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青辰深知,樓云是要為難一下述律元。
但她與述律元同行去金閣寺,于氏這小妾如果不在。樓云才會真的擔心。
接下來的幾天里,樓云依舊每晚訂了精舍院子請季家姐弟過來賞月。
識趣的季三郎回家去陪老婆后,樓云和她一起坐在廊下。
他指著天上的月亮,講著西天神猴子大鬧天宮的故事。
季青辰也悄悄和他說著,她打算等述律元起程后,她再和于氏說起幫她爭家產的事。
“我那天在席上和于氏說過幾句話。依我看,她這樣的女子,十二三歲就開始操辦家
里的小生意,從一間鋪子擴展到了三間。她就算是去金國,也有幾分是為了到北邊去看看貨源。”
于氏是在榷場里進皮毛貨時,認識了述律元這巨商。
她這樣的小本生意,能從述律元手上直接進貨,當然是物美價廉。
趙官家在皇宮里都有契丹部的帶械御衛,邊州里各族混雜通婚。
她對述律元有了好感,在被家人離棄時愿意嫁給他也是順理成章。
但只要是本性精明會做生意的人,如果有機會去北方看看貨源的來處,誰都不會放過。
“其實她要爭家產也容易。她母親、弟弟如此行事,本性必是貪心。她不用去打官司,只要自己在外面籌錢,說是要和大貨棧合伙做生意,然后賺上一兩回。她母親和弟弟必定是會紅眼。這時他們只怕就會愿意拿錢出來給她,求著一起做生意了。”
季青辰說著,樓云微怔后斜眼看她。
“于氏得求著你,這事才好辦。”
季青辰笑而不語。
黃氏貨棧在邊州榷場的生意極大,人人都知道名聲。
只要她愿意幫于氏一把,放出和于氏一起做生意的風聲。于家母親和弟弟就容易上當。
“只要能拿回鋪子的地契就行。地契上的名字可不是他弟弟的。他母親弟弟就算知道上當,于氏有了地契在手,就有了重開生意的本錢。大宋律里女兒同分家產,她在淮陰的孝行也一直有名氣。既不怕他們打官司,也不需要外嫁不可了”
季青辰說完她的打算,也不等樓云多想,直接就笑道:
“述律元畢竟是契丹人。我和他不熟悉。于氏這樣身無分文他也愿意娶回去,又為她上下打點官府。他應該是對她有幾分喜愛的。她有事求著我,我和述律元打交道也方便。等到了宿州,我再把這事告訴她。”
于氏一聽到有希望得回家產,又能不在本地傳出閑言閑語。
她自然會想辦法回淮陰。
至于她能不能說服述律元,這契丹商人情愿還是不情愿,那是于氏要盤算的事。
樓云只需要讓述律元知道大宋女不好娶。
這就足夠了。
樓云聽了她的打算,自然覺得處處合意,完全對了他的心思。
“述律元暗中販馬給我,在金國是死罪。你在路上的安全我是放心的。”
樓云沉思著,季青辰明白他話下的意思。
如果她在路上有了閃失,他這邊就敢把述律元走私馬匹的事捅到金國去。
“過兩日我親自宴請他一次。”
樓云命人讓在幾案上放了地圖,指著從宿州到山西的路徑,仔細安排著,
“讓關河和你一起去,他在西南夷和我不是一個寨子,但他們那邊有野生馬,他是看馬的好手。我買馬時他和述律元打過交道,他跟著去,述律元必定要安排他看馬,我也是讓這契丹人知道,只要你平安回來,接下來還能做一筆大生意,讓不了他賺的。”
“好。你再借幾個臉生的人給我。我聽說金國現在受災的流民不少,宿州那邊賊伙不斷。述律元商隊雖然有棧丁保護,但我還是自己小心一些為好。”
她身邊只有姬墨和六個坊丁,她本來還想找三郎借人的。
但樓云手下的人和述律元打交道得多,。
“關河他有兄弟吧?”
她微微笑著,“你挑幾個他寨子里的兄弟跟著我吧?”
樓云凝眼看她。
他早就有意思要放人在她身邊,但因為前幾日為了陳文昌的爭吵,他不好開口。
免得她以為,他又是小心眼,要派人監視她,不讓她和述律元有往來。
“真應該我陪著你去的。”
樓云在廊席上起了身,嘆了口氣。
他牽著她回了屋里,家將和媽媽們都在外面。
屋里掛著燈,幾座織花屏分隔出里外廳間。
里間屏后,高幾瓷瓶上插著紅春梅。
他輕輕攬著她的腰,把額頭垂下,壓在她的肩上。
她感覺到了他的憂心,也伸手抓緊了他腰間的衣折,輕聲道:
“你放心,我明白的。”
說話間,她忍不住笑了起來,“林竊娘回去了?”
樓云馬上把頭抬起,端詳著她的神色,陪笑道:
“他丈夫也是糧商,在這邊有一批糧款沒收到。就過來要帳。但拖了大半年都沒要到。
林行首和張學禮在泉州城來往不少,她求了張學禮,過來幫著丈夫收了帳。當然就回去了。”
季青辰這幾日不時就聽樓春在和家將叨叨,說起樓大鵬如何地傷心,如何地借酒澆愁。
他托人遞信想偷偷見林竊娘一面,人家沒回音。
甚至在軍衙門大門前,偶爾相遇,人家都當不認識他。
她這才知道,原來樓大鵬喜歡林竊娘。
她笑看著樓云,再一次柔聲道:
“你放心。我明白的。”
樓云一怔,隨即含笑點頭。
她明白的是這一回去山西,他如果在她身邊放人,可不是小心眼。
他是擔心她。
他們回到了席上,在偶爾的含笑相視中,他們都覺得上回吵一吵后,心里更親近了些。
季青辰想著,他等了這兩年,求親時整日見的都是她的疏遠冷眼,難免會委屈。
他吃醋是自然的事。
她要再對他好一些。
樓云想著,她是不喜歡陳文昌才退了親。
她當然也是喜歡他樓云,才這樣快地和他訂下了親事。
半年后的婚期也完全看著他的意思。
以前她和陳文昌在一起時,面上都順著陳文昌,骨子里可沒有這樣好說話。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