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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材于北宋末年以宋江為首的一百零八好漢從聚義梁山泊,到受朝廷招安,再到征四寇,滅叛黨,最終卻遭奸人謀害的英雄故事。《》的內容構成可以分為兩大部分。前七十回是一大部分,主要抨擊統治階級的腐朽殘忍和歌頌起義英雄的反抗精神;七十回以后寫受招安、征遼、征田虎、征王慶、征方臘,是另一大部分。前一部分寫人民反官府,反映的是階級矛盾;后一部分寫忠臣反奸臣,反映的是統治階級的內部矛盾。宋江等受招安以后,處處受到奸臣的排擠和陷害,甚至最終被害死。
話說當時施恩向前說道:兄長請坐。待小弟備細告訴衷曲之事。武松道:小管營不要文文謅謅,只揀緊要的話直說來。施恩道:小弟自幼從江湖上師父學得些小槍棒在身,孟州一境起小弟一個諢名,叫做金眼彪。小弟此間東門外有一座市井,地名喚做快活林,但是山東、河北客商都來那里做買賣,有百十處大客店,三二十處睹坊、兌坊。往常時,小弟一者倚仗隨身本事,二者捉著營里有八九十個棄命囚徒,去那里開著一個酒肉店,都分與眾店家和賭錢兌坊里。但有過路妓女之人,到那里來時,先要來參見小弟,然後許他去趁食。那許多去處每朝每日都有閑錢,月終也有三二百兩銀子尋覓。如此賺錢。近來被這本營內張團練,新從東潞州來,帶一個人到此。那廝姓蔣,名忠,有九尺來長身材;因此,江湖上起他一個諢名,叫做蔣門神。那廝不特長大,原來有一身好本事,使得好槍棒;拽拳飛腳,相撲為最。自夸大言道:'三年上泰岳爭交,不曾有對;普天之下沒我一般的了!'因此來奪小弟的道路。小弟不肯讓他,吃那廝一頓拳腳打了,兩個月起不得床。前日兄長來時,兀自包著頭,兜著手,直到如今,瘡痕未消。本待要起人去和他廝打,他卻有張團練那一班兒正軍,若是鬧將起來,和營中先自折理。有這一點無窮之恨不能報得,久聞兄長是個大丈夫,怎地得兄長與小弟出得這口無窮之怨氣,死而瞑目;只恐兄長遠路辛苦,氣未完,力未足,因此教養息半年三月,等貴體氣完力足方請商議。不期村仆脫口先言說了,小弟當以實告。
武松聽罷,呵呵大笑;便問道:那蔣門神還是幾顆頭,幾條臂膊?施恩道:也只是一顆頭,兩條臂膊,如何有多!武松笑道:我只道他三頭六臂,有哪吒的本事,我便怕他!原來只是一顆頭,兩條臂膊!既然沒哪吒的模樣,卻如何怕他?施恩道:只是小弟力薄藝疏,便敵他不過。武松道:我卻不是說嘴,憑著我胸中本事,平生只是打天下硬漢、不明道德的人!既是恁地說了,如今卻在這里做甚麼?有酒時,拿了去路上吃。我如今便和你去。看我把這廝和大蟲一般結果他!拳頭重時打死了,我自償命!施恩道:兄長少坐。待家尊出來相見了,當行即行,未敢造次。等明日先使人去那里探聽一遭,若是本人在家時,後日便去;若是那廝不在家時,卻再理會。空自去'打草驚蛇',倒吃他做了手腳,卻是不好。武松焦躁道:小管營!你可知著他打了?原來不是男子漢做事!去便去!等甚麼今日明日!要去便走,怕他準備!
武松正要吃酒,見他把按酒添來相勸,心中不在意;吃了晌午飯,起身別了,回到客房里坐地。只見那兩個仆人又來服侍武松洗浴。武松問道:你家小管營今日如何只將肉食出來請我,卻不多將些酒出來與我吃?是甚意故?仆人答道:不敢瞞都頭說,今早老管營和小管營議論,今日本是要央都頭去,怕都頭夜來酒多,恐今日中酒,怕誤了正事,因此不敢將酒出來。明日正要央都頭去干正事。武松道:恁地時,道我醉了,誤了你大事?仆人道:正是這般計較。
武松吃了茶飯罷,施恩便道:後槽有馬,備來騎去。武松道:我又不腳小,騎那馬怎地?只要依我一件事。施恩道:哥哥但說不妨,小弟如何敢道不依。武松道:我和你出得城去,只要還我'無三不過望'。施恩道:兄長,如何'無三不過望'?小弟不省其意。武松笑道:我說與你,你要打蔣門神時,出得城去,但遇著一個酒店便請我吃三碗酒,若無三碗時便不過望子去,這個喚做'無三不過望'。
施恩聽了,想道:這快活林離東門去有十四五里田地,算來賣酒的人家也有十二三家,若要每店吃三碗時,恰好有三十五六碗酒,才到得那里。恐哥哥醉了,如何使得?武松大笑,道:你怕我醉了沒本事?我卻是沒酒沒本事!帶一分酒便有一分本事!五分酒五分本事!我若吃了十分酒,這氣力不知從何而來!若不是酒醉後了膽大,景陽岡上如何打得這只大蟲?那時節,我須爛醉了好下手,又有力,又有勢!施恩道:卻不知哥哥是恁地。家下有的是好酒,只恐哥哥醉了失事,因此,夜來不敢將酒出來請哥哥深飲。既是哥哥酒後愈有本事時,恁地先教兩個仆人自將了家里好酒,果品淆饌,去前路等候,卻和哥哥慢慢地飲將去。武松道:恁麼卻才中我意;去打蔣門神,教我也有些膽量。沒酒時,如何使得手段出來!還你今朝打倒那廝,教眾人大笑一場!
武松搶過林子背後,見一個金剛來大漢,披著一領白布衫,撒開一把交椅,拿著蠅拂子,坐在綠槐樹下乘涼。武松假醉佯顛,斜著眼看了一看,心中自忖道:這個大漢一定是蔣門神了。直搶過去。又行不到三五十步,早見丁字路口一個大酒店,檐前立著望竿,上面掛著一個酒望子,寫著四個大字,道:河陽風月。轉過來看時,門前一帶綠油欄桿,插著兩把銷金旗;每把上五個金字,寫道:醉里乾坤大,壺中日月長。一壁廂肉案、砧頭、操刀的家生;一壁廂蒸作饅頭燒柴的廚灶;去里面一字兒擺著三只大酒缸,半截埋在地里,缸里面各有大半缸酒;正中間裝列著柜身子;里面坐著一個年紀小的婦人,正是蔣門神初來孟州新娶的妾,原是西瓦子里唱說諸般宮調的頂老。
武松看了,瞅著醉眼,逕奔入酒店里來,便去柜身相對一付座頭上坐了;把雙手按著桌子上,不轉眼看那婦人。那婦人瞧見,回轉頭看了別處。武松看那店里時,也有五七個當撐的酒保。武松卻敲著桌子,叫道:賣酒的主人家在那里?一個當頭酒保來看著武松道:客人,要打多少酒?武松道:打兩角酒。先把些來嘗看。那酒保去柜上叫那婦人舀兩角酒下來,傾放桶里,燙一碗過來,道:客人,嘗酒。
武松拿起來聞一聞,搖著頭道:不好!不好!換將來!酒保見他醉了,將來柜上,道:娘子,胡亂換些與他。那婦人接來,傾了那酒,又舀些上等酒下來。酒保將去,又燙一碗過來。武松提起來咂一咂,道:這酒也不好!快換來便饒你!酒保忍氣吞聲,拿了酒去柜邊,道:娘子,胡亂再換些好的與他,休和他一般見識。這客人醉了,只要尋鬧相似,便換些上好的與他罷。那婦人又舀了一等上色的好酒來與酒保。酒保把桶兒放在面前,又燙一碗過來。
武松吃了道:這酒略有些意思。問道:過賣,你那主人家姓甚麼?酒保答道:姓蔣。武松道:卻如何不姓李?那婦人聽了道:這廝那里吃醉了,來這里討野火麼!酒保道:眼見得是個外鄉蠻子,不省得了,在那里放屁!武松問道:你說甚麼?酒保道:我們自說話,客人,你休管,自吃酒。武松道:過賣:叫你柜上那婦人下來相伴我吃酒。酒保喝道:休胡說!這是主人家娘子!武松道:便是主人家娘子,待怎地?相伴我吃酒也不打緊!那婦人大怒,便罵道:殺才!該死的賊!推開柜身子,卻待奔出來。
武松托地從柜身前踏將出來。有幾個當撐的酒保,手腳活些個的,都搶來奔武松。武松手到,輕輕地只一提,提一個過來,兩手揪住,也望大酒缸里只一丟,樁在里面;又一個酒保奔來,提著頭只一掠,也丟在酒缸里;再有兩個來的酒保,一拳,一腳,都被武松打倒了。先頭三個人在三只酒缸里那里掙扎得起;後面兩個人在酒地上爬不動。這幾個火家搗子打得屁滾尿流,乖的走了一個。武松道:那廝必然去報蔣門神來。我就接將去。大路上打倒他好看,教眾人笑一笑。
說時遲,那時快;武松先把兩個拳頭去蔣門神臉上虛影一影,忽地轉身便走。蔣門神大怒,搶將來,被武松一飛腳踢起,踢中蔣門神小腹上,雙手按了,便蹲下去。武松一踅,踅將過來,那只右腳早踢起,直飛在蔣門神額角上,踢著正中,望後便倒。武松追入一步,踏住胸脯,提起這醋缽兒大小拳頭,望蔣門神頭上便打。原來說過的打蔣門神撲手,先把拳頭虛影一影便轉身,卻先飛起左腳;踢中了便轉過身來,再飛起右腳;這一撲有名,喚做玉環步,鴛鴦腳。這是武松平生的真才實學,非同小可!打得蔣門神在地下叫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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