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思顏垂眸,在心里暗道:這樣的學校,我可不上的……
她用手撐著頭,兩眼直愣愣看著前方,像在思考問題,其實在琢磨要如何退學。
女先生走了進來,笑著道:“鄭大奶奶是個善心人,正是有了她的善心和好意,你們這些女孩子才有上學的機會。”
校舍里的學生們連連點頭,表示贊同。
女先生滿意地看了大家一眼,又道:“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鄭大奶奶帶著她女兒來城外吳家莊小住。為了表示對想容女學的支持,她甚至要把自己的親生女兒吳大小姐送到咱們學校來試讀半年!”
“啊!吳大小姐!是生有重瞳,有圣人之相的吳大小姐嗎?”盛思顏旁邊的牛小葉頓時激動得大叫。
女先生緩緩點頭,微笑道:“正是。”
校舍里一陣沸騰,就連最矜持的女孩子都忍不住跟著牛小葉一起用手掌拍書案表示心頭的喜悅。
盛思顏看得莫名其妙,湊到牛小葉身邊問道:“怎么回事?重瞳是什么東西?”
“重瞳就是重瞳,你這都不知道?”牛小葉表示驚訝。但是盛思顏問她到底是什么東西,她也不懂,使勁兒撓了撓頭,道:“我聽我大哥說的。說鄭大奶奶,也就是鄭二小姐她姐姐,嫁的是財神吳家的大少爺,她生了個女兒,剛生下來的時候,又瞎又傻,他們吳家人很不滿意。只有鄭大奶奶不放棄,花了一年時間,用她的醫術治好了她女兒。她女兒睜開眼睛的那一天,吳老爺子親口說是‘重瞳之相’,不會有錯的。”
“這么厲害?”盛思顏高高挑起眉毛,“那倒要見識一下。”她對于重瞳神馬的真是挺好奇,一只眼睛里長倆眼仁兒,那是畸形啊……腫么就變成圣人了?
盛思顏森森覺得,這大夏皇朝,真是個奇怪的地方……
牛小葉在王家村上了一陣子女學,對王家村的情形也很熟悉了,她知道盛思顏以前也曾經是瞎子,也是被她娘治好的,就道:“思顏,你娘也很厲害。你的眼睛也被她治好了。真可惜你不是重瞳。”
盛思顏:囧。她才不要那種畸形的一只眼睛里長倆眼仁兒的眼睛,半夜能把人嚇死好不好……
“牛小葉你又胡說。重瞳哪有那么容易?你以為是大白菜啊?我們大夏皇朝一千多年,也只出了吳大小姐一個重瞳之人而已。”旁邊的姑娘很不滿地橫了牛小葉一眼。
“沒事沒事。重瞳那東西太珍貴了,不是我們這樣普通人家有福氣得到的。”盛思顏笑瞇瞇地道,又推推牛小葉的胳膊,眨眨右眼,“小葉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很高興哦!”
牛小葉轉怒為喜,跟盛思顏頭挨著頭,繪聲繪色地把她知道的吳家的事情說給盛思顏聽。
四大家族在大夏皇朝里地位超然,一般老百姓當然不會知道那些深宅大院里面的真正情形,除非有人故意放風出來給別人知道。
離王家村不遠的吳家莊里,鄭素馨正在指揮下人打掃房舍,安置器具,還要給女兒準備明日就要上學的東西。
吳家莊外的大路上,一騎黑馬絕塵而來,正是吳家的大少爺吳長閣騎著快馬,滿臉焦急地從京城趕來。
他出去辦了兩天事,回來就發現鄭素馨帶著孩子住到城外的莊子上,頓時氣得臉色發青,顧不得自己的妾室張姨娘臨盆在即,急匆匆騎馬追了出來。
他深知鄭素馨的性子,從來都是溫和淡然,就算是真的惹惱了她,她也從來不會口出惡言,甚至連反擊一下都不肯。她只會默默地躲開,一個人躲在沒人的地方傷心。但是到了人前,依然是一副沒事人的樣子,泰山崩于頂而不形于色,頗有大將之風。
鄭素馨最傷心的時候,是吳嬋娟出生的那一年,那時候,她最多是躲在雕花地罩里面,一個人靜靜地待一會兒。
可是這一次,她卻躲到了城外的莊子上!
這個距離,可比他們家內室的雕花地罩要遠多了。
也可以想象,她是有多傷心。
一想到這里,吳長閣心里也很不好受。
他對不起她。不孝有三,無后為大。素馨自從生了娟兒,就再無所出。他娘急著要抱孫子,在他爹的默許下,從去年開始,就逼著讓他納吳老夫人娘家的遠房內侄女,庶出的張氏為妾。據說吳老夫人特意回娘家相看過。這個姑娘是個好生養的模樣。
吳長閣擔心鄭素馨難過,一直不肯。直到今年年初的時候,鄭素馨主動幫他操辦納妾之事,硬是逼著他納了張氏為妾。
他沒辦法,只跟張氏同房了一個晚上,就算是完成了任務。
張氏確實不負所望,是個好生養的,就跟吳長閣同房一次,馬上懷了孕。現在懷胎十月,很快就要生了。
這個節骨眼上,素馨居然躲到城外來住,她心里,難道也很在乎張氏?可是,這個妾室,他本來是不想納的,雖然爹娘催促,但是如果素馨不點頭,他絕對是不會同意讓她進門。
吳長閣一邊在心里嘆息,一邊來到吳家莊前下馬。
一個小廝過來把馬牽走,另一個小廝去叫門。
門子聽說是吳大少爺來了,簡直是屁滾尿流一般過來磕頭,又去二門上通傳,說吳大少爺來了。
鄭素馨在內院聽說吳長閣來了,淡淡地笑了笑,換了身喜氣點兒的衣衫,出來見他。
吳長閣上前一步,握著她的手,低聲道:“素馨,咱們回去吧。”
“我剛來呢。”鄭素馨嗔道,“我辛辛苦苦好幾年了,想休息一下都不行嗎?爹娘都同意了,你反倒不肯了?你素日說最疼我的,怎么居然都不讓我歇息兩天?”
“呃,真的是累了?”吳長閣狐疑問道,一雙細長的眸子斜睇鄭素馨,眉如遠山,鬢若刀裁,色如春曉,真不負大夏皇朝第一美男子的美名。
鄭素馨被吳長閣看得心里一跳,半晌才點頭道:“確實是累了。再說,張氏快生了,我在家里照顧了她十個月,也應該功成身退了。”言罷眼波一挑,往吳長閣那邊掃了一眼,然后飛快地別過頭,肩頭輕抖,這話說得既冠冕堂皇,卻又帶了一點點輕嗔薄醋,讓吳長閣覺得又心酸,又熏熏然,竟是酸甜苦辣咸,諸般滋味兒一齊涌上心頭。
他默默地走過去,從背后抱住鄭素馨,將下頜擱在她肩膀上,低聲道:“……我永不負你。”
鄭素馨想起家里那個臨產的妾室,嘴角帶著一股譏誚,微微上翹,“……我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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