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清栽了,那搶馉饳的小子張大嘴愣在那里,顯然他沒想到給他扯后腿的是個被他搶了東西的小女孩。
“小子,想跑!”陳徇大喝一聲,伸手一把提溜起了男孩的后襟。
男孩這才回過神,惡狠狠地掙扎著喊道:“松手!放開!”
“害得我妹妹摔跤,還挺橫的!”陳徇膀子一撩把男孩夾在胳膊下面。
沐清從地上爬了起來,抽出帕子擦干凈嘴上的血跡,俯身又將倒在“血泊”里的小白門牙撿了起來,放在絲帕上,心中無比哀怨地想著,這算不算換牙的季節提前來到?
她轉過身,打量著在陳徇胳膊里撲騰著的罪魁禍首,八九歲的樣子,頭發亂蓬蓬的,身子單薄瘦弱,衣衫襤褸得像個小乞丐。男孩發覺沐清爬了起來,抬起頭看向她。臟兮兮的花貓臉看不清臉色,不過那雙睜得圓圓的眸子正在噴火,倒是神光奕奕。
被陳徇逮住拖延了時間,剛才身后追趕男孩的人們已經到了跟前。氣嘴八舌數落起了男孩的罪狀,大抵也就是順了人家賣的東西,從他那個布口袋里抖落出了諸如果子蜜餞、湯餅、馉饳五花八門的吃食,順帶還有一瓶酒。
“酒給我放下,其他你們統統拿走!”男孩看見那壺酒被買酒的小二拿了回去,出聲阻止道。他一著急,反手抓住陳徇的胳膊,趁著陳徇錯愕間一個旋身翻了個跟斗落到了陳徇身前,跨前一步抓上了酒瓶。
“還沒和你算賬,你倒充起大爺來了?這些吃的東西被你折騰成這樣,還能拿回去賣嗎?想要酒?拿錢來!”小二抓住酒壺不放,理直氣壯地說道。
被小二這一頓搶白,男孩自知理虧沒有反駁,低頭不敢看小二,可手卻還死抓著不放。男孩考慮了片刻,復又直脖頸,保證道:“今日這酒我有急用,非要不可,小二哥賒給我可好?錢我三日后定然補上!”
“不行!你是什么人?我憑什么信你!”小二使勁兒把酒瓶子扯向自己。
兩個人拉鋸扯鋸時,旁邊的幾家小食攤主起哄,嚷嚷著要男孩賠錢。
“清兒,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陳徇見男孩被眾人圍住,一時跑不了,忙詢問沐清道。
“三哥,無妨!就是牙掉了,說話漏風……”沐清說完趕緊閉上了嘴,自我安慰,沒事沒事,小孩子的必經之路。咱今天也開始做淑女,笑不露齒就好了!
陳徇訝異于沐清的鎮定,按理說小女孩要是摔倒磕掉門牙,還流了血,早就哭得和淚人似的了。他記得小時候老五一男孩不小心磕松了門牙都哭得稀里嘩啦的,可她這個小妹妹還大不咧咧的,沒事人一樣。怪哉奇哉!
沐清沒有察覺陳徇的心思,她將馉饳引發血案的受害小門牙包好了收進懷里。唉,還得編個理由,這個留下回去給老太君、娘親一個交待。
“不行,今兒定要將你這小賊扭送官府!”一幫子人吵吵著,打斷了沐清的思緒。
男孩已經搶下了酒瓶子摟著懷里,一副誰搶我跟誰急的模樣,而那些失主已經捋袖子準備打人了。
“慢著!他欠你們的錢我付了!”一句話出后,沐清懊惱,這沒門漏氣,說出去的話氣勢減了一半,跟大舌頭似的。
眾人包括陳徇和那個抱著酒瓶不放的男孩皆愕然。
“小妹,你這是……?”
“三哥,你先替我給這幾位大叔大伯們將錢付了,我回家還你!”
沐清不理會陳徇詢問的眼神,她有自己的想法。
被搶被撞她自認倒霉,可撞人的小子那么緊張那瓶酒,定是有緣由。她幫了這小子一把,當然不是同情心泛濫,是因為觀那小子動作靈活,身輕如燕,不由好奇他是什么來路。會不會是那個傳說中江湖里的人啊?
陳徇依言,問了價付了錢。眾人齊刷刷散了。
“我與你無親無故,你為何幫我?就不怕我跑了不還你錢?”男孩還是不明白為何面前的小女孩要幫她?看她和旁邊的公子的穿著打扮,就知道是大戶人家的子女,萍水相逢,自己還害得人家摔了一跤,怎么好端端地要替自己付賬。
男孩抱著酒瓶子,眼中閃現出那種疑惑不解的光,好像在說你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沐清見他這般神情,呵呵奸笑了兩聲,小嘴不自覺就咧開了:“我不要你還錢,我要你還牙!”沐清說完趕緊閉嘴,小臉緊繃,這小風嗖嗖倒往嘴里灌的感覺不爽!
“牙?”男孩與陳徇異口同聲問道,兩人對視了一眼,想起還是敵對關系,又自覺地錯開來。
“難不成你要我敲顆門牙下來?”男孩恚怒道,這有錢人家的小女孩看著粉嫩可愛,怎么如此囂張跋扈?用錢砸人就是為了開這么陰損的條件。
沐清看不清他的臉色,但聽也聽得出小屁孩動怒了。哼,小樣,你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可不要你的破牙,嘿嘿,我要別的……
沐清想一個人和這小子算賬,而不是混在一伙人里跟他較勁。因為別人丟東西,身未傷,可自己掉了門牙失了“昔日風范”,身傷心也傷。她需要時間撫平“創傷”……
沐清眨巴眨巴眼睛,陳徇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記得上次舒泓吃癟時,小妹也是眨眼睛,雖說眨起來很惹人疼,可誰知道會不會有人要倒霉。
“小哥哥,你怎么能這么說清兒呢?你就是敲顆牙給清兒,清兒也無用!”
“那你是什么意思?”男孩繼續疑惑道。
“嗯!若真算起來,哥哥欠清兒很多錢的。一,今兒清兒因為你摔倒了,掉了顆門牙流了血,哥哥該付傷藥費;二,清兒因為你搶馉饳受了驚嚇,哥哥要付精神損失費;三,清兒摔倒衣服弄臟了,哥哥該付給我洗衣費。還有……算了,這些說來也沒用,清兒統統不要了!”
沐清掰著手指頭一樣樣地算,聽得陳徇瞠目結舌,不由暗自慶幸,幸好這次不是他直接害得沐清掉了那顆牙。
雖然有些詞聽著怪怪的,可意思很明白,男孩有些生氣,煩躁道:“那你到底想要什么?”
“這樣好了,剛才清兒幫你付了賬,你幫清兒做一年工如何?食宿全包,只是不給工錢。當然,哥哥你也可以拿了酒瓶就走人,不理清兒。清兒見不找你,也沒法抓你回去。”
男孩聽了沐清的話,很是不屑,睥睨一眼,頭甩向另一面:“我白鈺豈是那言而無信之人!”
有門!所料不錯,講信義,果然有幾分江湖中人的味道!
沐清心里笑得更歡了,嘴上說道:“嗯!剛才看白鈺哥哥說要日后補上銀錢,就知哥哥是有擔當之人!清兒好生佩服!那哥哥拿著酒去辦事吧!”
白鈺點頭問道:“你家住在何處?”
問住址了,那估計不是插科打諢騙人,而是真的要去。嗯!小白鈺人品還不錯。沐清想著,一面回答:“錢湖門外陳家,哥哥去了,給看門的說尋三小少爺陳徇便是。”
白鈺聽后,抱著酒瓶轉身離去。
沐清沖著他的背影,又喊了一聲:“清兒在家里等你,三天哦?耍賴的是小狗!”
“好!”白鈺遠遠地應了一聲,便消失在了人流里。
“清兒,你不怕他言而無信,爽約不來?那錢不是白扔了?”一旁陳徇很是不解。
沐清撇撇嘴:“那只能當清兒看錯人啦!他不來便不來唄!就當哥哥和清兒今日不宜出行,破財免災了吧!”
“嗯……”
陳徇在無限疑惑中,就聽見背后沐清咬舌頭又喊道:“老爺爺,馉饳沒吃好,再來一份!三哥,記得最后要連剛才的錢一起付了!”
陳徇嘴角一陣抽搐,刮地皮的啊!
白鈺:我都以身還牙了,乃們別忘了打賞點推薦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