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只隔著一個走道,陳志英與鄭映泰的對話包飛揚等人都可以聽到,包飛揚也知道心胸狹窄的鄭映泰是對自己懷恨在心,本來并不想跟鄭映泰對話,免得徒惹事非,反正這些事情他都有把握解決。
不過上午在農業局等了半天連鄭映泰的人影都沒有看到的管委會副主任陳龍達這時也湊到了包飛揚的身邊,他聽到鄭映泰的話頓時不干了,他馬上轉過身看向鄭映泰:“鄭局長,被你們叫停的那幾個項目,原本就在我們臨港經濟開發區審批權限范圍內,相關調整我們也已經報到農業局很長時間,但是你鄭局長一直都沒有批復,然后卻以我們的調整手續不齊備或者存疑為借口直接叫停了一大批項目,如果都像你這樣做,我看我們臨港經濟開發區的項目都停下來算了。”
陳龍達上午就在農業局坐等鄭映泰,一個人被撂在那里傻傻傻地一直等到下午開會,還生怕中間走開一下會錯過鄭映泰回來的時間,餓著肚子連午飯都沒有顧得上吃,心里早就窩了一股邪火,這時候才都發泄出來,說話的語氣顯得非常不好,嗓門也提的比較高,既然鄭映泰當眾說臨港經濟開發區隨意亂來,破壞臨港經濟開發區的聲譽,他當然不會再顧及對方的面子。
面對陳志英的責難鄭映泰還不好說什6▽長6▽風6▽文6▽學,c↖⊙t么,那畢竟是自己的上級領導,陳龍達突然跳出來,頓時讓鄭映泰抓住了把柄,他立刻板著面孔義正言辭地大聲說道:“國家對耕地的使用是有紅線的,這是國策,不要以為你們臨港經濟開發區得到市里的支持就能夠亂來,誰支持都不行。”
鄭映泰也是氣昏頭了。他原本是想要影射陳志英,沒想到他的話音剛落,卻聽到市委秘書長高金榮的聲音響了起來:“怎么回事?”
“秘書長,沒什么大事。”包飛揚不知道高金榮啥時候又回來了,連忙剛說到:“一點小問題,沒想到驚動到秘書長了。陳局他們會處理好的。”
看到高金榮,包括鄭映泰在內,很多人都下意識地抬起頭去尋找市委書記沈國生等人的身影,正好看到沈國生、邱成德在眾人的簇擁下向會場外面走去。
鄭映泰望著那群人漸漸遠去的背影不禁有些失落,他本來還指望沈國生給他撐腰,俗話說新官上任三把火,沈國生正好可以趁著這個機會拿住包飛揚的把柄收回一些臨港經濟開發區的權力,他也可以以此向沈國生邀功請賞。
高金榮也向人群中的包飛揚點了點頭,冷峻的目光在其他人的臉上掃過:“臨港經濟開發區用地的事情。沈書記已經知道了。”
鄭映泰頓時精神一振,覺得希望又在眼前向自己招手了,看來沈國生人雖然走了,但是并沒有拋下他,還是準備管這件事。
“沈書記說,希望農業局的志英同志妥善處理相關事宜,一定要合法合規,同時也要注意效率與方法。為臨港經濟開發區的建設與發展創造良好的環境,提供堅實有力的保障……”高金榮說道。
高金榮轉述的沈國生這一番話滴水不漏可謂深得官場要旨。看上去似乎什么都沒有說,但又似乎什么都說到了,不過有一點很清楚,這一番話的重點還在于最后那兩句:要為臨港經濟開發區的建設與發展創造良好的環境、提供堅實有力的保障。雖然話里也提到了合法合規,但明顯不是重點,合法合規的同時也要注意效率和方法。前提是要為臨港經濟開發區服務,并且還指定農業局局長陳志英來處理。
鄭映泰聽到這里頓時絕望了,沈國生已經通過這一番話表明他的態度,這已經不是表面的一番空話,而是具體涉及到一件事情的處理。也充分表明沈國生并不是像鄭映泰想的那樣表面上說著玩玩的,無論是出于什么樣的原因,他都會切切實實地全力支持臨港經濟開發區的工作,在這條線下,任何拖臨港經濟開發區發展后腿的行為,不管是出于什么樣的目的,都是不允許的。
高金榮的說的這一番話,徹底打掉鄭映泰的信心,讓他幾乎當場崩潰。不過高金榮顯然并沒有在這種場合過問事情的具體經過以及如何處理的想法,他轉過頭,笑著對包飛揚說道:“飛揚啊,剛剛沈書記讓我跟你說,臨港經濟開發區的事情在他那里有一個綠色通道,以后但凡是臨港經濟開發區的事情,都可以直接向他匯報。”
高金榮的話,頓時又讓圍觀的其他干部一陣陣羨慕,除了個別區縣和行局的一把手可以擁有比較多的機會直接向市委書記匯報工作,大部分行局和區縣的一把手要見到沈國生也需要預約或者等待召見,而且就算是前者,沒有重要的事情,也不會時時都能夠見到沈國生。
鄭映泰更是面如白紙……
“書記,你今天是不是將包飛揚抬得太高了?”沈國生到海州,并沒有從省里帶人過來,而是直接從團中央將他看重的一名年輕干部成清寧運作到海州,擔任他的秘書。成清寧出身官宦人家,在國外留過學,此前曾在青基會工作,不過還缺少工作經驗,尤其是對錯綜復雜的官場還是有些略顯稚嫩。
沈國生接過成清寧遞過來的茶杯,放在嘴邊輕輕抿了一口,今天上午從省城出發趕到海州,先是跟海州市幾套班子成員見面、接著開班子見面會,然后是干部大會,再然后又要安排組織部官員、與原市委書記薛紹華進行工作交接,直到這個時候才有機會稍稍休息一下,饒是沈國生在團總部的時候就以精力充沛著稱,也有些吃不消。
“清寧啊,官場這個地方,是最能磨練人的,不管是遇到什么事情。這里都要多一根弦,要多琢磨。”沈國生伸手點了點太陽穴,比劃了兩個圈:“你覺得,我為什么要這樣做?”
成清寧知道沈國生是要點撥自己,他連忙想了想,然后沉吟著說道:“我覺得。是因為書記您初來乍到,還是要先熟悉情況,跟海州的官員打好關系……我只是覺得,就算是這樣的話,也沒有必要將包飛揚抬得那么高,莫非、莫非是樹大招風?”
“清寧啊,你知道我在團總部工作這幾年最大的體會是什么嗎?我告訴你,是兩點,也可以用一句話來概括。那就是風物長宜放眼量,這個你要仔細琢磨。”沈國生微微一笑:“你這些天是不是跟那個原來海州造船廠的干部有接觸?”
沈國生的話跳躍性比較大,不過成清寧已經習慣了,跟在領導身邊可以學到很多東西,尤其是沈國生與成清寧家頗有一些淵源,也愿意點撥他,但是一來領導不可能像教小學生一樣,什么事情都給你講解清楚。二來這些東西也只有自己體悟才會深刻,別人說太多。你自己沒有體會的話,也不會變成自己的東西。
能夠得到沈國生的看重,成清寧靠的也不僅僅是家世,畢竟在真正的權貴面前,他的家世也并不算什么,他的悟性還是很強的。很快就明白了沈國生話里的意思,當然有些深刻的東西他一時半會兒還沒有想明白,還要等以后慢慢思量體會。
他點了點頭道:“是原海州造船廠的廠長鄭映泰,他對海州船舶工業的情況還是比較了解的,我看書記您對這方面的事情比較關心。就跟他接觸了一下。”
“那你為什么不跟包飛揚,或者墟溝的王立鵬聯系呢?”沈國生微微一笑,成清寧的意圖他當然明白,成清寧早幾天到海州,希望幫他提前了解海州的情況,做一些必要的準備與鋪墊。成清寧、鄭映泰等人的想法都差不多,認為沈國生想要將海州的船舶工業抓在手上,也需要有人幫他,熟悉海州船舶工業情況但是又被包飛揚等人踢開的鄭映泰似乎是一個最好的選擇。
不過沈國生本人顯然并不這樣認為:“海州船舶工業現在的局面是由大宙重工的投資以及海州船舶工業集團的組建而打開的,新的海州船舶工業集團看似是由海州以前的幾家船廠重組而成的,但是重組的那部分資產價值非常有限,海州船舶工業集團手上最有價值的資產是他們擁有的兩個園區、熟練工人以及由此形成的新的投資項目。現在這個局面是全新的,變化翻天覆地,以前的那些經驗,并沒有多少價值。”
“我明白了。”成清寧點了點頭,沈國生這是看不上鄭映泰,鄭映泰或許熟悉海州船舶工業以前的情況,但是他的能力,在海州船舶工業現在的格局面前,恐怕已經沒有任何價值,至少價值并不大。想要利用一個連千噸級以上的船舶都沒有造過的老船廠的人來控制現在這么大局面的海州船舶工業,顯然有些異想天開。
風物長宜放眼量,這里面有兩層意思,一是眼界要寬,所以沈國生選擇了引入江海船廠,從而掌控江北船舶總公司的項目,這個動作足以形成海州船舶工業三分天下有其一的格局,加上沈國生作為海州市委一把手,已經不再需要擔心在船舶工業的發展上沒有發言權。
就算是這樣,鄭映泰也不是沒有任何價值,但是如果因為接納鄭映泰而與包飛揚對立、沖突,甚至只是造成緊張關系的話,那也并不值得。這就體現了沈國生那句話的另外一個意思,哪怕包飛揚與他并不是一條線,但是著眼于大局,顯然還是大家團結起來搞建設更有利,至于以后會不會因為分歧而走向對立,那也是以后的事情。至少目前就搞對立,是不明智的。
“你再琢磨琢磨,求同存異,這是我黨最大的政治智慧之一。”沈國生看了成清寧一眼,說道。
“好的。”成清寧連忙點了點頭。
實際上,沈國生還有一些話并沒有跟成清寧說透,他愿意與包飛揚“求同存異”,除了上面說的要從大局著眼外,還有很重要的一點,就是他很清楚包飛揚的能量,他并不覺得自己輕松壓住包飛揚。也只有旗鼓相當的對手,才值得他去團結。
另外還有一點也與這個有關,在團總部做青年工作,他對中央那一套年輕干部的培養路線有所了解,像包飛揚這種從基層成長起來,各方面表現優異的干部,已經被列入重點關注與培養名單。莫欺少年窮,更何況包飛揚一點都不窮,他當然不會冒險主動交惡。
第二天,市委書記沈國生、市長邱成德一行人來到臨港經濟開發區,對臨港經濟開發區進行考察。沈國生前不久剛剛陪常務副省長徐盛教來過,不過這一次身份不同,沈國生關注的問題也更加細致。
在考察的過程中,沈國生主動提到土地問題,隨行的市農業局局長陳志英連忙匯報了農業局黨組會議的情況,確認農業局稽查大隊稽查組在執法的過程當中,并沒有考慮到臨港經濟開發區的實際情況,行為方法極為粗暴,將部分已經經過開發區管委會批準并且已經上報農業局的土地調整項目,以及部分并不涉及耕地問題的項目一律叫停,其行為已經違反了局里的有關工作紀律與規定。農業局已經取消了相關處罰決定,并且將對相關責任人進行處理。
針對這件事,沈國生也當場做出表態,對此前的粗暴執法行為提出批評,要求對相關責任人進行徹查,無論涉及到誰,都要一查到底。
沈國生表示,臨港經濟開發區是全市經濟工作的重點,相關項目都是市里的重點項目,絕不能夠容忍某些人出于不可告人的目的對這些項目的建設造成不良干擾,對類似的行為一定要嚴厲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