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弟諸葛亮

第71章 說陳到,陳到到

諸葛兄弟在柴桑城內,剛剛把民戶財政的接收工作梳理清楚。

同一時刻,臘月二十六的午后,柴桑城南三十里的廬山東麓。

陳到一大早便受命南下、堵截隨時可能會出現的敵軍援軍。

他非常重視諸葛瑾的命令,也非常相信諸葛亮計算的敵軍增援速度,所以一路強行軍走得很快。

唯恐從海昏、南昌來的敵人,會隨時出現、威脅到柴桑。

他把兩千人的丹陽兵全部都帶來了,這些本就是擅長山地戰的精兵,還帶了三百騎白毦精銳。諸葛瑾留在柴桑的,都是甘寧的舊部和新附軍。

部隊趕得上氣不接下氣,好在倒是沒耽誤事兒。大軍午前便趕到了廬山,選了一些險要陣地設伏。

陳到讓丹陽兵在山坡上設伏,白毦精騎則稍稍拉開一些,躲在兩側山道岔口處,準備等主力把敵軍殺亂后,再沖出堵路掩殺、或截斷敵軍。

部署完這一切,陳到讓斥候去高處了望,確認方圓二三十里內都沒看到敵影。

“看來是我太急了,二公子說敵人今晚或者明早才會趕到,果然沒算錯。”陳到這才松了口氣,允許部隊休息、吃干糧。

諸葛亮要求的時間,本來就沒那么急,是他自己怕執行不好,所以加碼了。

如果這時候敵軍就出現,陳到部體力不支,還真有可能陷入苦戰。

所幸敵人遲遲沒來,陳到休息了整整大半個下午,士兵們也普遍睡了一個時辰午覺,恢復了昨晚打順風仗那點疲累。

因為是短途作戰,部隊沒帶輜重,連行軍鍋都沒有,根本沒法做飯,就只吃隨身攜帶的干糧。

士兵們噎得慌,隨身帶的竹筒水早就喝光了,也不可能煮水,于是屬下軍官就提議陳到允許士卒們全部喝山水。

陳到一邊答應,一邊提醒:“盡量挑上游干凈些的喝。諸葛校尉一再強調,喝水能燒開就燒開,以免腸胃疾疫,今天算是特事特辦。”

自從諸葛瑾領兵后,別的治軍細節或許不能和名將相比,但軍隊的衛生條件一直是狠抓落實,也不嫌麻煩。

現代人比古人一個很大的優勢,就是醫療衛生常識。能喝燒開的水,吃煮透的魚,減少消化道傳染病,何樂而不為呢。

不過今天情況特殊,陳到雖是第一次來廬山,見此地山清水秀,多有山泉,應該很干凈。

屬下得了他允許,就吩咐士兵去旁邊的瀑布打水。

漢朝時,后世著名的三疊泉還沒被發現,李白寫詩的香爐峰瀑布倒是已經發現了。

陳到士卒打水的山泉,倒也不是香爐峰、三疊泉,但這些瀑布普遍離主路不遠。

從后世地圖看,香爐峰、三疊泉往東幾里路,就是鄱陽湖湖面了。廬山東麓的陡峭險峻,可見一斑。

在這樣的風景名勝、陡峭險地設伏,陳到對于打贏敵援軍的信心,也大大增強了。

如果說今天來之前,他內心已有六七分勝念,如今見了此地形勝,信心也高漲到了九分。

等待敵人之際,他內心忍不住反復想道:

“主公把我借給諸葛校尉平豫章,如今入境十日,兩次破城都被那甘寧奪取首功。我的兵力還是他的兩三倍,若再不打出一場大勝,將來如何向主公交代?

諸葛校尉雖然安慰我,說我不動如山,素來擅長防守、阻擊、設伏。而甘寧才是疾如風,擅長奇襲快攻,迅猛先登。今日之戰,恰好是伏擊、阻擊,我定然要證明自己!”

陳到一邊想,一邊回憶起他上一場經歷的苦戰、大戰,那是幾個月前,在淮陰縣戰場上。

當時主公也是讓關將軍擔任猛攻襲營的角色,說關將軍之攻勢,頗合孫子兵法說的“侵略如火,其疾如風”。而他和田豫,則被安排在紀靈增援劉勛的半路上,負責伏擊、阻截。那次他就發揮得不錯,還死戰逼退了紀靈。

想到這兒,陳到死死攥緊手中點鋼槍,安慰自己:笮融賊軍雖眾,難道其麾下將領,還能有紀靈的統率能力不成?

自己連紀靈都拖住、逼退了,今日之戰,還有廬山之險,能從懸崖上往下丟木石牽制,絕對沒問題的!

不知過了多久,旁邊一名斥候軍官終于過來,輕輕推搡了他一下:“快看,南邊有大股兵馬來了!”

陳到精神抖擻,立刻進入了狀態。

同一時刻,廬山山道上。

一隊規模驚人的笮家軍,如蜿蜒的長龍,從南往北穿越依山傍湖的狹長谷道,不顧疲憊地行軍著。

一名還算懂行的郡兵軍司馬,看著著隊伍的情況,內心不由擔憂,忍不住策馬往后跑,請求主將減速、或是考慮扎營。

“將軍,就算翻過了廬山,還有三十多里路才到柴桑呢,如今已是未時末,隆冬之際天黑得早,說不定到時后軍要摸黑下山,易遭失足傷亡。

不如且讓前軍退回、中軍就地扎營,且歇一夜,明日再趕去柴桑。也好派出斥候探查柴桑近況。”

那主將名叫笮通,是笮融堂弟,族中排行第四。他騎在高頭大馬上,帶著七八千部眾,都是從海昏縣帶來的援軍,試圖去柴桑增援他二堂兄。

聽了這軍司馬的建議,笮通立刻板著臉怒道:

“你這廝才是靡費人力!都說了還有三十多里到柴桑,那還不趕快趕路?只要能進城,還扎什么營,直接睡城里不好?你平素還說要愛惜士卒,就是這么愛惜的?”

笮融本人曾三次背叛弒主,怕手下人也有樣學樣,所以治軍方面極為任人唯親,各軍統帥都是他親兄弟或堂兄弟。

在他眼中,將領的忠誠度才是最重要的,而真正有點將才的原郡兵軍官,反而要被笮家人管,并不能得到充分重用。

那軍司馬被笮通搶白,臉色羞愧,但還是忍不住辯解:

“可如今距離上次水路增援兵敗,已過去四日,廬山險峻,南北消息不通,也不知柴桑近況、圍城士卒有沒有增多。

若是翻過山,卻沒法突入城內,再要連夜扎營,豈不忙亂?”

笮通罵道:“胡說!上次水路援軍兵敗,不過是爾等無能、不習水戰!我問過敗退的士卒,官軍最多三五千人而已!這點人如何能徹底圍困柴桑?我們只要到了城下,必然可以得到二哥接應!”

這話一錘定音,終于徹底堵住了持重派的嘴。

因為笮通說的也是事實,前幾天水路援軍遇到的官軍,規模確實很小,其中的水軍更是一千人都不到——

問題在于那一千人是甘寧統領的,以至于笮家水軍頂著數倍的規模優勢,硬是被打趴下了。

諸葛亮后來那些“夜里悄咪咪把船開走,白天再開回來”的虛張聲勢把戲,那是演給柴桑城里的守軍看的,海昏來的援軍還來不及知道。

他們的輕敵也就再順理成章不過了。

廬山險峻,南北消息閉塞,直到此刻,他們連今天清晨、柴桑已丟的消息都還沒得到呢。

笮通靠著馬鞭的鞭笞,和嚴厲的軍令,讓部隊繼續朝著廬山道深處強行軍,想晚上到柴桑城里好好睡個大覺。

“別急,不許出聲!把這群人放過去!”

“看到遠處那幾個騎馬的了么?賊軍幾乎沒有騎兵,那一小撮肯定是將領,等他們進入射程,才許放弩箭!”

廬山山崖上,陳到勒令部隊不許提前暴露,務必等敵人那一小撮馬隊靠近才能殺出。

部隊傳令之間雖鬧出了些許動靜,但也是天佑漢軍,旁邊的廬山瀑布聲響此起彼伏,掩蓋了伏兵的聲音。

“放箭!”隨著陳到一聲令下,三百張踏張弩,幾乎同時朝著坡底的笮家中軍射去。

遠處其他設伏的丹陽兵,看陳到身邊的弩全力攢射后,也跟著射了出去,足有七八百張弓的火力。

“嗡”地一陣蜂鳴,數以百計的弩箭,直接就把笮家軍的中軍射得暈頭轉向。

“啊——”笮通還沒反應過來,就因為他騎的馬最高大,被伏弩集中照顧,瞬間身中五六箭,連同他身邊的十幾個親衛一起紛紛被射倒,慘叫聲不絕于耳。

與此同時,西側的高坡和懸崖上,無數每顆幾斤重的小石塊,也被丹陽兵奮力飛擲下來,砸得下面的笮家軍頭破血流,腦漿迸裂。

“殺——”丟完石頭之后,擅長山地戰的丹陽兵們紛紛舞著刀盾,或是釘錘配盾,健步如飛地躍擊而下,勢如猛虎,狠狠扎在笮家軍的側翼,

把本就因為山區地形而拖成長蛇陣的敵軍、打得首尾不能相顧。

更要命的是,這些丹陽兵戰前就被陳到吩咐過了,此刻一邊沖殺,一邊高喊口號:“柴桑已破!笮圓已死!降者不殺!”

“什么?柴桑已經被攻破了?”驟聞這個噩耗,笮家軍士氣頓時狂瀉。他們要救援的目標都已經陷落了,還打個屁啊!

笮家軍的人數,明明是陳到部的三四倍之多,但很快就被打得潰不成軍。

“白毦兵隨我沖殺!”陳到看大局已定,終于下令白毦兵從側翼的分岔山谷中殺出。

他膽子非常大,在敵軍混亂崩潰的時候,就直接攔腰把敵軍截斷。

這一招其實很冒險,要是敵軍想奪路而逃,狗急跳墻所爆發出來的戰力,將會非常夸張。

但陳到賭的就是:敵軍已經沒有狗急跳墻所需的勇氣,說不定見突圍不成,會成建制地跪地投降!

果然,眼看陳到的騎兵殺出、堵住了退路。笮家軍中一群群狗急跳墻的僧兵,潮水般向陳到發起反沖,只想撕開一個口子,奪路突圍。

他們靠著信仰的盲從狂熱,完全悍不畏死。

倒是那些軍事素質相對好些的郡兵,卻沒那么意志堅定。

被圍之下,有些郡兵將士就地茫然圍成一個圈子、抱團自守。

還有一些往東逃竄,不顧東邊已是鄱陽湖水,丟盔棄甲直接投湖,試圖游水逃離戰場。

陳到看著那些眼神中閃著狂熱的僧兵,內心沒來由泛起一陣嫉惡如仇,奮力揮舞兵器往復沖殺,片刻之間便親自手刃數十僧兵。

他身后的白毦騎兵也一樣毫不留情,殺得僧兵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