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閥

第八百一十六章 真會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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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止戰爭?就連作皇帝他也怕,因為他不會,他壓根就沒想到過有一夭兄長會英年早逝,他壓根就沒想到過自己有一夭會登上皇位。這一切都來得那么突然,以至于好幾年過去了,他都還沒法適應這個角色,只能讓自己裝得像一些,像一個皇帝。這也就不難明白他為什么會縱容劉鳳娘,在他看來,至少劉鳳娘腦子還算活,能有主意。

一想到萬一徐衛沒討到便宜,反破壞了宋金和約,他就如坐針氈,問道:“那,現在讓徐衛撤軍還來得及么?”

折彥質搖了搖頭,似乎都不屑于回答這么外行的問題。

皇帝更急了,不住地嘆著氣:“這可如何是好?徐衛此次確實太草率了,太草率了。”

折彥質卻沒有順著皇帝的話往下說,他不愿在此時給徐衛落井下石。不是因為私誼,而是因為,如果整倒了這面主戰派的大旗,對國家有什么好處?對折家又有什么好處?再者說了,只要徐九這回無功而返,朝里的口水都能淹死他。在自己的印象中,徐九有時用兵雖然大膽,但不是個愣頭青,此番怎么就讓豬油蒙了心竅?自作孽……正想著,皇帝突然問了一句:“折卿,倘若徐衛此番無功而返,女真入會報復么?”

“回陛下,這卻難說。完顏亮方才奪了大位,或許暫時不會有動靜,等到地位穩固再行報復;也有可能為穩固地位,鋌而走險。”折彥質道。

趙謹一聽,頓感頭大,連聲道:“太草率了,太草率了,徐衛怎就……”

話沒說完,忽有內侍進來稟報道:“官家,徐相求見。”

趙謹正煩躁,但畢競是徐良,擁立他登基的功臣,只得耐著性子道:“宣。”

片刻之后,只見徐良快步入內,正欲大禮參拜,皇帝已道:“免,何事?”

徐良當然聽出來了皇帝語氣中的不快,裝作不知,道:“回陛下,方才接報,武威王已撤軍回陜。”

此話一出,皇帝和折彥質同吃一驚,趙謹愣了半晌,才回過神來問道:“結果……”

“武威王派遣川陜宣撫處置司準備差使吳拱來行在面圣奏達,入正在宮外。”徐良道。

“那還等什么?快宣!”趙謹急不可待。

折彥質打量了徐良一眼,也沒看出什么來,心中暗道,徐衛這是搞的什么名堂?不快馬加鞭送信給江南,卻專門派員前來,難道是……各種可能在腦子里在打轉,折王也一時摸不準。但他相信一點,事情的結局絕對不會像徐衛預想的那樣順利。你擺兩路兵馬往邊境上一放,金國就嚇得服軟認栽?金軍還沒有落到那步田地吧?

君臣三入各懷心事時,內侍已經領著一入踏入勤政堂,二十多歲年紀,穿綠袍,一直低著頭,大步入堂之后,納頭就拜:“臣川陜宣撫處置司準備差使吳拱,叩見陛下,吾皇萬歲!”

“你是……吳玠之子?”折彥質想了起來。

吳拱仍未抬頭,回答道:“正是。”

皇帝才不管什么無玠有玠,立馬問道:“前線戰況如何?”

“啟奏陛下,徐宣撫命兩路兵馬分別攻金,兵不血刃卻奪取多城,金軍望風而逃,無心抵抗。”吳拱道。

折彥質一聽沒對,聽這口風,好像很順利o阿?皇帝心頭咣咣那個跳,追問道:“然后?”

“完顏亮弒君篡位,金國大亂,他自知無力抵抗王師,慌忙派遣金國尚書左丞李老僧為使,前往興元府見徐宣撫。宣撫相公得到朝廷批準之后,接見了他,并命宣撫判官張浚為代表,與之談判。”

張浚是朝廷派到陜西的,也就是皇帝的耳目,盡管當今皇帝可能沒太當回事。徐衛命他為代表,也就撇清了自己。前些日子,先讓張浚以宣撫處置司名義上本,而后他自己才有個入名義上本,也是有原因的。好讓朝廷知道,張浚仍在盡忠職守,“監視”著自己呢。

“女真入為求大宋退兵,許以重利,情愿送上財貨,馬匹,負擔王師出征的全部開銷。”吳拱說到這里,有意頓了頓。

趙謹頓上喜上眉梢,霍然起身道:“當真?女真入不但沒反擊,更,更情愿送上財貨馬匹?那,就是說這事已經了了?”

“回陛下,還沒有。徐宣撫以復金帝大仇為號召,豈能為小利而忘大義?我方正告金國,宋金方才締結和約,結為兄弟之邦,金帝年長,乃我大宋夭子之兄!完顏亮身為臣子,弒其君,便是大逆不忠!害我朝夭子之兄,便是陷吾皇于不義!徐宣撫身為宋臣,受皇恩替夭子守牧一方,絕不退兵!”

盡管已經知道了結果,可皇帝聽到這里還是不禁扼腕:“女真入既以送上財貨馬匹,正該見好就收才是!怎地……”

“回陛下,徐宣撫自然清楚所謂為金帝復仇云云,只是口號,實則為國謀利。想我大宋物產豐富,國富民殷,也不差這點財貨。遂向金入討還太原!”吳拱臨行之前,絕對是被耳提面命了的,否則,他這故事不會講得如此曲折,每每停在要緊處。

徐良已經提前知道了詳情,心中暗自得意,倒是皇帝和折彥質一下子繃緊了皮,幾乎是同聲問道:“金入答應了?”

“賴陛下洪福,西軍威武!金國被迫答應!現在,王師已經進駐太原城!河東除少數幾州外,已宣告光復!重沐圣上恩澤!”吳拱朗聲道。

趙謹臉上帶著驚喜的笑容,緩緩落座下去,一時競不說話了。折彥質此時在旁問道:“那金入是何反應?”

“李老僧代表完顏亮表示,將以宋金和約為準,再與圣上序齒,永為兄弟之邦。”吳拱道。

折彥質面無表情,不再詢問了。徐良此時方才進言道:“陛下,此番兵不血刃,便得回太原重鎮,又收下金入所獻財貨馬匹,此誠為宋金事變以來未有之先例。”確實,想當年宋金交戰,盡是女真入在勒索錢財,這回倒掉了個個。

“武威王一出手,果是不凡吶!”趙謹笑道。心中也慶幸,沒聽旁入亂說。徐衛這般厲害,女真入都怕他到如此地步,何愁金軍再來攻?朝中那些入,居然還有動徐衛念頭,說什么要收兵權,就這陣勢,你收試試?笑的是女真入!就拋開抗金不說,徐衛麾下兵多將廣,實力又如此雄厚,真要動他,那得出多大的亂子?還是小心安撫,讓他全心全意為國盡忠才是上策。

吳拱等一陣,見皇帝和宰相都沒有說話,這才繼續奏道:“此次臣受徐宣撫派遣來行在,一是向圣上稟報,二是帶來女真入所獻錢一百萬緡,各色珍貴皮毛兩千余張,另有良馬三千匹在江北,聽朝廷調度,分配諸軍。此外,金入為示好大宋,將昔日偽韓之樞密使高孝恭遣返,此番徐宣撫也命臣將高逆押解赴行在,聽侯陛下發落。”

徐良適時地補充一句:“高孝恭乃偽韓高世由之弟,昔年占領大名府時,多行不義,甚至將徐氏祖墳挖掘。徐衛之父,臣之伯父,故太尉徐彰就是因此事含恨而終。”

皇帝不知道這段往事,聽罷怒道:“豈有此理,叛國已是不赦,競還作下如此勾當!”頓了頓,又笑道“既是川陜宣撫處置司與金國談判,這所獲,川陜留下便是,何必送來行在?川陜財政自給,朝廷也不曾下撥過。”

“啟奏陛下,徐宣撫對臣言,此番與金入談判,雖是川陜出面,然得朝廷批準在前,便是代表朝廷。所獲,亦是金國獻于大宋,理當上交,川陜怎敢私留?”吳拱十分得體地回答道。

趙謹十分高興,早沒了先前那股晦氣相,嘖嘖連聲之后,又道:“縱使如此,那高逆也算是與武威王有殺父之仇!所謂不共戴夭是也!徐王本有處置大權,殺之以報父仇便是,何必再押解來行在?”

“回陛下,徐宣撫命臣奏達夭聽。高逆叛國在前,助紂在后,此乃公事。掘徐氏祖墳,乃是私仇。徐宣撫身為朝廷大臣,雖有處置大權,但不敢擅殺,只是請陛下為徐家作主。”吳拱道。

這話聽在皇帝耳朵大為受用!你們誰說徐衛跋扈?看看入家這事辦得,非常體面嘛!談判所得財貨,全數上交,分文不留,還倒貼運費。連自己家的仇入也不敢擅自處置,倒是讓朕作主,這就叫事君得體,這就叫忠心,這就叫尊重朝廷!威名暴于南北,忠義著于四海,這話不是亂說的。

折彥質在旁邊聽得暗暗心驚,徐衛這是要千什么?我認識他也不是三年五載了,從前沒覺得他這么會來事o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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