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衛不禁有些愁悶,大哥也真是的,你怎么連這話的弦外之音都聽不出來?因為我倆是三叔的侄子,所以事先跟咱們倆通通氣。(八度吧真把事情弄到宣撫處理司去說,還有跟你商量的余地么?不要忘了,你我兩個和宣撫相公雖說是叔侄,但居家才是親戚,遇事那就是高低級他是軍政一把手,用得著跟你商量?直接下逝世命令,你能怎么辦?
徐原見堂弟不說話,又問道:“九弟啊,你到底是怎么表的態?”
“哦,我底本分了三個軍給四哥駐守秦鳳,等于早就交兵了,到時劃歸宣撫處理司節制便是。”徐衛心里打算著該怎么勸勸這家中老大。
“唉,還是你底子厚啊。三個軍,快兩萬人馬,眼睛都不眨一下,哥哥沒法跟你比。”徐原嘆道。
徐衛不知道說什么好。涇原經略安撫司本來就是陜西諸路中兵強馬壯的一路,更何況現在接手了環慶的兵馬,我保守估計,你手里至少有六萬兵力。而且,涇原環慶兩路,都是溝溝坎坎,軍寨堡壘一個挨一個,易守難攻,不需要太多的兵力就可以圖存。而且宣撫處理司重新劃分陜西以后,你陜北是主守,我陜南才是主攻,你跟我哭窮?
“大哥,既然環慶的部隊你使著不順手,那何不將曲端的舊部交給宣撫處理司節制?”徐衛旁敲側擊地建議道。
“那怎么行?”徐原一下子就急了。“把環慶的部隊交上去,我拿什么守環慶?下回金軍再延著洛水來攻,我不能拿腦袋去撞女真人吧?”
“既然環慶兵要守土,那涇原兵呢?”徐衛看來是成心要把這層窗戶紙捅破。
徐原拉長著臉,沉聲道:“涇原兵自然更不能動哎,我說九弟,你怎么……”后頭的話他自己可能也覺著不太合適,所以沒說出來。
徐衛倒也不在意,勸道:“哥哥,說句不該說的話,三叔到陜西主持軍政,對你我弟兄本來就是好事一件。區區些許兵馬算個甚?三叔他想手里有兵,心里才踏實,咱們就分些給他,反正又不是讓你交兵權。”
徐原牙疼似的咂巴著嘴:“道理為兄也懂,只是,情況實在是復雜,我沒兵。”
“大哥,你怎么就不明確?三叔提前跟我們通氣,就因為我倆是自家人。我們假如不支撐他,旁人怎么看?而且他首先是陜西軍政長官,然后才是你我的叔父。假如大哥執意如此,你認為三叔會把這事當溫開水喝下去?”徐衛把話挑明了。
徐原從他話里聽出些意思,正色道:“怎地?難不成三叔還要處理我是怎樣?”
“那或許不至于,大哥,我且問你,現在如今環慶那一攤子事是你主持么?”徐衛沒來由地問道。
“剛把金賊擊退,還沒工夫去管。環慶的日常事務都是劉光世在主持,怎么?”徐原反問道。
“劉光世現在掛的是環慶副帥,大哥若執意不支撐,宣撫處理司下令你退回涇原,環慶事務由劉光世接手,你怎么辦?”徐衛道。
“他?劉光世?他算得老幾?連敗之將,他有什么資格主持環慶?”徐原冷笑道。
“有沒有資格不打緊,他爹劉延慶如今被啟用了。我聽說鎮江行在那邊,主持御營司軍事的就是姚古,劉延慶,還有折可求等人。大哥難道沒創造姚平仲劉光世兩個都被委以重任么?說句難聽的,陜西不是離了你我就不轉的。”徐衛說道。
徐原不說話了。在他看來,于公于私,這件事只要他不點頭,誰也拿他沒措施。但聽堂弟這么一說,似乎又不是這么一回事。
“還有,大哥,原環慶帥王似,當初是為了安撫曲端,才被法辦。到現在還沒有個結論,萬一把他也啟用了怎么辦?”徐衛見堂兄遲疑,遂打鐵趁熱。
徐原深吸一口吻,顯得有些浮躁。一雙手不住地在膝蓋上往返搓著。
“我的哥哥哎,你還在遲疑什么?三叔主持陜西軍政,對你我大有利益你要跟他對著干,值當么?他要是直接下令,你能怎么樣?你敢公開反對么?提前通氣已經是抬舉了,三叔對你說此事等正式商議的時候再說,其實到時候會跟你商量么?直接下命令”徐衛發出最后一擊。
徐原坐不住了,試探著問道:“難不成我把三叔給得罪了?那,那現在……”
“趁事情還沒有公開,再去見三叔一面,把話說開了。他到底是咱們叔父,不會怎樣的。”徐衛道。
徐原有些為難:“為兄當時大倒苦水,現在又回去說有兵可交,這怎么好?要不,你替我走一趟?”
“我也不合適,到時人家說你徐九還真管得寬,都管到涇原去了?這不是惹人議論嗎?”徐衛可不愿出這個頭。他現在風頭本來就旺,要是在這些事上也去上竄下跳,沒有利益。
“實在不行,讓徐嚴去”徐原道。
徐嚴?他那德性,油嘴滑舌,奸巧賣乖,反而壞事。徐衛略一思考,一拍桌子:“有了,讓徐成去。他不是還沒拜見過叔祖么?就趁這個機會去,順便再事情說說。你放心,就算三叔不提,六哥也會說。”
徐原點點頭,這倒是個措施,不過轉念一想:“不對啊,徐成是你的部將啊。”
“哥哥當我此番為何帶他來?還不是想著哥哥你接手環慶后須有得力干將,我這才把兒子給你送回來了。他可是我帥司一員干將,同統制的級別,大哥可莫把他再當浪蕩子了。”徐衛笑道。
徐原著實激動了一把,拍著弟弟肩膀道:“老九,多的為兄不說了我欠你這份情”他欠徐衛的情可不止這一碼。當初徐嚴領頭帶著兵去環慶的時候,假如不是徐衛派人運動,撬曲端墻角,把康隨收買過來,事情能這么順利?
九月三十,陜西宣撫處理使徐紹,召集諸路帥守于宣撫處理司切磋軍事。徐原、徐洪、徐勝、徐衛、王倚、姚平仲、劉光世等大將悉數出席,西軍高級將領云集一堂。
徐衛刻意去得晚一些,他到宣撫處理司門前下馬的時候,居然碰到一個熟人。曲端
對于這個老上級,徐衛沒什么好感,只是場面上大家還是要過得去。遂點了個頭,也沒說什么,曲端臉上沒絲毫表情,匆促抱個拳,便算是還禮了。
他被罷去帥位,削去兵權后,一直被安置在秦州城,沒有正式結論。卻不知為何,今天議事將他也召來了。
徐衛踏進議事堂的時候,只見里面一片人影,還沒來得及分辨誰是誰,就聽一片呼聲。這個叫“徐大帥”,那個喚“徐經略”,紛紛起身跟他打招呼。徐衛作個四方揖,唱個大肥諾,客氣地應酬著。
等坐定下來仔細一看,除了熙河帥王倚以外,其他的居然都有些來往。其中徐原、徐勝、徐洪三個都是他的兄長。只是惋惜了徐良是文階,要不然徐家五兄弟齊集陜西,湊個“徐門五虎將”也算是件美談。
“徐大帥,這兩年數你打得最兇聽你的喜報,都快讓咱耳朵聽出繭子來了。”劉光世哈哈大笑道。他起個頭,旁邊的將帥們都跟著起哄。
徐衛擺擺手:“微末之功,不足掛齒,不過奉命行事罷了。誰叫咱跟女真人臉貼臉?挨得近,我不打他,他就得打我,沒措施的事。”
“謙虛了不是?我看吶,現如今這西軍里,也只有你敢跟金軍正面對決。”有人說道。
徐衛盯他一眼,笑道:“兄弟我可不是苦不堪言吶,光我在前頭頂著不行,往后,咱們還得同心戮力,光我一個人唱,這戲也不好看,再說我也唱不下去啊。”
在座的人,來自陜西各處,表面上雖都是同袍同僚,大家嘻嘻哈哈,但心里都有一個打米碗。知道徐九是徐宣撫的侄兒,他說這恐怕不是表面那么簡略吧?從今往后?要同心戮力?嘿嘿,這話還真值得細細品味才是。
正說著,一人從堂后出來。年約而立,身長七尺有余,站那兒一戳,氣度軒昂說的就是這種人。面皮白凈,蓄兩撇短須,顧盼之間,神情奕奕,正是徐良。徐六底本有個差遣,喚作陜西撫諭使,但那是臨時性。其父正式走馬上任后,他的新差遣是宣撫處理司參議官。這陜西上到宣撫司,下到帥司,都有參議顧問等佐官。名字雖一樣,級別和待遇卻是天差地。宣撫司一級的參議官,那是跟提點刑獄和知州平級的。
在座的,好些人不熟悉他,只是看他長相頗似徐宣撫,猜測著可能也是徐家子侄。卻見徐良作個揖,朗聲道:“下官徐良,充當宣撫處理司參議。奉宣撫相公之命,前來查點與會同僚。”語畢,環視全場,見各路將帥都到齊,方才轉身入內。
眾將官都知道,徐宣撫怕是馬上就出來了。于是都正襟危坐,不再聒噪。果然,不多時,一身紫色公服,束金帶,佩魚袋,頭頂幞頭的徐紹穩步而出。
他一現身,堂下十數位西軍高級將領全都起立,抱拳行禮。徐紹徑直到帥案后坐定,先掃視全場一周后,揮手道:“坐吧。”到底是在陜西干過武職的人,這一舉手一投足之間,自有一股威儀,全然不似從前那些東京委派的文官。
“本相承天子命,宣撫陜西,這還是頭一次召集諸位將帥前來議事。在座的,有些是舊識,有些是新交。卻也無妨,從今以后,都在陜西共事,但愿我等同心同德,外御北夷,內安黎庶。”徐紹朗聲道。
當時,那眾將帥都稱善。每位宣撫上任,這一番表述總是免不了的。
“閑話不多說了。”徐紹很快轉入了正題。“此番召集諸位前來,乃是為了一件大事。”
這話挺唬人,所有人都將眼力放在他身上,等候著下文。當然,徐家幾兄弟早就心里有數了。
“自金人南寇,又非凡是犯我陜西以來,西軍裸露出來的問題非常嚴重。先后喪失了鄜延,陜華等大片地區,喪失折將無算。若不加以整理,談何御敵?再則,鎮江行在,以及官家都非常器重此事,一再嚴令本相,務求轉變局面。”徐紹語至此處,故意頓了頓,見全場將帥都專心傾聽。
這才持續道:“西軍最大之頑疾,莫過于各自為戰,互相推諉。個別帥守飛揚跋扈,疏忽宣撫制置等司。究其根源,乃是因為六路帥司互不統屬,遇戰事難以機動調動。有鑒于此,本相上奏鎮江行在,得官家御準,即日起,撤銷諸經略安撫司”
此話一出,滿堂皆驚這經略安撫司,可存在了幾十上百年吶從經略司,到安撫司,再到兩者合為一體,這是幾十年下來形成的最合適陜西的模式。現在徐宣撫一句話,說撤就撤了,那是不是說,我們這些作帥守的,也不用干了?
縱有人滿腹疑問,也有人想出面質疑,但一想到徐紹一來是在東京作過樞密使的,二來現在西軍當中,數他兩個侄子實力最為壯大。掂量掂量,還是忍了。
“今后,陜西除金人盤踞之地外,劃分為三個招討司。涇原環慶兩路,合為陜西北路招討司,秦鳳一路以及永興軍部分地區,合為陜西南路。以熙河路原有防區改陜西西路。此三司職權,稍后自有公函發下。現在,頒布任命”
不自覺間,所有人都把腰板挺直了。這可是前所未有的大動作哪一任宣撫使也不敢這么干吶。徐紹不但干了,而且壓根沒打算和誰商量,把咱們叫來直接就頒布任命
“徐原”徐紹一聲喝。
徐原霍然起身,挎刀大步而前,虎吼道:“卑職在”
“委你為陜西北路招討使,兼知渭州,防區內正軍,鄉兵,番兵,弓箭手,忠義巡社等各色部隊,悉聽節制”徐紹捧出一道委任狀。徐原上得前去,雙手接過。就這么一張紙,本來的涇原環慶兩路兵權到手
“王倚”徐紹又喚。
熙河帥王倚,可以說是西軍諸路帥守中最為低調的一位。沒什么顯赫的戰功,也沒干過什么出格的事情,安安穩穩作自己的熙河路經略安撫使。但為了和夏國爭取河湟地區,熙河一路當初是連年征戰,因此熙河軍兵強馬壯,尤其值得稱道的是熙河番兵,英勇異常,悍不畏逝世金軍入侵陜西,熙河一路因為山高路遠,一直沒它什么事。倒叫人有些淡忘了。
王倚約有五十年紀,若不是那身官袍披著,你很難想象這是位統率數萬精兵的大帥,簡直就象是個普通的長者。
“委你為陜西西路招討使,兼知熙州,節制轄區內所有部隊。”徐紹道。王倚令命接過委任狀。
“徐衛”徐紹又拿起一道狀紙來。
徐衛不急不徐,上得前去,只聽徐宣撫道:“委你為陜西南路招討使,除統率兵馬外,定戎陜州亦并入你司。兼知京兆府,戎馬之余,勿忘勸課農桑,司儀行政。”
“遵命”徐衛大聲應道,雙手接了委任狀。
進行到這里,好些人心里都運動了。本來也不過如此嘛,似乎除了把環慶曲端擼了之外,其他的和從前沒什么差別,就是換了個招牌而已。徐原倒白白撿個便宜,環慶一路又歸他管。王倚沒變更,至于徐衛,人家本來就是秦鳳帥,本來永興軍路那塊地盤也是人家拼逝世守下來的。新瓶裝的卻是舊酒,還認為什么了不得的改革呢。
“此外,諸司設副使兩員,隨軍轉運使一員,參議一員,走馬遭遇公事一員,主管機宜一員,書寫文字一員,干辦公事四員,文官準備差遣四員,武官準備差使四員。其中,副使一員,隨軍轉運使,走馬遭遇公事由宣撫處理司派出。職權稍后亦有公函知曉。”
招討司這領導班子搭得可真夠大的。算上招討使,再除開各級統兵官,招討司這一級機構里,就有二十名文武官員,當然,有些差遣是可以由統兵官兼任的。
但下面這些將帥關心的不是班子搭得有多大,要害是幾個要緊的職務是由宣撫處理司派出副使不用說,招討使以下,數他最大,估計是有監督之權。隨軍轉運使,顧名思議,轉運使管的是錢糧,也就是說,從今以后,錢糧這一塊是由宣撫處理司派出官員直接治理。其目標,恐怕是為了杜絕虛開兵額,冒領糧餉,或者虛報軍功,冒領封賞。
走馬遭遇是個正八品的小官,但官小權大。他純粹是為了監督而監督,雖然是八品,但他可以直接越級上報,甚至越到皇帝這一級。無事一年具體報一次,有事隨時上報。從前走馬遭遇干涉將帥指揮,橫行不法之事時常有聞。以至于后來西軍諸路里,有一段時代根本不設此職。現在徐宣撫把它弄回來,難道是為了掣肘我們這些帥守?
(八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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