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二賊人頭落地,呂布也就只能沿著“和劉抗袁”這條道走下去了,至少一年之內調不了頭。
陳登第一時間通知了簡雍,簡雍再向隱于幕后操盤的諸葛瑾匯報。
諸葛瑾鎮定自若,似乎早就預料到結果,淡淡地吩咐:
“既如此,且安排車馬,由我護送一眾文武家眷先回淮陰,再快馬通知云長準備接應。
其余事項,你和元龍且按我交代的條件慢慢談清楚,屆時我們再一并履約去許昌覲見。”
按諸葛瑾的計劃,交還劉備軍高級將領的家屬,只是談判的第一個重要條件。
后續還有些“互惠互利”的貿易細節,以及普通士兵家屬的處理、許耽等人的死硬殘部的處理,估計還能談個幾天,具體交割則會持續更久。
既如此,他就把后續掃尾交給簡雍陳登,他自己只管先帶著陳到,護送家眷回去。
撈人畢竟是個大人情,當然要親自做了。
……
如前所述,諸葛瑾一行離開淮陰北上時是九月初三,到下邳已是初六,
再暗中布局聯絡內應、最終促使談判意向達成,已經是九月中旬了。
家眷的集結、趕路肯定比正規軍要慢,所以至少九月十五才能回到淮陰。
后方的劉備對此當然也非常關心,一直派人打探近況。還打算一有消息就親自北上,只為第一時間見到家眷。
九月初十這天一早,身在廣陵的劉備剛洗漱穿戴完、準備視事,就有心腹侍從火急火燎進來報信。
劉備心中一喜,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就主動問道:“可是子瑜那邊有了準信?”
侍從一愣:“今日尚無諸葛先生消息——主公,是糜別駕的船隊,從會稽王太守處回來了。”
劉備這才想起,糜竺從上個月初,就出海南下、去王朗處籌辦軍需,如今終于滿載而歸回到廣陵了么。
雖然不如諸葛瑾的消息那么可喜,但畢竟也是好事,劉備調整了一下情緒,立刻親自去城外邗溝碼頭迎接。
……
原本的歷史上,劉備這次全軍覆沒后、足足花了糜竺一億多錢才重建軍隊。
這一世,因為主力尚在,只需補充軍需物資,糜竺的開支也小了很多,但前前后后還是花了三四千萬錢,才堵上了后勤缺口。
就比如這次去王朗那兒,弄回來兩萬多石白米。亂世米價本來就比和平時期貴了數倍,但海運的運費,卻比米價還貴。
只能說漢朝的航海還太不發達、風險太大。雖然內河水運很便宜,可一旦跟大海沾邊,成本就陡然上升。
這只能說是救急不救窮了,長期吃這種海運糧絕對是吃不起的,除非有人把航海科技全面升級一下。
糜竺覺得自己回來的已經很快了,原本說好預期一個半月,慢的話兩個月。
最后實際往返航行帶找貨進貨,四十天都不到。
但讓糜竺震驚的是,上岸時,他原本以為自己要面對的,是一個血腥的攻城營地——他離開時,原本聽說的計劃,是這筆糧食要拿來當攻城軍糧。
結果糜竺看到的廣陵城,已經是一個商旅儼然,秩序井井有條的城市,早就被劉備占領多時了。
這著實讓漂泊掉線多日的糜竺,很是懷疑人生。
劉備親自迎接,看到糜竺眼中的迷惑不解,就直截了當告訴他:
“子仲辛苦了,其實你出海后第八天,子瑜便用計幫我們奪取了廣陵城,前后只打了兩天,劉勛陳蘭便崩潰敗走!”
糜竺內心頓時五味陳雜,成就感暴跌。既為劉備渡過絕境而高興,又為自己沒能立下首功而懊喪。
“如此,倒是竺多此一舉了……”
好在劉備情商極高,連忙安慰:“沒有的事!你這批糧食,著實是及時救難了!此前敵軍謀士劉曄,竟能看透我軍缺糧,因而燒糧避戰。
子瑜雖有所察覺,竭力阻止,但廣陵存糧依然折損近半。若無你鼎力籌措,怕是來年春荒就要餓死人!糜家恩義,備畢生銘記!”
得知自己的努力還是幫上了忙,糜竺總算好受些,兩人又聊了一會兒跟王朗的接洽事宜、睦鄰友好。
劉備對于這些成果,自然也各種褒美嘉獎。
糜竺情緒好轉,終于決定說一件他回程路上、就想了很久的事兒:
“有一事,欲與主公商議……”
劉備:“你我還有什么生分的?盡管說。”
糜竺組織了一下措辭:“此番我軍能反敗為勝,穩住陣腳,固是天意眷顧。可相比在下邳之時,終究是折損了三分之二的郡縣。將來還需徐圖進取,恢復元氣。
而將士們家眷被困,以后肯定還會有士卒逃散……愚以為,當下穩固軍心的首要之務,便是尋訪廣陵民間、未婚孤寡之女,讓將士們重新成家,以結其心。
而且我軍將領若是另行娶納、也可示呂布以無所謂,說不定將來再贖回家眷時,呂布開價也會低些,不至于奇貨可居……”
糜竺的這番推演,倒是完全符合商人的思維慣性。
商人最講究稀缺性,老婆孩子握在別人手上時,要指望這個軟肋貶值,最好的辦法就是另外再找些老婆、造些孩子。
糜竺把大道理鋪墊好后,很快就接著說:“竺有一妹,年方二八,略知禮儀。竺家中尚可湊妝奩萬萬錢、僮仆兩千……”
劉備聽到這兒,眼神閃動了幾下,當然猜到了下文。
拜三國演義所賜,很多人都以為下邳被偷時,糜貞和甘夫人是一起被俘的,但實際上糜貞這時候還沒嫁人呢。
歷史上劉備是在全軍崩潰、家眷丟失、轉軍海西縣后,糜竺才提出上述建議。
現在劉備沒有崩潰,也沒親自去海西,糜竺直到今日才有機會開口。
這很合理,正是諸葛瑾逆天改命的蝴蝶效應。
劉備當然不想拂了糜竺的赤誠,但他覺得如今有子瑜出手,要回家眷的成功率應該很高。
而且經過這番的折騰,他對自己的宿命愈發深信不疑。
劉備猶豫再三,誠懇地攤牌:“子仲,你的好意我心領了,無論令妹能否諧此好事,你我兩家皆恩若姻親,永不相悖。
但我年近四旬,數喪嫡妻,相士皆說我命硬克妻,連只納不娶,都未能禳祈。令妹閨中妙齡,怕是扛不住我正妻之位。
何況子瑜已受我之命,去呂布處斡旋家眷事宜,想來數日之內便有回報,不如且等有了結果,再從長計議。”
糜竺聞言,也只好放棄。
畢竟在對方的愛妾有可能獲釋的前夕,勸對方另找女人,有點不地道。
“既如此,屬下航海多日,有些乏了,且去歇息。”糜竺起身告辭。
劉備連忙親自送他出門。
兩人剛走出中門、行至外院,便見一侍從小跑著沖進來,手上握著個傳信竹筒,看到劉備便躬身呈上。
劉備心中一喜,已有預感,雙手顫抖著抽出其中絲絹掃視。
“莫非是……”糜竺看劉備表情,也猜到了幾分。
劉備猛然一揉,用力攥緊拳頭,顫抖也瞬間停頓了:“子瑜得手了!我等家眷已被呂布放歸!云長也已派兵接應護送!子仲!這幾日你和國讓且幫我謹守廣陵,我和益德要親自北上……”
糜竺一愣,也為劉備感到高興,只是出于穩妥提醒道:“不能等云長把人送來么?”
劉備鄭重解釋:“若只是家眷,倒也不用去凌縣親迎。但子瑜旋即要隨憲和、元龍去許昌,另有重任。如此存亡繼絕大恩,豈可不當面拜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