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國公府這一次幾乎全家都來了。
為首的鄭老爺子和鄭老夫人康氏,后面跟著鄭老爺子原配生的嫡長子鄭星宏和他的妻子善大奶奶,他們倆只有一個兒子,就是鄭家的嫡長孫鄭全仁,今年十八了,病懨懨的,還未娶妻。
鄭老夫人康氏是填房,一進鄭家門就連生三個兒子,一個女兒,對鄭國公府實在是貢獻良多。
鄭家原本一直喜歡親上加親,表哥娶表妹,因此子嗣不旺。
鄭老爺子的原配葉氏就是他嫡親表妹,身子本來就極弱,生了嫡長女鄭素馨后很不甘心,不好生保養,馬上又懷了第二胎。次年就生下她的嫡長子鄭星宏。而她自己因體衰力竭,死于難產。
鄭星宏在娘肚子里就先天不足,一直身子弱,從小到大也是各種病不斷,要不是盛老爺子幫他調理身子,他也活不到成年。
葉氏去世后,鄭老爺子痛定思痛,再不愿娶表妹做繼室,而是娶了身體健康的世家女康氏做填房。
他當初就是看中她能生養,提親之前,專門請當時還健在的盛老爺子去給康氏診過平安脈,確信她真的是能生養的體質,才三媒六聘地提親。
康氏也不負所望,一進門就連生了四個健康聰明的孩子。
鄭老爺子的嫡次子,也是繼室康氏生的大兒子鄭星輝,就是如今的鄭國公世子。
鄭星輝的妻子田二奶奶小戶人家出身,從來沒想過自己能夠做世子夫人,如今真的做上了,覺得也沒什么特別的,她還是跟以前一樣行事,鄭老夫人從來不有意為難兒媳婦,因此她的日子越過越好,為人也越來越謙和大氣。
鄭星輝和田氏育有二子一女。女兒就是跟盛思顏關系不錯的鄭玉兒,前年出嫁了。
老三鄭星旺,妻子宋三奶奶是書香門第出身,比田二奶奶出身要高,但是性子是一樣的隨分從時,妯娌間相處極好。他們只有兩個兒子,沒有女兒。
老四鄭星同是嫡幼子,從小最受寵,也最有主意。他的妻子甘四奶奶出身商家,極善理財。鄭星同打理鄭國公府的庶務產業,他妻子甘四奶奶私下里幫他出了不少力。
老四家有一子一女。女兒便是鄭月兒,跟盛思顏關系也很不錯。
而康氏的嫡幼女,就是鄭想容。
她和鄭老爺子最疼的子女,就是鄭想容,可惜她死的最早。
今天盛思顏的兒子阿寶洗三,鄭老夫人激動得不得了,從阿寶出生第一天就開始準備要來看他。
結果那天走到門口的時候,被她的小兒子鄭星同攔住了,說神將府跟御林軍干起仗來,不許她去。
鄭老夫人一聽就暈了過去,把鄭家上上下下都嚇壞了。
鄭星同見狀,親自把鄭老夫人送回內院,一直衣不解帶地在旁邊伺候。
鄭星同會說話,一張嘴巧舌如簧,終于把鄭老夫人勸好了。
不過鄭老夫人好了之后,鄭星同問她:“娘,您怎么一聽神將府跟御林軍干仗就嚇暈了?”
鄭老夫人已經回過神,再加上聽說盛思顏母子平安,便不動聲色的嘆息道:“我怕啊,先是盛國公府,再是神將府,不知什么時候會落到我們頭上。”
鄭星同勸道:“娘,御林軍是受了閹人阮同的挑唆,跟圣上無關,您也不要想太多。”
后來知道盛思顏母子被王氏接回盛國公府坐月子去了,鄭老夫人便提議洗三的時候都去湊熱鬧。
鄭老爺子當然同意,他們的幾個兒子見爹娘都有興致,便都應了,拖家帶口地一起去盛國公府。
只有老大鄭星宏的兒子鄭全仁又犯了喘疾,就沒有來。
王氏走出燕譽堂的大門,看見鄭老爺子一家子人走進來,無比歡喜地道:“鄭老你們有心了,快請上座!”
鄭家人多,這一次來的人也多,燕譽堂里立刻就坐滿了一半人。
“我們在旁邊的花廳略備了幾杯薄酒,還請各位移步花廳。”盛七爺從外院趕了回來,向鄭老爺子和鄭老夫人行禮說道。
鄭老爺子自然沒話說,鄭老夫人卻看了看王氏,欲言又止。
鄭星同走在鄭老夫人身邊,見狀忙笑嘻嘻地道:“盛國公夫人,能不能讓我娘先看看孩子?我娘最喜歡小孩子了。”
鄭老夫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讓您見怪了。”
“沒事沒事。”王氏忙笑道。她理解鄭老夫人的心情,想了想,道:“孩子這會子應該在睡覺,也罷,我就帶老夫人先去看看吧。”
盛七爺就領了鄭家別的人往花廳上去。
只有老四鄭星同留了下來,扶著鄭老夫人的胳膊道:“娘,我陪您去。”
見王氏不解的看著他,鄭星同笑著解釋:“我娘那天一聽神將府跟御林軍打起來了,就嚇得暈了過去,昨天晚上才好。”
王氏明白鄭老夫人其實是擔心盛思顏的安危,心里對她更有戚戚之感,點點頭,一邊起身往臥梅軒走去,一邊很是感慨地道:“是啊,我們也嚇壞了,好在是有人假傳圣旨,有意作梗。”頓了頓,又道:“那阮同也不知是哪里來的膽子,竟然做出這種事!”
鄭星同心里一動,微笑著低下頭,攙扶著鄭老夫人,一起往臥梅軒行去。
臥梅軒的婆子忙去上房通傳:“夫人帶著鄭老夫人和鄭家的四爺過來看阿寶了。”
周懷軒在里屋聽見,起身走到阿寶睡的小搖床邊看了看,卻看見阿寶已經醒了,但是并沒有如同以往一樣哇哇大哭,而是唆拉著大拇指,定定地看著屋頂的藻井。
他身上的襁褓又被他掙松了,不僅能夠伸出兩條胳膊,就連小腳都露出來了。
周懷軒無語地給他再次“捆”上襁褓的布條。
阿財警惕地蹲在小搖床腳下,瞪著周懷軒。
周懷軒看了阿財一眼,沒有說話,彎腰將阿寶抱起來。
阿寶一見是周懷軒,小嘴一癟,又有要哭的樣子。
周懷軒垂眸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眼風似刀,看得阿寶打了個激靈,眼淚在眼眶里將墜未墜,盈盈欲滴。
小模樣兒挺討喜。
周懷軒啟唇一笑,淡淡地道:“……小氣鬼。”
阿寶頓時大怒,小手連揮,小腿連蹬,和周懷軒一模一樣的狹長眼眸里的黑眼珠子瞪得大大的,不甘示弱地跟他爹對視。
周懷軒心情突然大好,臉上的微笑一直持續到他把阿寶抱到眾人面前的時候。
鄭老夫人一見阿寶就心眼俱開,笑呵呵地道:“這就是大少奶奶的兒子?”
王氏抓住阿寶揮舞在頭頂的小手逗了逗,道:“他小名叫阿寶。——是他娘取的。”
“阿寶?這名字真好。”鄭老夫人順手就把阿寶抱了過去,擁在懷里細看。
疏淡的眉峰看得出長眉的痕跡,狹長的雙眸應該是他爹的模樣,但是秀氣英挺的小鼻子,花瓣一樣的唇形,怎么看,跟她女兒鄭想容怎么像……
鄭老夫人哽咽著道:“……這孩子生得真好。”
鄭星同就著鄭老夫人的手,也仔細打量阿寶,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周懷軒,笑道:“阿寶的眼睛像他爹。”
話音剛落,阿寶的一雙手就使勁兒揉了揉眼睛。
“咦?這是困了?”鄭老夫人忙道,“瞧這眼睛揉得……都揉紅了,我的小祖宗!快別揉了,困了就去睡吧。”鄭老夫人極為心疼阿寶。
王氏也道:“好像是真的困了。”說著,把阿寶從鄭老夫人懷里接過來,送回到周懷軒手里。
周懷軒卻是知道阿寶為何突然揉眼睛,他笑了笑,道:“好像是困了。”又道:“早上也不好生睡,一大早就哭嚎,吵得他娘沒法睡。才剛才睡過去了。”這是解釋盛思顏為何沒有出來見他們,等下洗三,盛思顏也不會出去。
鄭老夫人點點頭,道:“沒事。可憐的孩子,生孩子的時候遭了大罪,讓她多養養。”
“就是呢。我就說鄭老夫人最是通情達理,一定不會苛責的。”王氏笑著說道,“那我們去花廳吧。等客人到齊了,就把阿寶抱出去。”
“嗯,我見了這孩子,才放下心。”鄭老夫人一邊說,一邊從袖底里拿出一塊金燦燦的長命鎖,遞給周懷軒,“這是給阿寶的。樣式質地都是上好的,一直供在佛前,供了十六年,能保佑他平安快樂地長大。”
周懷軒空了一只手接過,微笑著說:“多謝。”便抱著阿寶,目送王氏帶著鄭老夫人出去了。
鄭星同走了幾步,又走回來看了看阿寶,然后抬頭看著周懷軒道:“周大公子,神將府固若金湯,都能被人攻破,這盛國公府,根本就是四面透風,阿寶在這里,小心著涼。”
周懷軒面色未變,微微頷首道:“知道了。”
鄭星同笑了笑,伸手摸了摸阿寶柔嫩的面頰,又看了看里屋的方向,搖了搖頭,說了聲:“保重”。便轉身離去了。
周懷軒目光幽深地看著鄭星同的背影,直到看不見了,才轉身回到里屋。
盛思顏還在沉睡。
阿寶唆拉著手指頭,閉著眼睛,嘟著嘴,一副委屈十足的樣子。
長長的睫毛如同兩排小扇子一樣搭在眼簾下方。
周懷軒彎腰把他放回小搖床里,瑞娘和陳娘上前輕聲道:“大公子,這里有奴婢看著。”
周懷軒點點頭,轉身離去。
前來參加洗三的客人一撥來了又一撥。
神將府的人也來了,不過他們來到盛國公府,先去看了周承宗。
周老爺子看見周承宗還是人事不省地躺在床上,很是不安地問盛七爺:“承宗他到底怎樣了?”
盛七爺搓著手,笑呵呵地道:“好多了,好多了,別擔心,別擔心。”
“真的好多了?你可別哄我們白歡喜。”周老夫人撇了撇嘴道,只看了一眼周承宗,就把目光收了回來。
盛七爺忙道:“當然沒有哄你們。我說他好多了,真的是好多了。”
周懷禮攙扶著吳三奶奶,站在周老夫人身后,聞言忙道:“祖母,盛七爺神醫國手,既然盛七爺說好多了,那肯定是好多了。”說著,又對盛七爺道:“盛七爺,您幫我看看我娘如何?我娘傷了頭,一直說頭暈眼花,看了很多太醫,都說不清是怎么回事。”
盛七爺其實有夏昭帝的圣旨,可以不用理會他不想看病的人。
但是周懷禮當著眾人的面求肯他,盛七爺也不好意思老著面皮裝沒聽見,便走過去給吳三奶奶搭了搭脈。
“……脈搏強勁,氣息綿長……”盛七爺皺著眉頭慢慢說道。
他話未說完,吳三奶奶突然用力掙脫盛七爺的手指,訕笑著道:“我早就好了,懷禮這孩子慣會竭竭嗷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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