬不以為然地說道。
曹遜道:“包飛揚的能量你也看到了,他的家世肯定很好,他要做什么不行?要是真的背上一個處分,留下污點,他在官場這條路也算是坎坷起來。雖然以他的背景很容易過關,但是以后要走到某個高度的可能性就大大下降。那么還值不值得花費那么多資源?”
“更何況包飛揚才二十五歲,年輕人心高氣傲,受到這么大的挫折,誰又能說他不會心灰意冷,就此退出官場?就算去方夏當個經理,那不也比當個失去權威的副縣長強?”
徐稷鵬咧了咧嘴:“還真有這個可能。”
紀春燕道:“曹書記,我們不能夠看著這樣的事情發生,望海縣多少年了才得到這樣一個機會?”
曹遜沉吟不語,徐稷鵬看了看曹遜。又看了看紀春燕:“現在還能有什么辦法?只能希望包飛揚沒有那么沖動。到時候咱們組織人送萬民傘給他,讓他留下來。”
“那能有用嗎?”紀春燕不滿地說道,她覺得徐稷鵬有些幸災樂禍。
曹遜突然緩緩開口說道:“稷鵬啊,你讓陳安民那邊積極一點。還有局里也想辦法查一查。看看能不能查到茍亮學等人去了哪里。”
“好的。不過那條老狗就算再笨,這個時候也應該不會亂來了。”徐稷鵬立刻就明白曹遜的意思,他一邊搖頭。一邊開始撥打電話。哪怕知道可能性并不大,也要試一試再說,要真是有事情發生,也不會一點線索都沒有,只要有跡象證明茍亮學等人真的找學生陪酒甚至是招妓,也能讓包飛揚的舉動合理一點,至于包飛揚能不能從這個漩渦當中全身而退,徐平和茍亮學等人又會受到什么樣的影響,那就不是他們的事情了,而且無論出現什么結果,對他們也肯定是有利的。
“沒有人?”路昱林等人和后面來的警察將六樓除了糧食局領導住的兩間房外所有的房間都搜了一遍,卻依然沒有找到人,路昱林連忙給包飛揚打了個電話。
也幸虧六樓住的人不多,大部分房間都用來接待市糧食局的官員和那幾個粵東商人,路昱林等人并沒有遇到什么麻煩。
除了六樓沒有找到人,陳安民那邊暫時也沒有什么發現。
“對,就剩糧食局的兩間房,那邊也一直沒有動靜,我們要不要進去看看?”路昱林說道,電話里還傳出劉開軒在旁邊說話的聲音:“他們很可能躲到那里面去了,否則怎么這么長時間都沒有人出來看看?”
路昱林道:“我們都盡量控制動靜了,里面的人不一定能夠聽到。”
“你們在那邊看著,我和白主任去拜訪一下糧食局的領導。”包飛揚說道。
“你們不能去。”吳淑琴連忙攔住包飛揚,她已經從包飛揚剛剛短短的兩句話中得出很多信息,知道包飛揚的人還是沒有找到茍亮學,她也覺得茍亮學等人很可能都躲到市糧食局的官員住的房間,而包飛揚的人一開始并沒有去查那兩間房,畢竟包飛揚也還是有顧慮的。
現在包飛揚想要以拜訪的名義去查最后那兩間房,茍亮學他們連同那幾個女學生有七八個人,很難藏住,那就會露陷了。
“你讓開!”包飛揚冷冷地看了吳淑琴一眼,吳淑琴又急又怕,不由自主地讓開包飛揚銳利的目光,突然面露喜色,驚叫道:“徐書記,您終于來啦,包縣長要去糧食局領導住的房間。”
徐平聽到樓上隱約傳下來的喧嘩,臉色不由變得非常難看:“包縣長,我的命令你沒有聽到嗎?上面是什么人帶隊的,馬上讓他們停下來。”
吳淑琴連忙點了點頭,對旁邊早就嚇傻了,不知所措站在那邊的服務員說道:“你上去告訴陳局長,就說徐書記來了,讓他們都停下來。”
吳淑琴松了一口氣,徐平是縣委一把手,有他在這里,包飛揚肯定不敢亂來。
徐平看到這個場面,就知道包飛揚還是沒有找到人,也不由松了一口氣,他冷冷地看著包飛揚說道:“包飛揚,我已經通知立中同志、彭閱同志等人,他們馬上就會趕過來,對于你今天晚上的行為,你必須要給縣委一個交代。”
“徐書記,今天晚上的行動是我同意,如果真的出了偏差,我會承擔一切責任。”楊承東大步從外面走了進來。包飛揚在給徐平打過電話以后,也給縣長楊承東打了一個電話。簡單匯報了一下情況,楊承東與徐平幾乎前后腳趕了過來。
徐平看到楊承東不禁有些意外,差點忍不住就要笑出聲來,原本今天這件事還跟楊承東沒有什么關系,現在他跳出來,那就更好了,加上警察局那邊派過來的人,徐稷鵬也肯定要受到牽連,他在縣里的這兩大對手幾乎都卷了進去,以后他終于可以真正把控縣里的局面了。
“縣長你來得正好。我看再給曹書記他們打個電話。我們就在這里開個常委會,討論一下今天晚上這件事的善后處理。同時也向今天晚上受到驚擾的住客們道個歉,盡量挽回負面影響。”徐平說道,有一種大局在握的感覺。
包飛揚點了點頭:“也好。那就請徐書記給曹書記他們打電話。順便再叫一下茍主任。我先去樓上拜訪一下市糧食局的領導。”
“站住,包飛揚你還要鬧到什么時候,你又不管糧食工作。這個時候你去打擾糧食局的領導做什么?”徐平動作矯健地沖過去擋在包飛揚面前,靈活得像一頭獵豹。
吳淑琴也連忙上前一步,和徐平一起將包飛揚攔住。
包飛揚皺了皺眉頭,徐平是縣委書記,他當然不能夠像推開吳淑琴那樣推開徐平。這時候楊承東走到包飛揚旁邊,伸手拍了拍包飛揚的肩膀:“飛揚啊,你如果是私人性質的拜訪,那就先等一等吧,我這里有很多工作要向糧食局的領導匯報,還是讓我去吧!”
“誰也不許去!”徐平大聲說道:“楊縣長,你要拜訪領導也給我換個時間,你還沒有看到賓館現在是什么情況嗎?這種時候還適合打擾領導嗎?”
“當然,這種時候我們不是更應該慰問一下領導,以免他們受驚嗎?”楊承東毫不相讓地說道。
徐平搖了搖頭:“那也要等到其他常委都到了以后,大家再一起去。”
楊承東皺了皺眉頭,徐平這樣說讓他很難反駁,他也不能夠強行推開徐平,就在他遲疑的時候,白光明走了過來,笑著向徐平伸出手:“徐書記,你好,我是市委組織辦公室的白光明,我想上去拜訪一下糧食局的兩位同僚,不知道可不可以?”
徐平看到白光明,頓時微微一愣。
徐平曾經在市委辦任職,白光明這個組織部的大管家他自然是認識的。作為組織部黨組成員,白光明雖然只是正科級,比徐平還差了兩級,但徐平現在是縣里的干部,而白光明則是市委組織部的干部,而且徐平怎么也沒有想到白光明會在這里,更不知道他在這里做什么,不禁有些錯愕。
徐平心思轉得很快,連忙伸手跟白光明握了握:“白主任,您怎么在望海,你看看我都不知道這件事,我這個縣委書記還真是失職、失職啊!”
徐平表面上說自己失職,實際上卻暗指白光明到縣里來并沒有通知他,如果從組織原則上來說,白光明就是犯了程序上的錯誤。
白光明笑了笑說道:“徐書記誤會了,我這次來望海是為了拜訪一位老同學,純屬私事,就沒有打擾縣里。”
“白主任還有老同學在望海縣?”徐平有些不相信地看了看包飛揚。
白光明收回手掌,點了點頭說道:“是啊,就是縣一中的劉開軒,剛剛差點讓人給挾持了。”
徐平的臉色頓時黑了下來,看來今天這件事還牽涉到白光明,那就比較棘手了。當然越是如此,他越是不能夠讓人上去,白光明畢竟只是一個正科級,局面還將是由他主導。他連忙板著臉說道:“竟然有這樣的事情?白主任你放心,真要有這樣的事情,我們一定會徹查清楚,給你一個交代。”
“不過現在的情況你也看到了,局面比較混亂,還請白主任你先等一等,我們縣里召開現場常委會,將這邊的事情處理結束,然后馬上就處理白主任你的事情,你看行不行?”
白光明不由為難地看了包飛揚一眼,他也沒有認為徐平就會放自己過去,他想讓包飛揚利用自己纏住徐平的機會,從旁邊繞過去,沒想到包飛揚根本沒有這個意思,只是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簡單地說了一句“徐書記來了,我就不上去了……”
六樓,接到電話的路昱林頓時愣住了,徐平來了?徐平是縣委一把手,他來了以后,肯定會接過現場的指揮權,可是他們現在還沒有找到茍亮學,難道就這么算了?
劉開軒突然“嘿嘿”一笑,拿起早就抓在手上的鑰匙,插進六一八的大門,然后伸手推開門。
“劉開軒,你干什么?”路昱林見狀嚇了一跳,連忙伸手想要拉住劉開軒,但是已經遲了。
就在六一八大門打開的同時,路昱林、劉開軒等人立刻就聽到一陣異樣的聲音,里面的人似乎根本沒有覺察到外面的動靜,更沒有想到會有人打開房門。
聽到里面的動靜,路昱林和劉開軒不由相互看了一眼,心頭狂喜——里面有人在做那種事情,而這個房間是糧食局官員的,他們肯定沒有帶配偶來考察,不管他們是誰,他們鬧出這么大的動靜,終于查出了異樣的情況,不再一無所獲,至少包飛揚可以有一套說辭了。
不過他們很快又發現里面的聲音有些異樣,根本不像普通人做那事時候的聲音,而是各種聲音此起彼伏,熱鬧異常。
他們頓時猶豫起來,不會是在看那種黃色的錄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