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了二十,徐家蘭又弟都接到了制置司下的命令,前性賞肌府匯報軍情。定戎一役,宋軍擊敗金
軍主力,為宋金開戰以來未有之勝利。這場戰役,在種師中親自指揮下,徐原徐勝緊密配合下,
以及徐衛的及時增援下得以成功。因此,眾人都猜測,此去長安恐怕不僅僅是匯報軍情這么簡單
二十一日,徐衛因距離京兆府較近,先于兩位兄長到達長安城,這日下午,徐原徐勝也先后
趕到,都在飽驛住下,等待兩司長官召見。沒兩日。制置司來人傳話,說是何少保見召。三兄弟
遂俯同而去。
制置司從前只是臨時機構,遇戰事而設,任命制置使一員,為戰時區域軍事統帥,事畢即罷
。但趙桓設“詳議司”檢討祖宗家法,決定一改從前弊端,試行以武臣統率軍隊,指揮作戰。因
此先在陜西六路常設制置司,以親信大臣何灌節制六路兵馬。
李綱的宣撫司設在長安城東。何灌的制置司設在長安城西,頗似朝廷里中書省和樞密院對掌
文武大權。因此時人稱宣撫司為“東府”制置司為“西府”徐家三兄弟到那制置司衙署時,剛好
碰到一個熟人。腳延經略安撫使張深。
此人從前是徐彰的部下。因此論起來,非但與徐家有舊,甚至還算是徐衛等人的前輩。看得
出來,張大帥最近心緒不佳,他下馬之時,徐勝連喚他兩聲,也沒見任何反應。直到三兄弟走過
去,徐原扯著嗓子喝了聲“張經略”才實足駭了他一跳。
,酣萬
“徐經略?”張深像是在睡夢中被驚醒一般,怔怔了看了徐原幾眼,這才回過神來。“多時
不見。義德兄作得好大事。”
徐原知他說的是定戎大戰,朗聲笑道:“哈,”光笑。卻不知道再說些什么。你如果謙虛
,等于是打張深的臉,劉光世不戰而放棄
州,他率軍出延安又被耶律馬五擊敗,退回城里堅守不出。制置司下令,讓曲端接管坊州、
腳州、丹州三地,等于是奪他的權,甚至是為罷免他作鋪墊。這種情況下,打了勝仗的徐原除了
笑還能干什么?
張深此時瞥見他身后徐勝徐衛哥倆,也不知是怎么想的,繞過徐原,抱拳上前道:“徐大帥
,別來無恙?”
徐四徐九兩個面面相覷,徐大帥?不是在你背后么?老花眼了?還是受兵敗權奪的打擊,精
神失常了?
張深見他二人如此模樣,笑道:“紫金虎坐鎮河東。擋女真二十萬大軍多時,又與府州折經
略破圍而出,馳援關中,合師擊潰毒宿主力。后生可畏,佩服,佩服。”
徐原徐勝這才知道他是在叫老九,卻見徐衛還禮道:“不敢當。不敢當。張經略太抬舉晚輩
了。我過不是個知軍,哪當得起大帥之稱?”
張深一晃頭:“哎,曲師尹調到制置司任都統,陜華帥位舍你其誰?再者,你受命“同節陜
華兵馬”今日何少保召見之后,陜華經略安撫使必然是你,我不過是提前叫一聲罷了。”
徐衛見他如此熱絡,笑了笑。便不再搭話。心里想著,看來還真讓馬擴說中了。
當下,張深十分謙讓,執意讓徐家三兄弟先行,魚貫踏入府門。可能是為了彰顯今日召見之
隆重,這西府從大門外臺階下開始,每三步都有一兵衣甲鮮明的武士垮儀刀衛戍,一直綿延到節
堂之前。徐衛等人一進去,所過之處,士兵紛紛垂致敬。徐家三兄弟意氣風。步伐矯健,而走在
最后的張深卻是滿面憂色,盡顯疲態。
當徐衛跨進節堂門檻時,已經看到一身紫色公服,頭戴烏紗的何灌高居于帥案之后,堂上已
經有多人先到。來不及去細看,四人上得前去,行禮道:“卑職拜見制置少保。”
何灌看到徐家兄弟進來,臉上露出笑意。對堂下先來之人笑道:“徐氏三虎到齊了。”節堂
里一片笑聲。都七嘴八舌地稱贊著。無非說是將門虎子,真真了得云云。
“免禮。坐吧。”何灌揮手道,卻一直沒有搭理鉚延大帥張深。后者心里更加忐忑”惶惶不
安地自尋了個位置坐定。見堂內諸多將領都與徐家兄弟搭訕,惟獨沒人問他。便連從前交好的同
僚也形成陌路一般。見此情形。更加憂心仲仲。現,種師中坐了位,曲端緊隨其后,還有一人不
認得,但估計是秦鳳經略安撫使趙點。六路帥臣,熙河大帥王倚未到。至于環慶帥守王似,此時
也不知是在蹲大牢還是怎地。
種師中朝徐衛這邊看來,微微點了點頭,徐衛也俯并致意。當看到曲端時,他這個前任上司
很快將目光移開。正襟危坐,也不與旁人交談。
“好,該來的都來了,言歸正傳吧。”一陣之后,何灌大聲說道。堂中一時肅靜下來,眾將
都把目光投向了這位名義上的陜西最高軍事長官。至少。現在仍是。
“金人又分酒路入侵,毒宿盡起精銳進犯陜西,賴將佐忠勇,西軍威武,得以在耀州定戎兩
地擊敗強敵。今妾宿率軍退入河南,陜西之危得以解除,本官奉圣命執掌六路兵權,有功必賞,
有罪必罰!”語至此處,他刻意停了一下。張深畢竟是帶兵之人,表面還沉得住氣,心里卻是七
上八下,何少保這是開宗明義。給我來個下馬威啊。
何灌環視眾帥,繼續道:“此次拱衛陜西。種太尉率涇原、秦鳳、陜華精兵于定戎擊潰委宿
主力,居功至偉!我已與李宣撫聯名上報東京留守司及鎮江行在,替老大人請功,想必官家聞此
喜訊,必然圣心大悅!”
見他如此推崇抬舉,種師中抱拳一禮,朗聲道:“何少保謬贊了,種某不過一老卒,世受國
恩,理當思報。”
何灌亦還一禮,放下手后又道:“而耀州一戰,對手雖是金軍偏師,但卻一路攻陷丹州、部
州、坊州等地,威脅長安。幸賴制置司都譏它湍。集諸路之兵,大敗頑敵于長安之本官與仇削公
商議,特嘉獎如下,曲端聽命”。
”卑職在”。曲端霍然起身,行至堂中,抱拳垂。
何灌從帥案上拿起一道晉升令。雙手展開,中氣十足地道:“加曲端左金吾衛上將軍,代
行環慶經略安撫使職權,仍兼制置司都統制
”是!”曲端利索了應了一聲,大步上前接了晉升令,何灌又捧起一方印綬,想必就是環慶
帥印,交到他手上。曲端受印之后。單手揍定,闊步回到座位。
滿堂的帥臣此時心里恐怕都是各懷鬼胎。都知道。曲端將王似誘入其帥府節堂加以逮捕,隨
后制置司就單獨下令,免去了王似環慶大帥的職務。現在又讓曲端代行。你何不做得絕一些,直
接任命,搞個“代行”豈不是欲蓋彌彰?
看樣子,何少保這回不是要把式,走動真格了!他想以一己之力統一陜西六路的軍事指揮之
權!這不是敲山震虎,而是想一步一步收攏兵權!哼哼,何少保,陜西這地方你才呆過多久?莫
以為是官家欽差的大臣,就能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王似是自己蠢吧巴跑到曲端圈套中去,我們
可不是他!
“徐原!”曲端又拿起一份公文,朗聲叫道。
“卑職在!”徐原起身上前。行禮待錢
“加徐原定邊,平戎兩鎮節度使,以彰其功,仍任涇原經略安撫使何灌說罷。遞出晉升令,
徐原上前接過后回到原坐。這節度使雖都是從二品班秩,但一般來講。能夠“建節”的武臣都是
一鎮,只有戰功卓著的大將,能夠得到兩鎮。甚至三鎮節度使的頭銜,尤其榮耀,被視為武臣品
級晉升的極限。畢竟。不是誰都能像秋青那樣,以武臣作到一品樞密使。
宣布完前頭幾位,何灌又拿起一份公文。特意舉起來晃了晃以示眾帥,笑道:“這陜西諸
路,歷來是強兵之地。能作到一路帥守位置的,不熬個十幾二十年是門都摸不著說完了這句,才
喚道“徐衛聽命”。
迎著滿掌軍中前輩注視的目光。徐衛鎮定自若,起身上前行了一禮:“卑職在
何灌卻沒有急著宣布晉升令,而是囑咐道:“你父在世時,與我同衙共事,對于徐太師之忠
勇。本官深為欽佩。金人南寇,你父東征西討,挽狂瀾于既倒,救百姓于水火,然不幸病逝于軍
中,三軍折柱,國失長城。我等除感傷于痛失袍澤長官之外,亦當以太師為榜樣。而你,是徐太
師季子,投身行伍以來,也屢立功勛。但切記,戒驕戒躁,勤勉用心,勿負你父一世英名。”
“卑職謹記少保教誨。”徐衛俯答道。
何灌點了點頭,這才展開命令道:“擢升徐衛為陜華經略安撫使兼兵馬總管,改知華州,
兼管定成軍,其原有差遣一并照舊。”其他大帥的頭銜里,除了經略安撫使以外,都兼本路的兵
馬都總管,徐衛的頭銜里少了一個“都”字,并不是說他比其他大帥權力而是因為宋代官制,武
臣任都監、鋒轄、總管等軍職。資歷夠的加“都”。資歷淺的則沒有。徐衛雖功勞大。但資歷畢
竟淺一些。
至于改知華州,那也是定制。所有的經略安撫使,都兼著本路里的一個知州或是知府。只不
過徐衛都改知他處地,還兼管定戎,算是個特例。
“是!”應了一聲,徐衛上前接過晉升令,何灌又如先前一般,從案上捧起一方印綬,遞到
他面前。這個印,叫“帥印”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東西。徐衛之前的官銜不算小吧?可他沒有印
,只有一方朱記,作為兵權的象征。
“干得好。”何灌小聲贊道。
徐衛對這位妻家姨丈一笑。接過了印綬。回到原位坐定。至此,他便正式成為陜西六路大帥
之一,而且是最年輕的一位。何灌先前說,熬到這個級別,沒個一二十年門都摸不著。這話不是
吹的。且看看這節堂之上,哪位大帥不是四五十歲年紀?像徐衛這樣胡須都沒一把的年輕將領,
只此一位。也就怪不得其他大帥一聽完晉升令,都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心里想著,咱們這幾位,
有人受門蔭,從品干起,有人甚至是從普通士兵起步,十幾二十年下來才熬到可稱“本帥”。
看看人家,二十幾歲就執掌一路兵權了。這紫金虎打仗也算還行。但如此年輕便登帥位,恐怕跟
他家世背景脫不了關系。
隨后,何灌又宣布了幾份晉升令,其中徐勝因河東以及定戎的軍功,得擢承宣使,加侍衛步
軍副都指揮使頭銜,任陜華經略安撫副使兼兵馬副都總管,給弟弟作副手,仍知同州。
這賞完了,就該輪到罰了。
何灌嘉獎了立功受賞的將帥們幾句后,話鋒急轉,滿面肅容道:“此次抗金作戰,雖有大
批將佐為陜西柱石。立下赫赫戰功。但也有那么幾個人,自以為在陜西呆得久。站得穩。藐視兩
司,枉顧軍法,對于上峰下的軍令置若罔聞!以致使大批州縣為金軍所掠,無數百姓遭受屠殺!
對于此等人,我不跟你說廉恥,本官只問你,你是當誰的官!帶誰的兵”。
一記老拳砸在帥幸上,震得筆架硯盤令箭筒亂顫,巨大的聲響讓人為之一驚!徐衛突然現,
坐在他前頭的廊延大帥張深,掩藏于官袍下的雙腿冷不丁地抖了一下。
何灌咬牙切齒。目光如炬,掃視著節堂里每一個人。
隨即又道:“環慶帥王似。早在三路西軍進攻河東時。就一再拖延,前面的部隊得不到策應
,以致紛州慘敗!今番女真入寇,兩司數度命他兵,他充耳不聞!后懾于嚴令,引軍至耀州,仗
沒打幾場,轉身就回了慶陽府!似這等人,若讓他再坐在帥位上,簡直是西軍的恥辱”。
二灌在堂卜聲煮俱厲的喝斥著,下面的將帥們個個保持出甘…集勢,目不斜視。尤其是張深。腰
板挺得象桿槍,雙手平放在膝蓋上,臉上沒有絲毫表情。他心里知道,說完了王似,就該說他了
“目下,王似已被免職。轉交有司問罪。本官希望。各路的帥守將佐們。引以為戒!要知道
軍法無情!國法如山!我軍行伍之中。不拘小節無可厚非,但在這種大是大非的問題上。絕不能
姑息!任何人。膽敢以身試法,我何灌第一個容不了他!”
張深內心之不安,漸漸表露于外,他情愿何灌指名道姓責難他。也強似這般含沙射影!王似
不聽節制,擅自引軍離開戰場,你辦他,旁人雖不以為然,卻也奈何不得。但我有什么罪過?廊
州是劉光世放棄的,我可走出動了嘟延帥司的主力跟金軍血戰,這勝敗乃兵家之常事,打不過人
家我能怎么樣?至少,我保了延安府不失吧?
正這么想著,忽聽何灌喝道:“廊延帥張深!”
心里狂跳一下,張深緩緩起身,抱拳道:“卑職在。”
“當初進兵河東,榔延環慶兩路作為后援,你與王似一般地遷延。對此。你有何話說?”何
灌沉聲問道。
張深看著地板好一陣,回答道:“卑職當時已盡全力集結部隊。只方才與黨項人作戰,將士
們十分勞苦,因此耽擱了一些時日。”
其實他不爭辯還好,何灌一聽他找借口。氣不打一處來,厲聲喝道:“滿口胡言!與夏軍作
戰結束多久了,你會不知道?罷,此事暫且不提!我問你,嘟延向為陜西屏障。兵強馬壯,為何
金軍一入關中。你接連失陷丹廊二州,還被女真人打到延安城下?你麾下幾萬人馬。可是干吃飯
的?你這帥守是怎么作的!”
張深見他跟生瓜蛋子似的自己這個腳延大帥,也有些先,火,抬頭道:“何少保,延安一戰
。我廊延將士已盡全力!金軍之剁悍,世所共知,豈能苛責?”
何灌聞言大怒!手指張深吼道:“損兵折將還敢強詞奪理?你眼里還有沒有兩司長官?”
一口氣堵在嗓子眼,張深把牙一錯,正欲開口,忽然聽到身邊傳來一聲輕咳。到嘴邊的話生
生吞了下去,沉默片復后,再度抱拳道:“卑職為廊延帥。自當聽命于兩司,天經地義。”
何灌聽他這話有服軟之意,這才深呼了口氣,語氣稍微緩和道:“罷了。你雖敗陣,但力保
延安府不失,也還算克盡職守。”
聽到這句話,張深心思總算松了口氣。
幸好徐九制止了自己方才的冒失,否則跟何灌在這節堂上斗起來,吃虧的只能是自己。聽上
頭這意思。是不打算追究自己了。得得得。說句軟話,把這事糊弄過去了事。
網要啟齒。又聽何灌道:“但延安一戰。你廊延損失也不難以肩負防務。此前。制置司已經
下令。命曲端率軍進駐坊、廊、丹三州。你回去以后,就準備交割防務吧”
廊延一路,經略安撫使管轄的范圍,便是延安一府,坊廊丹三州,及保安綏德二軍。一下子
抽走三州重地,等于把張深架空一半。他怎么肯答應?可不答應沒辦法,環慶王似就是個例子!
現在,曲端給何灌作急先鋒,打擊諸路帥臣,他手里握著數萬雄兵,又有兩司撐腰。拗不過他啊
把心一橫,張深憤聲道:“得令!”
何灌見狀。滿意地點了點頭,估摸著時辰不早了,遂道:”今日且議到此處,你等回去準備
一番,明日商討軍情。”語畢,徑直往內堂而去,眾將幾乎是不約而同起身相送。
曲端捧了印綬,跟其他人也沒什么交集。大步出了節堂而去。種師中過來跟徐家兄弟寒暄一
陣,同行出府,張深跟在后頭,一路無話。
至制置司衙門外,徐家三兄弟送種太尉離開后,自騎馬回館驛。這兄弟三個,都算是西軍中
高級將領,因此待遇十分不錯。這館驛。相當于后世的招待所,他三人都是軒敞的大房,器具擺
設一應俱全。徐衛回到房中,離飯點還有些時候,于是洗了把臉,獨自坐在桌前倒杯茶。準備順
一順腦筋。
升任一路經略安撫使,算是邁出了踏實的一步。從目前局勢看。李綱何灌是打算鐵腕打擊西
軍陋習。自己是朝廷派出的將領。理所當然地會被到兩司這一面,因此打擊不到自己頭上來。
接下來要干的事,就是借升任帥臣的東風,擴編部隊,整頓器械。定著軍中,有現成的鄉軍
可以直接納入正規軍中。我一個經略安撫司,四五萬人的建制不算多吧?至于統兵官嘛。打了這
么幾年,虎捷的中下級軍官已經鍛煉出一大批,不用擔心人才的問題。
而研器械是自己接下來的重中之重。公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火藥總算是摸著點門道了,
雖然威辦還是不盡如人意,但隨著不斷地試驗,相信可以攻克難關。難題就出在器具上,火器火
器,光餉人馮,沒有器具可不行六盡管自只沒有泣方面的專業喇慌路總還是懂一些的,到時跟工
匠們交流一下。看能不能試制。
等部隊規模和裝備都上去了,自己就可以騰出手來搞點偏門知,萬
偏門還沒搞,房門卻響了。徐衛放下茶杯,走了過去拉開房門。外面站著一個,人,他看著
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處見過。約在三十左右,生得儀表堂堂,氣宇不凡。穿身灰色直被,也難掩
一身英氣。
“卑職見過徐經略?”對方抱拳俯道。
消息挺快啊,我前腳從制置司出來,你就知道我升任經略安撫使了?誰派你來的?張深么?
一至此,遂問道:“你是何人?來此作甚?”
“卑職奉張經略之命來請大帥外出一敘。”對方回答道。
徐衛又看他一幾眼,忽地笑道:“劉信叔!”
那人一愣,隨即笑道:“沒想到大帥還記得卑職?”此人正是劉騎,當初也是在這館驛之內
。徐衛與張深吃酒時,劉光世劉騎二人都在場,因此認得。
“哈哈,你也是將門之子。我怎會不記得?對了,張經略召我往哪處?”徐衛笑問道。
劉鎬見他抬舉自己,又一揖道:“張經略在城內一家酒肆設宴。專請徐經略前往敘舊。”
哼。敘舊?我跟他有什么舊?老爺子在世時,興許還有點交情。現在么。人走茶涼了。自己
丁憂之時,四哥率虎捷出征洱東。也沒見你張深著舊情積極出兵。現在禍事上門。倒想起請我
敘舊了。
“好,你且稍候,我換身穿戴就來。”徐衛說罷,劉騎又是一拜,自先下樓。他便回屋脫了
官袍,改身尋常衣裳。這才出門。
方踏出門檻,正遇上馬擴朝他房間而來。見他這身扮相,奇怪地問道:“子昂這才回來又出
門?”
徐衛眉開眼笑,上前低聲道:“果然不出乎充兄所料,張深找上門來了。”
馬擴卻不見什么異樣,輕笑道:“除了你,他還能找誰?”
“哈哈,兄長料事如神。佩服。我先去會會他。看他怎么個說法。”徐衛笑道。說罷,拱拱
手。抽身便走。馬擴似乎有什么話想說,見對方有事在身,也就吞了回去。結果。徐衛突然又折
回來,正色道:“兄長準備一下,晚上隨我一同去拜見李宣撫。”
馬擴心里一喜,應允道:“如此甚好。賢弟先忙便是。”
長安,是數朝古都,尤是唐代為盛。那時,長安城是整個世界的中心。非但是中國的驕傲,
更引得異域之人傾心向往,胡姬酒肆。日本使節。西域商人,在長安城里是見怪不怪。
可唐王朝覆亡之后,長安的命運也隨著幾經沉浮。
到了宋朝立國。長安已經是“民亡儲蓄,十室九空”后來趙北,義作皇帝,累次對夏國用兵
。導致“關中之民,數年以來。并有科役,畜產蕩盡,廬舍頓空”其衰敗之程度可見一斑。后來
,歷代宋朝皇帝善加經營,宋神宗時長安戶口大增。商業逐見起色,至太上皇趙估登大位,長安
城已經是西北屈一指的大都市。
李綱這幾年嘔心瀝血,展民生,長安經濟繁榮,百業興旺。徐衛行走于城中街市。但見商鋪
林立,販夫走卒往來繁忙,雖然前不久還在遭受戰爭的威脅,到現在城外的流民還沒有完全散去
,可在長安城里,已經聞不到恐慌的味道。老百姓該干啥還干啥,臨近飯點,那酒樓飯店之中,
食客如云,拳呼喝之聲,便是在街上也能聽到?
不得不承認,宋代搞經濟還是挺有一手的。
劉鎬引著徐衛來到一處所在,遠近數百步,都是清一色的磚瓦大房,高數丈,極具規模,街
道也寬敞干凈。而且,一到此地,你就會現它與別處迥然不然?因為在此處出入的人,都是衣著
光鮮,非富即貴。這種地方。在宋代喚作“勾欄”是大城市的固定娛樂場所。不管你吃酒,吃茶
,還是看戲狎妓。勾欄都能滿足你?
劉鎬將徐衛領入一家,那底下一樓里。雖然賓客眾多,但很少有人吃酒用飯。一些個衣帽生
輝的游蕩子與那姿容艷麗的女子說說笑笑,很是熱鬧。再看那二樓欄桿后,不少妙齡女子依欄而
望,一邊指指點,點,一邊與同伴掩嘴而笑。
顯然,這是真的“娛樂場所”
徐衛是氣定神閑,絲毫不覺得異樣,在劉騎引領下,直上二樓。他人生得俊美,一進來就有
人盯上,有幾個女子瞧著好一陣,還互相竊竊私語。毫不遮掩地說笑。正爬著樓梯,上面傳來一
陣喧鬧,只聽得那杯盤碗盞的落地摔爛的聲音響成一片,接著幾今年輕女子尖叫著奔將下來。沒
等人鬧明白怎么回事,便看得一名婦人扯著一個衣衫不整的漢子從樓上下來,一邊走一邊罵。很
是潑辣。
遇到這種人,當官的都得靠邊站。徐衛劉騎兩個靠著欄牛仁讓他們過去。劉鎬致了一聲歉后
。這才將徐衛請到二樓角落的一處
張深也是一身常服,打扮得跟個富商似的,可那渾身散出的軍人氣息怎么也藏不住。命劉鎬
退下后,將徐衛迎入房中,連聲笑道:“都在陜西作官,一向有失親近。趁著這機會,特意請子
昂前來一敘。”
那房中已經擺好一桌酒席,四個美艷的女子穿得花枝招展,陪坐于旁,見徐衛進來,都起身
相迎。
“哎,張經略說哪里話,你是先父舊部。論起來,還是徐九的前輩,理當我請經略相公才是
。”徐衛客套道。
張深見他如此隨興,心中大喜。待落座后,趕緊吩咐道:“快快快,給這位相公倒酒,好生
伺候!”
那兩名艷女見徐衛生得俊。又聽得什么經略相公之類,哪有不殷勤之理?一個。替他倒酒,
一個替他夾菜,真叫一仁笑顏如花。
知,萬
張深卻更殷勤,起身舀起一勺豆腐放在徐衛面前的碗里。說道:“此處專營,飯,別看這道
菜是用豆腐作的。卻是別有一番滋味!快嘗嘗!”
等吃了幾口菜,他才抹抹蝶角,端起酒杯道:“來來來,子昂啊,滿飲此杯!賀你大捷!”
徐衛說句多謝。把酒喝了下去,那兩名粉頭又把酒滿上,張深繼續道:“第二杯,賀你榮升
。前途無量!”
徐衛心里知道他想干什么。因此這酒就喝得踏實,還暗笑著,我倒要看看你能找出多少由頭
來灌我的酒。
“第三杯。就得遙敬老大人。若非令尊當年提攜。我豈有今日?”張深一臉嚴肅道?
娘的,還真能扯。我爹要是知道你遷延不前,鑄成汾州大敗。非抽你嘴巴不可!三杯酒下肚
,張深砸巴著嘴。夾起一片抹肉吃得津津有味。跟個,沒事人一般。除了殷勤相勸外。還時不時
還摟了旁邊兩個粉頭取樂。
徐衛也穩得住。裝作一無所知,還跟對方東拉西扯,胡吹海侃。一直扯到酒至半酣,張深見
他似乎喝歡喜了。這才讓四名粉頭出去。并囑咐,隨傳隨到。
徐衛心里跟明鏡似的,這才算走到正題上了。
“子昂啊,今日請你來,一是為敘舊。我本出自令尊麾下,與你便如兄弟一般,理應不分彼
此”張深開了頭。
你倒不客氣,還理應不分彼此,先給我打埋伏是吧?徐衛頻頻點頭,連連稱是。
“二嘛,有件事,想請兄弟援手。只是,嗨,羞于啟齒啊。”張深搖了搖頭,作難道。
徐衛見狀笑道:“張經略有話不妨直說。兄弟我看看能不能幫上忙。”先不能把話說滿了,
萬一所料有差,豈不是自己給自己下套?
張深一聽,趕緊道:“只要子昂肯幫,對你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
“哦,那請張經略說來聽聽?”徐衛夾起一筷子菜放進嘴里。邊嚼邊問道。
張深仰脖灌下一杯酒,重重嘆了口氣,這才道:“今日節堂上你也看到了,何少保是聲色俱
厲刮斥于我!兄弟,你我都是帶兵之人。你倒是說句公道話,那女真人來勢洶洶,在野外排開了
陣勢跟我對干。我敗了一陣,退入城中堅守,有什么罪過?值得他如此?”
徐衛連“嗯”幾聲,也不去接話。
“其實當時堂上的將帥們心里雪亮,何灌這么搞,無非是想統一六路指揮嘛!就是要把兵權
抓在他一個人手里!那個曲師尹,他算老幾?在李宣撫來之前,他在陜西六路根本排不上號!現
在抓根雞毛當令箭,還都統制,呸!實話實說。除非是兩位老種相公,否則其他任何人都休想鎮
得住六路西軍!別看他曲端現在看著威風,不過就是給兩司長官充當打手而已!”
張深看來是真氣了,沒說事就了一通的牢騷。徐衛本以為這下說夠了,該言歸正傳了吧?沒
料到,對方泄之后,又感嘆道:“唉,虎落平陽啊!想我張深。也是受父蔭踏入行伍之中,幾十
年來,大小近百戰,身受十數處創傷,才搏得今天的地個?沒料到。倒受小人之氣!”
徐衛連“嗯”都懶得出了,只顧聽著。
張深看他一眼,忽地笑道:“哈哈,多喝了幾杯,兄弟勿怪。咱們說正事,說正事?”說到
這里。頓了頓。才接道“是這樣的,何少保不是讓我把坊州、廊州、丹州三處防務交割給人曲端
么?別以為我心里沒數。這才是開始,遲早,他得把我這廊延大帥的烏紗給摘了。我本想不從,
但延安一戰,我腳延主力受到重創,死傷慘重,現在也實在是分不出兵來?可讓我拱手把防務交
給姓曲的,我實在不甘心!與其交給他。我還不如交給你!”
徐衛聽到此處。作驚訝狀,連連擺手道:“經略相公說笑了,徐九何德何能?我雖升個帥守
,但在陜西六路只是今后輩,哪肯接手張經略的防務?再說了,這事也不是你我說了就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