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斗夫人

71 傾盤

葉勉愣怔了半響,才平靜地道!“我家八娘子不敢高攀王爺……

樸王允文哦了一生,錯身落下眼簾一字一句地道:“有意思,我倒要看看你們家八娘子怎么拒絕我……”

“王爺好走”竹勉淡定地道

樸王允文的嘴角微翹,離開了。

竹勉瞧著他的背影深吸一口氣,這個樸王允文那里是為了求取小娘子,分明是為了刺激李西敏吧,不敢再做逗留,竹勉挎起籃子急急地走了

等她取了參,回了府,發現府上已經是一片熱火朝天,原來是平江府的妾侍們跟著家中的糧船也來了。

楚蕓讓她取了一件靛藍色的半臂,里面配了一件月牙色的齊胸孺裙,十娘的衣柜里色艷的極少,不是靛藍色就是月牙色,倒也符合楚蕓現在的口味。

楚七娘以前總是一襲朱紅衫,撐石榴裙,所行之處,艷光四射,燦若桃李,如今楚蕓更像一處潭,細細的瞧,迎著天穹七色,不細看也不過是一捧無色無味的水了。

要不要把今日的事情告訴小娘子呢,竹勉拿起梳子,心里轉了一個念頭,知道楚蕓定當不高興她又把八娘拋出去當擋箭牌,左右想著還是將這事給瞞了下來。

以前小娘子是面熱心熱,弄得如此下場,現在的小娘子雖然冷,但竹勉知道她的心還是熱的,她心想惡人就讓她竹勉來當好了。

竹勉拿起梳子快快地給楚蕓梳了一個雙環髻,平日里楚蕓喜歡螺髻,應著干凈利落,但是人多的場面,還是梳回未及笄的雙環髻,打開妝奩,楚蕓挑了一個珍珠牙梳插于發髻之上。

收拾停當兩人才起身朝正廳走去,剛一走到門邊瞧見楚五娘跟楚八娘快步走來,楚蕓微笑道:“兩位姐姐出門逛街也不叫上我”

楚八娘哼了一聲道:“你現在可是母親心尖上的人,要是磕了碰了我們可怎么交代”

楚蕓瞧著他的背影,輕嘆了一口氣,也跟著走進了正房。

她們一走進廳門便看見一個朱紅色流云紋綢緞柑子,豆綠色金絲絨線嵌邊寬褲,皮膚稍許黝黑體態豐腴的婦人正欠著身體坐在椅子的邊上大聲說笑著

這就是楚五娘的親生母親吳美娘

吳美娘原本是個廚娘,怎么成了楚老爺的妾侍的,府里有很多說法。

最像真的就是楚老爺一次在外他偶喝醉了酒,路過廚房的時候因為口渴就想進去勺碗水喝,哪里知道正巧看見吳美娘翹著屁股在那里洗水缸,頓時酒迷心智,錯打錯著

她的上首則做了一個鳳眼的美婦,楚八娘的眉目長得像楚老爺,濃眉大眼,而這女子卻是丹鳳眼,眼簾開合之間頗有一種碧波斂春色的嫵媚之感,正是平夫人

她手里端著一碗茶湯,聽著吳美娘諂詞如潮,只笑不語一幅波瀾不驚的樣子

楚八娘大叫一聲娘,她才抬起頭來,眼里露出喜色,但也沒有多少表情,只將茶湯放下道:“小娘子們出去逛街了?”

楚八娘笑道:“可不是,買了好些東西”

吳美娘則是拉著楚五娘一本正經地道:“可有給太太買東西?”

最近林家鋪子對八娘青眼有加,說是好些首飾八娘戴了才更顯出她的好來,于是給了八娘不少優惠,勾得楚八娘三天兩頭往林家鋪子里跑。

林家鋪子最近出了一批金累絲串琉璃手釧,那些瞧著不周正的琉璃珠子叫累絲金圈起來串成一串五顏六色,往手上一戴更襯得女子皓腕勝雪,再加上價錢公道,盡管太后號召節儉,京都里金秋的盛宴遠不如往常,林家鋪子這幾日的門還是都快叫人踏平了。

楚八娘跟楚五娘也過去搶了幾串,林掌柜還很厚道的贈送了她們一串白色琉璃珠子,讓她們喜出望外。

楚五娘略有一些心疼地拿出白色的一串笑道:“我在林家鋪子金鋪笑著挺好,便給母親也買了一串”

吳美娘接過去遞給楚太太笑道:“這孩子就是如此,每次上街頭一個就要說著要給母親也帶回去,那個母親也必定喜歡,這滿腦子想的都是您,您看看,我沒說錯吧。”

楚太太當然知道,若非平夫人是寡婦,只怕這正室的位置也輪不到她來坐,即使她坐了這個位置,也常有一種不牢靠的感覺,這也是為什么她心心念念想當誥命夫人。

因此平夫人越是一派氣定神閑,她便越是不舒服。

楚九娘坐在一邊柔聲地道:“八姐雖然沒有買東西,可我母親卻一直記掛著她呢,前幾日我太聽說母親惦記著要給八姐找門好親事”

楚太太聽了一笑,也拿起了茶湯,慢條斯理地道:“可不是嘛”

再大的妾總是不能越過妻去,楚八娘的親事一定是楚太太給安排的,楚太太又笑著補充

了一句:“這眼瞧著過年了,今年冬天八娘也要十六歲了,這親事還真是耽擱不得了呢”

楚蕓心中一動,楚太太這算是祭出殺手锏了,可是平夫人好像沒有慌張的樣子,只是笑著欠了一下身體

她早就該知道,八娘對楚太太常掛在嘴上說,我們是不害怕楚馬氏的,想必根源就在這了,那就是八娘的親事,楚太太可能說了不算。

平江府大房還遣了一個管家過來,將小娘子們這年名下的鋪子租錢給帶了過來,每個小娘子分得了一百貫,這倒是讓人喜出望外。

楚蕓也分得了一百貫,但是因為她的鋪子抵押給大房了,在楚太太沒有將鋪錢還給大房前,這第二年的鋪租錢就歸大房了,來的管家說的清清楚楚,末了還將楚太太親手筆契的借條交給了楚蕓。

大房的許氏精明厲害,辦事滴水不漏,當年就是因為太厲害,才不得人心,沒人支持她管家,一把年紀的老太君才勉為心力的管著,現如今拿她來對付楚太太那真是再好也沒有了。

楚蕓接過借契真誠地道了聲謝,又取出了十娘繡的幾件精致鞋面讓給許氏帶去,倒是把那管家瞧愣住了,十娘從來閉門不出,不跟任何人來往,不曾想到京都反而只有她惦記著許氏。

這小娘子光顧著拿鋪租錢,錢數差了點還嘀嘀咕咕,話里話外埋怨許氏不該在這個上面還要收耗錢,卻沒人想到若是沒有許氏在那擋著,她們哪里有這安穩錢拿。

可惜這小娘子的鋪子終究是讓二房給騙走了,管家唏噓一下,拿過鞋面走了。

隨著平夫人跟吳美娘兩人到來,楚府算是徹徹底底的搬到了京城。

當晚楚老爺便開恩回來與全家團聚,平夫人見了楚老爺,便是一聲表哥,她嫁給楚老爺這許多年,始終按青梅竹馬的時候稱呼。

平夫人雖然老了,不服年輕的光彩,但楚老爺多時不見平夫人,又聽見一聲表哥,頓時便化成一池春水,當晚破天荒留宿楚府。

不過第二天清晨,竹勉回來說了個笑話,說是楚老爺昨晚宿平夫人之后,來了個人傳話,說外府的那一位肚子疼,楚老爺當即就連夜走了。

楚蕓聽了只清淡的一笑,當年平夫人以為楚老爺對母親的無情便是對她的有情,實在真是一個絕妙的諷刺。

楚老爺哪里是多情,不過是好色罷了,因此才只念新人笑,不見舊人哭。

這只不過是大宅門里淺見的一幕,相比于這一幕來說,還有更驚濤駭浪的在后面呢,就在楚府的糧進倉的時候,朝廷開了三處常平倉平抑米價,分別定價為九百文一石。

這一下才講楚府震得個人仰馬翻,楚蕓這才知道楚府聽說京里的米價一直在往上漲,于是這糧船沿路收糧進京,等這糧到了京都,已經整整收了十萬石。

十萬石,若按每石虧三百文來算,那便是三萬貫,前提是要能把米賣得出去才行,畢竟三處常平倉的糧就夠京都吃上不少時候了,還不提原先市面上米商囤著的,更何況隨著京都米價上升,楚府沿路購米的米價定當不能是一貫錢。

楚蕓瞧著外頭的天色,太后原是在這里等著呢,她縱容著米價,貌似忍氣隱讓,要的就是在這一刻讓這些自以為得計的人都一朝傾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