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包飛揚沖鄭宇穹擺了擺手說道:“鄭老師你不要想的太多,你們這一次只要對麥種質量客觀評定就行了,其他的事情不需要去顧慮,只要不偏向大夏農業發展公司,其他的事情都好辦,我會來想辦法的。”
鄭宇穹連忙大聲說道:“這一點請包主任你放一萬個心,咱們做老師的這點良知還是有的,就算不能說話,也絕對不會顛倒黑白。”
“那就好。”包飛揚笑著點了點頭,或許鄭宇穹還有這樣的堅持,再往后推十年二十年,能夠堅持這種良知的人在社會上還真的很難找,后世不少所謂專家學者為了自身的利益什么都敢說,根本不會顧及到老百姓的利益。
將鄭宇穹和吳超開車送到江北省農業大學以后,包飛揚又驅車去了一趟江北省農業廳,通過陳雨誠的牽線搭橋,省農業廳副廳長高安翔安排人幫他查出了省內強麥五號推廣和受災的詳細情況,農業廳種植業處的副處長劉成華對包飛揚說道:“強麥五號在江北省內的推廣時間不長,最早是三年前,大面積鋪開也就是近年兩年的事情,從資料上看,幾乎每年都有因為葉銹病絕收的情況,但是整體上來看,并沒有出現大面積的絕收的情況,今年海州市的這種大面積絕收的情況在這之前并沒有出現過,在海州市發生這件事情以前,情況最嚴重的一次就是去年靖城市大約有上千畝麥地受葉銹病感染而出現了減產,那一次減產幅度大約是百分之三十。”
包飛揚默默地點了點頭,江北省農業廳的數據比較詳實,對比較新的良種的種植情況都有詳細記錄,做為最近幾年新研發出來的高新農業技術成果推廣的產品強麥五號的種植面積在農業廳匯總和整理的資料中也都記錄得很清楚,并且有情況總結。不過這些統計數據大部分是從下面匯總起來的。雖然可以做為參考數據,但是準確率未必有那么高。尤其是受災數據,按照國內歷來的傳統,下面往往習慣報喜不報憂,當然爭取補償是例外,所以包飛揚也不清楚這些受災數據到底是夸大還是減少了。
但是僅憑這些數據。也至少可以得出一個結論,那就是強麥五號確實存在葉銹病抗性不高與頻發的問題,并不像大夏農業發展公司那個接待他們的部門經理張志軍所說的質量非常好,完全不存在任何問題。
“劉處,從我們了解的情況來看,強麥五號對葉銹病的抗性最高九級,這意味著一旦發病,就可能會出現絕收的情況。雖然強麥五號正常年份的產量確實能夠提高百分之十到百分之二十,但是一旦受災。那就是絕收,海州市農校的老師認為,從穩產角度考慮,這樣的品種似乎并不適合大面積推廣?”包飛揚問道。
劉成華沉吟了一下,才緩緩說道:“確實有這樣的擔憂,不過一來江北省小麥葉銹病的受災頻率并不高,不屬于不適用種植范圍;二來抗性最高九級并不意味著沒有抗性,既然這個品種的平均抗性達到了五級。那大致也就符合江北的種植要求,畢竟葉銹病在我們省并不高發。基于這些考慮。加上強麥五號也通過了農業部有關部門的審核,我們也沒有理由不讓它進入江北,但是江北省農業廳和江北省農技部門并沒有將這個品種列入推薦目錄,也是基于還有這個隱患和不足的考慮,至于企業的市場行為與農民的自主選擇,我們也不能夠過度干預。”
包飛揚點了點頭。對劉成華的這個說法表示認可。當然有些事情劉成華不會說得那么透徹。中國官場上歷來講究的是隱晦,很多事情需要用心去理解那些話里話外的意思。
追求農作物的平均每畝地的產量,一直都是國內對于在糧食生產方面追求的主要目標。上級領導部門看重的是這個畝產量指標,下面自然也追求這個指標,以期用更好的成績為自己在領導心中加分。所謂上有所好下必效焉,于是那些從事農業高新科學技術的專家們也將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如何提高畝產量指標上,不斷的研發出新的農作物品種,有市場才有需求。當然造成這種現象的原因也是基于我國人口眾多,所以雖然我國領土幅員遼闊,但是人均耕地面積相應比較少的現狀,從糧食安全角度出發所導致的必然選擇。
通常來說,從事研發的農業科技人員對糧食作物的品種培育與選擇,需要從品質、產量和抗性等方面進行綜合考慮。在其他幾項需要考慮的指標相同的情況下,產量自然是越高越好,但是特別需要注意到的是在高產的同時,穩產也很重要,否則幾年高產累積形成的增量也抵不上一年絕收的損失。
而這些新培育和研發出來的糧食作物品種對病蟲害和天氣因素的抗性就是穩產的重要指標,這就像是一個身體素質高的孩子,抵抗力和免疫力比較強,所以才不容易生病,能夠保持健康的身體狀態很好的成長,長大成人,不會因為外界一些不良因素的影響而生病夭折。同樣的在農業領域只有抗性高才能夠確保糧食作物能夠面對氣候和環境的考驗,不會輕易受災,而且就算受災,情況也不會特別的嚴重,減產損失也不會那么大。
另外,對于在農作物的研發和培育方面除了產量指標,品質指標也很重要,比如華夏著名農業科學家研發出的超級雜交水稻就曾經為提高國內糧食產量做出了巨大貢獻,甚至在國外的美國、日本、菲律賓、越南、印度都進行了一定面積的試種,同樣取得了非常不錯的增產效果。
但是另外一方面,某些高產的雜交水稻在吃起來的時候人們的口感卻不是很好,在一些更為成熟的農業體系當中,除了追求產量指標之外,農作物的口感、纖維含量、糖分等營養成份指標也都很重要。所以,最后很多國家都放棄了從華夏引進超級水稻。
當然,對于國內現在的農業體系來說還沒有到普遍追求品質的時候,但就算只從產量角度考慮,對于其他的指標如口感營養成人等不是太過追求,穩產的重要性也不比高產差。
但是最近一些年以來國內良種培育技術工作當中存在的非常普遍的一個現象就是盲目的只重高產。因為高產的指標更明顯,更容易得到支持,更容易得到領導的肯定和贊賞,拿下技術成果的成績,讓從事農業科學技術研發的工作者得到榮譽和利益。如果有兩個農作物的新品種研發項目,其中一個項目可以將糧食的產量提高百分之十,但是在另一方面這種培育出來的農作物新品種抗性指標卻要略微下降,另外一個項目雖然不能提高糧食產量,卻可以提高病蟲害的抗性。除非是非常普遍性的病蟲害,否則前一個項目一定更受相關部門的重視,更容易申請到項目科研資金,也更容易獲得科研榮譽。
付出同樣的時間和精力得到的卻是完全不同的結果,在這樣的情況下,農業科技工作者的選擇自然就很清楚了,就算有些人出于專業上的認真負責的態度,想要更加完善農作物新品種的指標。還是會從事抗性的研究,也會因為項目研究資金及政策等方面支持不夠。導致能夠順利取得的成果較少,不夠明顯。
這個因素對于政府有關部門的影響也是一樣的,糧食產量的提高對政府與官員來說是硬性指標,也是上級對于當地官員政績的具體考核指標之一,如果當地糧食作物因為受災的原因導致減產,則是可以得到上級的豁免和本人合理解釋的。所以對強麥五號這種有風險,但是確實能夠提高正常年份的新研發出來并投入市場的農作物品種,他們這些地方上對口的官員自然也不會去阻止。
這也就是類似強麥五號這種明顯存在短板的糧食品種竟然會在評審的時候得到通過,并且在地方上投入市場上銷售。
劉成華看了看包飛揚,就算他的上司副廳長高安翔沒有在私下里對他特別交代。他也知道這個年輕人是全省最年輕的正處級地方一把手。二十五歲的正處級即便是在處級官員比較多的省委省政府機關里都不多見,大概也只有團省委這樣的組織機構中才有,但是能夠像包飛揚這種擔任地方一把手的正處級領導更是絕無僅有。
縣處級的地方一把手就是縣長縣委書記區長區委書記這樣的,要統攬一個區縣的工作,沒有一定的經驗根本把控不了局面,這也是地方一把手。
劉成華知道江北省省委一把手王虹鋒對包飛揚非常器重,曾經專門在全江北省內樹立模范典型,號召廣大領導干部學習包飛揚的望海經驗,學習如何用創新和先進的理念模式帶動地方的經濟發展,劉成華擔任的是農業廳種植業處的副處長,對口的工作是農業方面,并不負責地方上的工商業和整個經濟發展規劃等工作,因為工作性質不同,并沒有像其他一些地方上的官員一樣,組團參加過去望海學習的學習團,但這事整得轟轟烈烈的,在整個江北省官場都已經眾所周知,身為江北省官場中的一員,他對此也早已有所耳聞,又怎會不知省委書記王虹鋒對包飛揚的欣賞和器重。
他低下頭想了想說道:“下午我專門了解了一下,大夏農業發展公司以前處理這一類事情大多是私底下解決,適當進行一些賠償。當然,賠償的標準都很低,往往就是賠一點當初購買種子的錢……”
包飛揚不由冷笑了兩聲:“那還真不如不要賠。”
劉成華搖了搖頭有些無奈地對包飛揚說道:“情況大概就是這樣,說實話,真要打官司的話,也沒有什么結果,最后也還是調解的可能性比較大,畢竟大夏農業發展公司各項相關手續和程序都齊全,很難說在這件事情上有什么違法的地方。”
劉成華看了看包飛揚,說道:“我們農業廳里也只能打個招呼,至于大夏農業發展公司會怎么做,做到什么程度。廳里的辦法也不多,畢竟他們是大型央企,后面有農業總局撐腰。”
晚上包飛揚請劉成華一起吃了個晚飯,在飯桌上,劉成華又向包飛揚說了一些農業系統的內幕,更加進一步佐證了包飛揚之前的一些想法。
按照劉成華的說法。如果包飛揚要跟大夏農業發展公司打官司對簿公堂的話,他的對手就不僅僅是大夏農業發展公司,很可能還包括了給他們背后腰的農業總局、為他們提供研發培育出來的農作物新品種的華夏農科院等整個農業科研系統。
“就算是這樣,有些事情也還是要去做的。”包飛揚堅定地說道,并沒有為劉成華所說的話而退縮。
晚上回到駐省辦,包飛揚發現與他同住一家酒店的薛紹華還沒有回來,大概事情進展的并不順利,還在外面忙吧,薛紹華也是個為了工作比較拚命的人。
海州市駐江北省辦事處也在省城經營一家酒店。海州市里的人因公來省城鳳湖辦事,通常都可以在這里下榻,這也是為了方便海州的公務工作,當然除了市里有一定級別的領導,其他人都要與所屬單位結賬,另外酒店也會對外營業,以增長部分收入,畢竟維護一家酒店也需要成本和人工。光靠海州市的人來鳳湖出差辦事的公務消費肯定是不夠的。
鄭宇穹和吳超兩個人與包飛揚分別,去拜訪江北省農業大學的老師。到現在也沒有回來,包飛揚在酒店住下以后,就給孟爽打了一個電話,兩人平常工作都挺忙,聚少離多也難得見面,但是幾乎每天晚上都要通一個電話。聊聊一天的工作和心情。
聽到包飛揚說到大夏農業發展公司的情況,孟爽也很憤慨:“實在是太不像話了,大夏農業發展公司這么大一個公司,還是一家堂堂的央企,怎么能夠這樣不負責任呢?”
孟爽現在身為方夏陶瓷集團的高層。本人平時與農民接觸的機會并不多,但是她出生在一個普通人家,也有不少親戚在農村,知道農村的情況,也很清楚損失一季莊稼對農民帶去的影響。
包飛揚聽到孟爽那邊有人在說話,不由奇怪地問道:“爽兒,剛剛是誰在說話,你那邊有人?”
孟爽笑著說道:“是啊,你猜猜是誰?”
包飛揚聽到那邊有一個人在笑,眼前頓時浮現出一個美麗婀娜的身影:“不會是麗萍吧,她從非洲回來了?”
“哎呀,真沒有意思,這家伙還是跟以前一樣,總是那么狡猾。”電話里響起一個清脆嬌糯的聲音。
孟爽笑道:“天啊飛揚,你會掐指神算嗎,怎么猜的這么準,你說的沒有錯,還真是麗萍從非洲回來了,因為她要從新港轉機回京城,就順便在新港停下來看看我,飛揚,你不知道吧,她現在可了不得,說出來嚇你一大跳,她已經升任為她們經濟新聞的副主編了,以后就是主編大人了,這么年輕的主編大人,嘖嘖。”
包飛揚不知道華夏青年報社的組織體系,孟爽的表述也不一定準確,經濟新聞的副主編大概也算不上真正的主編,不過趙麗萍的年紀比他還要小,在她這個年紀能夠做到這個位置,也算難能可貴。
更重要的是趙麗萍做到這一步完全是靠自己的能力,沒有依靠任何外力和背景,在報社里,趙麗萍非常低調,并沒有向人透露出自己的真實身份,很多人都不知道她的爺爺是大名鼎鼎的趙老,父親是政務院委員趙根正。
當然,報社里面肯定還是有明白人的,比如說搞人事工作的干部,或者是報社的高層領導,也不能說真的就一點影響都沒有。
“喂,包飛揚,你還是那么狡猾啊,我明天和孟姐姐一起去鳳湖找你,好不好?”電話里響起趙麗萍清晰的聲音,看來趙麗萍聽到孟爽與包飛揚的電話之后已經從旁邊跑過來完全接手了孟爽的電話。
包飛揚連忙笑著爽朗熱情地說道:“好啊,我是熱烈歡迎,翹首以待啊!”
“哼,你等的是孟爽,又不是我。”趙麗萍嬌嗔說道。
當初包飛揚與孟爽確定戀愛關系,趙麗萍才意識到自己對包飛揚已經產生不同尋常的“好感”,她擔心如果再與包飛揚接觸的話,這種感情在時間的積累下會日漸茁壯,從幼嫩的小芽長成參天大樹,占滿了自己整個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