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昭帝的夸獎,并沒有讓蔣侯爺和曹大奶奶寬心。
“圣上,這樣不好吧?”蔣侯爺想了又想,小心翼翼地道:“……周懷禮若是因為這件事被降了職,我家四娘可怎么處?”
有的女人一嫁到夫家,丈夫就升官發財,這種女人會被人說是“旺夫”,得到夫家的百般疼愛和敬重。
還有種女人一嫁到夫家,丈夫就降職破財,這種女人會被人說是“敗家星”,有些人家會直接把這種女人休棄了事。
其實男人升官與否,發財與否,跟女人又有多大關系呢?
都是無能的男人遷怒罷了……
周懷禮若是因此遷怒蔣四娘,蔣四娘日后在周家的日子,真是很不好過了。
夏昭帝收起笑容,板著臉道:“和離你們不肯,給周懷禮降職你們也不愿意,那你們來宮里找朕做什么?!”
“圣上息怒!和離當然不行,四娘是個死心眼的孩子,既然嫁了周懷禮,無論好壞就認定他了。但是降職……也不太好吧?”蔣侯爺見夏昭帝怒了,只好小心翼翼地斟酌著勸道。
對于很多男人來說,功名利祿是他們一輩子的追求,而且是在任何別的追求之上。
讓他們丟了官,那可是了不得,一般人家甚至可以直接休掉讓男人丟官去職的女人。
但是夏昭帝明顯已經不高興了。曹大奶奶見狀,忙打圓場道:“圣上說的是。周家三房騙婚,確實應該給他們點顏色瞧瞧。”
蔣侯爺急得在旁邊直拽曹大奶奶的衣襟。不斷給她使眼色,讓她不要亂說話……
曹大奶奶卻另有計較,她笑著繼續說道:“……就是要周懷禮知道,雷霆雨露,莫非君恩。圣上既可以抬舉他做一品大將軍,也可以撤了他的職!”
這一切,當然是因為他得罪了蔣家。
如果從這角度想。周懷禮應該更加討好蔣四娘才是。
蔣侯爺聽罷便住了手,不去拽曹大奶奶的衣襟了。
“侯爺您多慮了。圣上當然是為我們四娘著想。圣上現在降他的職。只是為了嚇唬嚇唬他。等以后我們四娘有了身孕,圣上肯定會再升他的職,當做是獎賞。這一降一升之間,自然給我們四娘做足了臉面!而那周懷禮只要不是傻子。肯定會明白他的升降中有些什么玄機。——圣上,臣婦說得可對?”
曹大奶奶進一步用話將夏昭帝套住,已經打下了日后再給周懷禮升官的鋪墊。
如果蔣家能讓周懷禮降職,也能讓他升官,那周懷禮日后還不對蔣四娘死心塌地?!
蔣侯爺不由捋著胡子笑了,不斷頷首,覺得夫人這一次實在是太機智了……
夏昭帝也不是傻子,他雖然含笑聽著蔣侯爺和曹大奶奶說話,但是心中的怒氣已經越來越盛。
這蔣家人居然已經把他夏昭帝都看做是他們的囊中之物了。連朝堂大將的升黜他們都要擺布,都想插手!
“蔣曹氏,你僭越了。”夏昭帝等曹大奶奶說完。冷冷說了一句。
朝堂官員的升黜,豈是一個內宅婦人能左右的?!
曹大奶奶回過神來,抬頭瞥了一眼,頓時被夏昭帝的眼神嚇出一身冷汗,膝蓋一軟,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連聲道:“圣上恕罪!圣上恕罪!臣婦只是……只是為了小女著想,并無僭越之心!圣上明鑒!”
蔣侯爺也明白過來。白著臉跟著曹大奶奶跪下,對夏昭帝磕頭道:“圣上息怒!賤內只是一片拳拳愛女之心,并無他意!”
“因有愛女之心,就能擺布朕?陷朕于不義?”夏昭帝冷冷說道,“這朝廷,姓夏,可不姓蔣!”
話說到這里,夏昭帝覺得自己已經仁至義盡。
他已經多次敲打過蔣家人。
如果他們依然執迷不悟,那也怪不了別人。
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行為和選擇負責。
食得咸魚抵得渴,沒有金剛鉆,還要攬瓷器活兒,那就只有一地碎片了……
夏昭帝說完,便霍然起身,大步往外行去。
一旁伺候的內侍忙大聲道:“圣上起駕!”
曹大奶奶和蔣侯爺只好躬身讓到一旁,等夏昭帝虎著臉走出澹泊居,他們才對視一眼,一臉惴惴地離開皇宮。
夏昭帝回到御書房,沉聲道:“宣王相進宮。”
王毅興匆匆忙忙來到宮里,拱手問道:“圣上召下臣何事?”
“擬旨,將周懷禮一品驃騎大將軍降為二品,將軍府建制也要改。你去著人監督。”夏昭帝臉上余怒未消,很是生氣的樣子。
王毅興有些意外,提起筆看了夏昭帝一眼,沉吟道:“圣上,那緣由呢?”
平白無故地降周懷禮的官職,別人可是要不服氣的。
“緣由?”夏昭帝臉上露出一絲譏誚,“蔣侯及其夫人剛剛進宮,告周懷禮騙婚。朕看在周懷禮為大夏立下汗馬功勞的份上,沒有嚴懲他,只是降了他一級了事。蔣侯和夫人很不高興呢……”
“原來是這樣。”王毅興點點頭,“那臣就擬旨了。”
他在旁邊的書案上一揮而就,捧過來給夏昭帝用璽。
夏昭帝仔細看了看,又親自提筆加了幾句話,才讓王毅興再拿去譽錄,最后用璽。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一品驃騎大將軍周懷禮隱瞞身世,騙婚蔣侯府。蔣侯及夫人為其女四娘討還公道,陳情御前。朕心甚憂。念懷禮戰功卓著,不予追究,唯降級一等,罰俸一年,欽此!”
傳旨的內侍在周懷禮的一品驃騎大將軍府宣了旨。
跪在地上的周懷禮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猛地抬頭看了看傳旨的內侍,又看了看在他身邊跪著,同樣一臉驚訝的蔣四娘。心頭微沉。
他緩緩起身,從那內侍手里接過圣旨,閉了閉眼,哽咽著道:“是臣的錯,讓圣上失望了。”
在旁邊負手立著的王毅興緩緩走來,拍了拍周懷禮的肩膀,安慰他道:“懷禮。你也別太難過了。圣上也很為難。一邊是朝廷重臣,戍邊大將。一邊是母家親族,庇護多年,哪一邊他都不想的。萬般無奈之下,只好出此下策了。”
蔣四娘聽著王毅興的話。對他更是不滿,忍不住道:“王相,您這話是什么意思?我爹娘怎會做這種事?”
王毅興看也不看蔣四娘,只看著周懷禮,微微嘆息道:“蔣侯爺和曹大奶奶才剛從宮里回蔣侯府不久。他們進宮,就是為了給他們的女兒討回公道。圣上當然不想看你被大理寺押走坐牢,所以只好降你一級,安撫安撫他們。”
蔣四娘氣得渾身發抖,雙目含淚。對周懷禮道:“懷禮,我爹娘不會的!他們一向最疼我,怎會做這種事?!”
周懷禮關切地拍拍她的肩膀。道:“四娘,我知道,我不怪你,也不怪岳父岳母。我的身世如此,他們……他們生氣也是應該的。如果我降一級,能讓他們高興點。我寧愿圣上降職。真的……”
“真的?你真的不怪我?”蔣四娘的眼淚終于流了出來。
周懷禮抬手給她拭淚,笑著道:“好了。多大點兒事?也值得你哭?——先回去吧。”說著,命蔣四娘的丫鬟婆子送她回內院。
蔣四娘一走,周懷禮的神情就沉了下來,對那內侍道:“懷禮有負圣恩,萬死難辭其咎。圣上依然如此器重懷禮,實在是讓懷禮汗顏。懷禮想親自去宮里向圣上請罪。”
那內侍嘻嘻笑著,點點頭,“大將軍圣眷正隆,這是應該的。”
周懷禮便去寫了一份請罪折子,親自帶著進了宮,向夏昭帝請罪。
夏昭帝收下他的請罪折子,微笑著道:“懷禮啊,你也不要對你岳父岳母有怨懟之心,他們也是愛女心切。天下做爹娘的無不如此。等日后你做了爹,就明白了。”
周懷禮磕頭道:“圣上教誨,懷禮一定銘記在心。”
蔣侯府里,蔣家老祖宗聽說蔣侯爺和曹大奶奶進了趟宮,周懷禮就被降了一級,頓時大怒,把曹大奶奶和蔣侯爺都叫過去罵道:“你們兩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東西!唯恐別人抓不到懷禮的把柄,上趕著把刀給人家遞了過去!現在你們高興了吧?懷禮被降了職,四娘可怎么辦?!”
“老祖宗!爹!娘!這到底是怎么回事?”蔣四娘正好從將軍府回來,剛一進門,就聽見了蔣家老祖宗申飭自己爹娘的話,頓時呆了。
她一直以為是王毅興故意從中作梗,并不是自己爹娘的錯。
但是聽了老祖宗的話,好像還真的跟自己爹娘有關!
“四娘!”曹大奶奶抬頭,看見蔣四娘走了進來,忙上前拉住她的手,上下打量她:“你沒事吧?懷禮有沒有遷怒于你?”
“娘!”蔣四娘頓時淚如雨下,抱住了曹大奶奶,“沒有,懷禮沒有為難于我。”
一方面,她很感激自己爹娘為自己出頭,但是另一方面,讓周懷禮降了職,她又極是心疼周懷禮無辜受累。
“那就好。”曹大奶奶松了口氣,低聲安撫她道:“事已至此,你就不要哭哭啼啼了。這件事是爹娘考慮不周,以后會幫你彌補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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