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滸傳

第四十八回 解珍解寶雙越獄孫立孫新大劫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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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材于北宋末年以宋江為首的一百零八好漢從聚義梁山泊,到受朝廷招安,再到征四寇,滅叛黨,最終卻遭奸人謀害的英雄故事。《》的內容構成可以分為兩大部分。前七十回是一大部分,主要抨擊統治階級的腐朽殘忍和歌頌起義英雄的反抗精神;七十回以后寫受招安、征遼、征田虎、征王慶、征方臘,是另一大部分。前一部分寫人民反官府,反映的是階級矛盾;后一部分寫忠臣反奸臣,反映的是統治階級的內部矛盾。宋江等受招安以后,處處受到奸臣的排擠和陷害,甚至最終被害死。

話說當時吳學究對宋公明道:今日有個機會,是石勇面上來投入伙的人,又與欒廷玉那最好,亦是楊林,鄧飛的至愛相議。他知道哥哥打祝家莊不利,特獻這條計策來入伙,以為進身之禮,隨后便至。五日之內可行此計,是好么?宋江聽了,大喜道:妙哉!方笑逐顏開。原來這段話正和宋公明初打祝家莊時一同事發。乃是山東海邊有個州郡,喚做登州。登州城外有一座山,山上多有豺狼虎豹,出來傷人:因此,登州知府拘集獵戶,當廳委了杖限文書捉捕登州上山大蟲,又仰山前山后里之家也要捕虎文狀:限外不行解官,痛責枷號不恕。且說登州山下有一家獵戶,弟兄兩個:哥哥喚做解珍,兄弟喚做解寶。

弟兄兩個都吏渾鐵點鋼叉,有一身驚人的武藝。當州里的獵戶們都讓他第一。那解珍一個綽號喚做兩頭蛇。這解寶綽號叫做雙尾。二人父母俱亡,不曾婚娶。那哥哥七尺以上身材,紫棠色面皮,腰細膀。這兄弟更是利害,也有七尺以上的身材,面圓身黑,兩只腿上刺著飛天夜叉;有時性起,恨不得拔樹搖山,騰天倒地。那兄弟兩個當官受了甘限文書,回到家中,整頓窩弓藥箭,弩子鐺叉,穿了豹皮褲,虎皮套體,拿了鋼叉;兩個逕奔登州山上,下了窩弓,去樹上等了一日,不濟事了,收拾窩弓下去;次日,又帶了干糧,再上山伺候。看看天晚,兄弟兩個把窩弓下了,爬上樹去,直等到五更,又沒動靜。兩個移了窩弓,來西山邊下了,坐到天明,又等不著。兩個心焦,說道:限三日內要納大蟲,遲時須用受責,是怎地好!兩個到第三日夜,伏至四更時分,不覺身體因倦,兩個背靠著且睡,未曾合眼,忽聽得窩弓發響。兩個跳將起來,拿了鋼叉,四下里看時,只見一個大蟲中了藥箭,在那地上滾。兩個捻著鋼叉向前來。

那大蟲了人來,帶著箭便走。兩個追將向前去,不到半山里時,藥力透來,那大蟲當不住,吼了一聲,骨碌碌滾將下山去了。解寶道:好了!我認得這山是毛太公莊后園里,我和你下去他家取討大蟲。當時兄弟兩個提了鋼叉逕下山來投毛太公莊上敲門。此時方天明,兩個敲開莊門入去,莊客報與太公知道。多時,毛太公出來。解珍,解寶放下鋼叉,聲了喏,說道:伯伯,多時不見,今日特來拜擾。毛太公道:賢侄如何來得這這等早?有甚話說?解珍道:無事不敢驚動伯伯睡寢,如今小侄因為官司委了甘限文書,要捕獲大蟲,一連等了三日;今早五更射得一個,不想從后山滾下在伯伯園里。望煩借一路取大蟲則個。毛太公道:不妨。既是落在我園里,二位且少坐。敢是肚饑了?些早飯去取。叫莊客且去安排早膳來相待。

當時勸二位了酒飯。解珍,解寶起身謝道:感承伯伯厚意,望煩去取大蟲還小侄。毛太公道:既是在我莊后,怕怎地?且坐茶,去取未遲。解珍,解寶不敢相違,只得又坐下。莊客拿茶來教二位了。毛太公道:如今和賢侄去取大蟲。解珍,解寶道:深謝伯伯。毛太公引了二人,入到莊后,方叫莊客把鑰匙來開門,百般開不開。毛太公道:這園多時不曾有人來開,敢是鎖簧了,因此開不得。去取鐵來打開罷了。莊客身邊取出鐵,打開了鎖,眾人都入園里去看時,遍山邊去看,尋不見。毛太公道:賢侄,你兩個莫不錯看了,認不仔細,敢不曾落在我園里?解珍道:恁地得我兩個錯看了?是這里生長的人,如何認不得?毛太公道:你自尋便了,有時自去。解寶道:哥哥,你且來看。這里一帶草滾得平平地都倒了,又有血跡在上頭。如何說不在這里?必是伯伯家莊客過了。毛太公道:你休這等說;我家莊上的人如何得知大蟲在園里,便又得過?

你也須看見方當面敲開鎖來,和你兩個一同入園里來尋。你如何這般說話?解珍道:伯伯你須還我這個大蟲去解官。太公道:你兩個好無道理!我好意請你酒飯,你顛倒賴我大蟲!解寶道:有甚么賴處!你家也見當里正,官府中也委了甘限文書;沒本事去捉,倒來就我見成,你倒將去請天,教我兄弟兩個限棒!毛太公道:你限棒,干我甚事!解珍,解寶睜起眼來,便道:你敢教我搜么?毛太公道:我家比你家!各有內外!你看這兩個叫化頭倒來無禮!解寶搶近廳前,尋不見,心中火起,便在廳前打將起來。解珍也就廳前攀折攔桿,打將入去。

毛太公叫道:解珍,解寶白晝搶劫!那兩個打碎了廳前桌椅,見莊上都有準備,兩個便拔步出門,指著莊上,罵著:你賴我大蟲,和你官司里去理會!那兩個正罵之間,只見兩三匹馬投莊上來,引著一伙伴當。解珍認得是毛太公兒子毛仲義,接著說道:你家莊上莊客捉過了我大蟲,你爹不討還我,顛倒要打我弟兄兩個!毛仲義道:這村人不省事,我父親必是被他們瞞過了;你兩個不要發怒,隨我到家里,討還你便了。解珍,解寶謝了。

毛仲義叫開莊門,教他兩個進去;待得解珍,解寶入得門來,便叫關上莊門,喝一聲下手!兩廊下走出二三十個莊客。恰馬后帶來的都是做公的。那兄弟兩個措手不及。眾人一齊上,把解珍,解寶綁了。毛仲義道:我家昨夜射得一個大蟲,如何來白賴我的?乘勢搶擄我家財,打碎家中什物,當得何罪?解上本州,也與本州除了一害!原來毛仲義五更時先把大蟲解上州里去了;帶了若干做公的來捉解珍,解寶。不想他這兩個不識局面,正中了他的計策,分說不得。毛太公教把兩個使的鋼叉做一包贓物,扛了計多打碎的家伙什物,將解珍,解寶剝得赤條條地,背剪綁了,解上州里來。本州有個六案孔目,姓王,名正,是毛太公的女婿,已自先去知府面前稟說了,把解珍,解寶押到廳前,不由分說,困翻便打;定要他兩個招做混賴大蟲,各執鋼叉,因而搶擄財物。解珍,解寶拷不過,只得依他招了。

知府教取兩面二十五斤的重枷來枷了,釘下大牢里去。毛太公,毛仲義自回莊上商議道:這兩個男女放他不得!不如一發結了他,免致后患。當時父子二人自來州里分付孔目王正:與我一發斬草除根,了此一案。我這里自行與知府透打關節。說解珍,解寶押到死囚牢里,引至亭心上來見這個節級。為頭那人姓包,名吉,已自得了毛太公銀兩并聽信王孔目之言,教對付他兩個性命。便來亭心里坐下。小牢子對他兩個說道:快過來跪在亭子前!包節級喝道:你兩個便是甚么兩頭蛇,雙尾,是你么?解珍道:雖然別人叫小人這等混名,實不曾陷害良善。包節級喝道:你這兩個畜生!今番我手里教你'兩頭蛇'做'一頭蛇,''雙尾'做'單尾!'且與我押入大牢里去!那一個小牢子把他兩個帶在牢里來;便沒人,那小節級便道:你兩個認得我么?我是你哥哥的妻舅。解珍道:我只親弟兄兩個,別無那個哥哥。那小牢子道:你兩個須是孫提轄的弟兄?解珍道:孫提轄是我姑舅哥哥。我不曾與你相會。足下莫非是樂和舅?那小節級道:正是;我姓樂,名和,祖貫茅州人氏。先祖挈家到此,將姐姐嫁與孫提轄為妻。我自在此州里勾當,做小牢子。人見我唱得好,都叫我做鐵叫子樂和。姐夫見我好武藝,也教我學了幾路拳法在身。

原來這樂和是一個聰明伶俐的人:諸般樂品學著便會;作事道頭知尾;說起棒武藝,如糖似蜜價愛。為見解珍,解寶是個好漢,有心要救他;只是單絲不線,孤掌難鳴,只報得他一個信。樂和道:好教你兩個得知:如今包節級得受了毛太公錢財,必然要害你兩個性命;你兩個是怎生好?解珍道:你不說孫提轄則休:你既說起他來,金央你寄一個信。樂和道:你教我寄信與誰?解珍道:我有個姐姐,是我爺面上的,與孫提轄兄弟為妻,見在東門外十里牌住。他是我姑娘的女兒,叫做每大蟲顧大嫂,開張酒店,家里又殺牛開賭。我那姐姐有三二十人近他不得。姐夫孫新這等本事也輸與他。只有那個姐姐和我弟兄兩個最好。孫新孫立的姑娘是我母親;以此,他兩個又是我姑舅哥哥。央煩你暗地寄個信與他,把我的事說知,姐姐必然自來救我。樂和聽罷,分付說:賢親,你兩個且寬心著。先去藏些燒餅肉食,來牢里開了門,把與解珍,解寶了,推了事故,鎖了牢門,教別個小節級看守了門,一逕奔到東門外,望十里牌來。早望見一個酒店,門前懸掛著牛羊等肉;后面屋下,一簇人在那里賭博。樂和見酒店里一個婦人坐在柜上,心知便是顧大嫂,走向前,唱個喏,道:此間姓孫么?顧大嫂慌忙答道:便是。足下要沽酒,要買肉?如要賭錢,后面請坐。樂和道:小人便是孫提轄妻舅樂和的便是。顧大嫂笑道:原來卻是樂和舅。

可知尊顏和姆姆一般模樣。且請里面拜茶。樂和跟進里面客位里坐下。顧大嫂便動問道:聞知得舅舅在州里勾當,家里窮忙少閑,不曾相會。今日甚風吹得到此?樂和道:小人若無事,也不敢來相惱。今日廳上偶然發下兩個罪人進來,雖不曾相會,多聞他的大名:一個是兩頭蛇解珍,一個是雙尾解寶。顧大嫂道:這兩個是我的兄弟!不知因甚罪犯下在牢里?樂和道:他兩個因射得一個大蟲,被本鄉一個財主毛太公賴了,又把他兩個強扭做賊,搶擄家財,解入州里中。他又上上下下都使了錢物,早晚間,要教包節級牢里做翻他兩個,結果了性命。小人路見不平,獨大難救。只想一者占親,二乃義氣為重,特地與他通個消息。他說道,只除是姐姐便救得他。若不早早用心著力,難以救拔。顧大嫂聽罷,一片聲叫起苦來,便叫火家:快去尋得二哥家來說話!這個火家去不多時,尋得孫新歸來與樂和相見。原來這孫新,祖是瓊州人氏,軍馬子孫;因調來登州駐扎,弟兄就此為家。孫新生得身長力壯,全學得他哥哥的本事,使得幾路好鞭;因此人多把他弟兄兩個比尉遲恭,叫他做小尉遲。顧大嫂把上件事對孫新說了。孫新道:既然如此,教舅舅先回去。他兩個已下在牢里,全望舅舅看覷則個。我夫妻商量個長便道理,逕來相投。樂和道:但有用著小人處,盡可出力向前。顧大嫂置酒相待已了,將出一包碎銀,付與樂和道:煩舅舅將去牢里,散與眾人并小牢子們,好生周全他兩個弟兄。樂和謝了,收了銀兩,自回牢里來替他使用,不在話下。

且說顧大嫂和孫新商議道:你有甚么道理救我兩兄弟?孫新道:毛太公那有錢有勢;他防你兩個兄弟出來,須不肯干休,定要做翻了他兩個,似此必然死在他手。若不去劫牢,別樣也救他不得。顧大嫂道:我和你今夜便去。孫新笑道:你好鹵!我和你也要算個長便,劫了牢,也要個去向。若不得我那哥哥和這兩個人時,行不得這件事。顧大嫂道:這兩個是誰?孫新道:便是那叔侄兩個,最好賭的、鄒淵、鄒閏;如今見在登云山臺峪聚眾打劫。他和我最好。若得他兩個相幫,此事便成。顧大嫂道:登云山離這里不遠,你可連夜請他叔侄兩個來商議。孫新道:我如今便去,你可收拾了酒食肴饌,我去定請得來。顧大嫂分付火家宰了一口豬,鋪下數盤品按酒,排下桌子。天色黃昏時候,只見孫新引了兩籌好漢歸來。

那個為頭的姓鄒,名淵,原來是萊州人氏;自小最好賭錢,閑漢出身;為人忠良慷慨;更兼一身好武藝,性氣高強,不肯容人,江湖上喚他綽號出林龍。第二個好漢,名喚鄒閏,是他侄兒;年紀與叔叔彷佛,二人爭差不多;身材長大,天生一等異相,腦后一個肉瘤;往常但和人爭,性起來,一頭撞去;忽然一日,一頭撞折了澗邊一株松樹,看的人都驚呆了;因此都喚他做獨角龍。當時顧大嫂見了,請入后面屋下坐地,把上件事告訴與他,次后商量劫牢一節。鄒淵道:我那里雖有八九十人,只有二十個心腹的。明日干了這件事,便是這里安身不得了。我有個去處,我也有心要去多時,只不知你夫婦二人肯去么?顧大嫂道:遮莫甚么去處,都隨你去,只要救了我兩個兄弟!鄒淵道:如今梁山泊十分興旺,宋公明大肯招賢納士。他手下見有我的三個相識在彼:一個是錦豹子楊林,一個是火眼狻猊鄧飛,一個是石將軍石勇。都在那里入伙了多時。我們救了你兩個兄弟,都一發上梁山泊投奔入伙去,如何?顧大嫂道:最好!有一個不去的,我便亂戳死他!鄒閏道:還有一件:我們倘或得了人,誠恐登州有些軍馬追來,如之奈何?孫新道:我的親哥哥見做本州軍馬提轄。如今登州只有一個了得;幾番草寇臨城,都是他殺散了,到處聞名。我明日自去請他來,要他依允便了。鄒淵道:只怕他不肯落草。孫新說道:我自有良法。當夜了半夜酒,歇到天明,留下兩個好漢在家里,卻使一個火家,帶領了一兩個人,推輛車子,快去城中營里請哥哥孫提轄并嫂嫂樂大娘子。說道:家中大嫂害病沉重,便煩來家看覷。'顧大嫂又分付火家道:只說我病重臨危,有幾句緊要的話,須是便來,只有一番相見囑付。火家推車兒去了。

孫新專在門前侍候,等接哥哥。飯罷時分,遠遠望見車兒來了,載著樂大娘子,背后孫提轄騎著馬,十數個軍漢跟著,望十里牌來。孫新入去報與顧大嫂得知,說:哥嫂來了。顧太嫂分付道:只依我!此行孫新出來接見哥嫂,且請大哥大嫂下了車兒,回到房里看視弟媳婦病癥。孫提轄下了馬,入門來,端的好條大漢!談黃面皮,落腮胡須,八尺以上身材,姓孫,名立,綽號病尉遲;射得硬弓,騎得劣馬;使一管長,腕上懸一條虎眼竹節鋼鞭;海邊人見了,望風便跌。當下病尉遲孫立下馬來,進得門,便問道:兄弟,嬸子害甚么病?孫新答道:他害的癥候甚是蹊蹺。請哥哥到里面說話。孫立便入來。孫新分付火家著這伙跟馬的軍士去對門店里酒。便教火家牽過馬,請孫立入到里面來坐下。良久,孫新道:請哥哥嫂嫂去房里看病。孫立同樂大娘入進房里,見沒有病人。孫立問道:嬸子病在那里房內?只見外面走入顧大嫂來;鄒淵,鄒閏跟在背后。

孫立道:嬸子,你正是害什么病?顧大嫂道:伯伯拜了。我害些救兄弟的病!孫立道:又作怪!救甚么兄弟?顧大嫂道:伯伯!你不要推聾裝啞!你在城中豈不知道他兩個?是我兄弟偏不是你的兄弟!孫立道:我并不知因由。是那兩個兄弟?顧大嫂道:伯伯在上。今日事急,只得直言拜稟:這解珍、解寶被登云山下毛太公與同王孔目設計陷害,早晚要謀他兩個性命。

我如今和這兩個好漢商量已定,要去城中劫牢,救出他兩個兄弟,都投梁山泊入伙去。恐怕明日事發,先負累伯伯;因此我只推患病,請伯伯姆姆到此,說個長便。若是伯伯不肯去時,我們自去山梁山泊去。如今天下有甚分曉!走了的到沒事,見在的到官司!常言道:近火先焦。伯伯便替我們官司、坐牢,那時沒人送飯來救你。伯伯尊意如何?孫立道:我是登州的軍官,怎地敢做這等事?顧大嫂道:既是伯伯不肯,我今日便和伯伯并個你死我活!顧大嫂身邊便挈出兩把刀來。鄒淵、鄒閏各拔出短刀在手。

孫立叫道:嬸子且住!休要急行。待我從長計較,慢慢地商量。樂大娘子驚得晌做聲不得。顧大嫂又道:既是伯伯不肯去時,即便先送姆姆前行!我們自去下手!孫立道:雖要如此行時,也待我歸家去收拾包里行李,看個虛實,方可行事。顧大嫂道:伯伯,你的樂阿舅透風與我們了!一就去劫牢,一就去取行李不遲。孫立嘆了一口氣,說道:你眾人既是如此行了,我怎地推得?終不成日后倒要替你們官司?罷!罷!罷!都做一處商議了行!先叫鄒淵登云山寨里收拾起財物馬匹,帶了那二十個心腹的人,來店里取齊。鄒淵去了。又使孫新入城里來問樂和討信,就約會了,暗通消息解珍,解寶得知。

當日樂和拿著水火棍正立在牢門里獅子口邊,只聽得拽鈴子響。樂和道:甚么人?顧大嫂道:送飯的婦人。樂和已自瞧科了,便來開門放顧大嫂入來,再關了門將過廊下去。包節級正在亭心里看見,便喝道:這婦人是甚么人?敢進牢里來送飯!自古'獄不通風!'樂和道:這是解珍,解寶的姐姐自送來飯。包節級喝道:休要叫他入去!你們自與他送進去便了樂和討了飯,去開了牢門,把與他兩個。解珍,解寶問道:舅舅,夜來所言的事如何?樂和道:你姐姐入來了。只等前后相應。樂和便把匣床與他兩個開了。只聽得小牢子入來報道:孫提轄敲門,要走入來。包節級道:他自是營管,來我牢里,有何事干!休要開門!顧大嫂一跫跫下亭心邊去,外面又叫道:孫提轄焦躁了打門。包節級忿怒,便下亭心來。顧大嫂大叫一聲我的兄弟在那里,身便挈出兩把明晃晃尖分來。

包節級見不是頭,望亭心外便走。解珍,解寶,提起枷從牢眼里鉆將出來,正迎著包節級。包節級措手不及,被解寶一枷梢打去,把腦蓋劈得粉碎。當時顧大嫂手起,早戳翻了三五個小牢子,一齊發喊,從牢里打將出來。孫新兩把個把住牢門,見四個從牢里出來,一發望州衙前便走。鄒淵,鄒閏早從州衙里提出王孔目頭來。一行人大喊,步行者在前,孫提轄騎著馬,彎著弓,搭著箭,在后面。街上人家都關上門,不敢出來。州里做公的人認得是孫提轄,誰敢向前攔當。眾人簇擁著孫立奔山城門去,一直望十里牌來,扶樂大娘子上了車兒,顧大嫂上了馬,幫著便行。解珍,解寶對眾道:叵耐毛太公老賊家!如何不報了去!孫立道:說得是。便令兄弟孫新,與舅舅樂和,先護持車兒前行著,我們隨后趕來。孫新,樂和簇擁著車兒先行了。

獻此一條計,去打破祝家莊,為進身之報,如何?石勇大喜道:愿聞良策。孫立道:欒廷玉和我是一個師父教的武藝。我學的刀,他也知道;他學的武藝,我也盡知。我們今日只做登州對調來鄆州守把,經過來此相望,他必然出來迎接我們;進身入去,里應外合,必成大事。此計如何?正與石勇說計未了,只見小校報道:吳學究下山來,前往祝家莊救應去。石勇聽得,便叫小校快去報知軍師,請來這里相見。說猶未了,已有軍馬來到店,前乃是呂方、郭盛并阮氏三雄;隨后軍師吳用帶領五百余人馬到來。石勇接入店內,引著這一行人都相見了,備說投托入伙。獻計一節。吳用聽了大喜。說道:既然眾位好漢肯作成山寨,且休上山,便煩疾往祝家莊,行此一事,成全這段功勞,如何?孫立等眾人皆喜,一齊都依允了。

吳用道:小生如今人馬先去。眾位好漢隨后一發便來。吳學究商議已定,先來未江寨中,見未公明眉頭不展,面帶憂容。吳用置酒與未宋江解悶,備說起石勇、楊林、鄧飛三個的一起相識是登州兵馬提轄病尉遲孫立,和這祝家莊教師欒廷玉是一個師父教的。今來共有八人,投大寨入伙。特獻這條計策,以為進身之報。今已計較定了;里應外合,如此行事。隨后便來參見兄長。宋江聽說罷,大喜,把愁悶都撇在九霄云外,忙教寨內安排置酒,等來相待。說孫立教自己的伴當人等跟著車仗人馬投一處歇下,只帶了解珍、解寶、鄒淵、鄒閏、孫新、顧大嫂、樂和共是八人,來參宋江。都講禮已畢,宋江置酒設席等待,不在話下。吳學究暗傳號令與眾人,教第三日如此行,第五日如此行。分付已了,孫立等眾人領了計策,一行人自來和車仗人馬投祝家莊進身行事。再說吳學究道:啟動戴院長到山寨里走一遭,快與我取將這四個頭領來,我自有用他處。不是教戴宗連夜來取這四個人來,有分教;水泊重添新羽翼,山莊無復舊衣冠。畢竟吳學究取那四個人來,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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