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閥

第四百五十八章 固若金湯?不堪炮擊!

第四百五十八章固若金湯?不堪炮擊!

此時他四周的部下紛紛阻止,有人道:“使不得紫金虎乃是當年老種經略相公麾下頭號虎將徐彰之子,將門之后,家學淵源。自他入陜以來,數與金軍人戰,未嘗敗北。張經略也不止一次地說過,徐九是個人物。今他率軍來攻,城中士兵不滿四千……”

程煥聽到這里,大聲罵道:“那你是想讓我開城投降了?你既懷此心,我豈能容你”

“不不不,卑職不是這個意思。就算我們要據城堅守,也不必激怒于他。尋個借口把這事回絕了,就算日后有個萬也不至于不好說話。”部將解釋道。

程煥一聲冷哼,還沒說話時,下面的人又喊了起來。他想了片刻,問那建議的部下道:“依你之見,這話如何回?”

“紫金虎的防區遠在長安,現在突然來到此處,是真是假,還有待證實。也有可能是他人冒名,想借其威風。不如就拿這話去回如何?”

程煥點點頭,將頭一偏:“說吧。”

那部將從探出頭去,大聲回應道:“你等休要誆騙,徐大帥遠在長安,如何到了此地?勸你等早早退去,免生禍事若不然,便請徐大帥親自來”

本來以為,這話說出去,對方好歹要回應一聲。哪知那幾騎得了話之后,再沒有半句多余的,調轉馬頭就走。城上將士面面相覷,這真是來勸降的?怎么感覺鬧著玩似的?

程煥也沒多想,下令嚴陣以待,一旦敵軍攻城,便給予迎頭痛擊

這一頭,那幾名騎士奔回軍中,將話原原報徐衛。楊彥頓時大怒,破口罵道:“這些叛軍,豬狗一般的牲口,也配見大帥我要是殺進城去,一個不留”

徐衛騎在馬背上,眺望金湯城片刻,將馬鞭一揮:“攻城,打完咱們再吃飯”

三萬余兵馬列于金湯城東南兩面,最前頭,擁著壕橋云梯的士兵摩拳擦掌,躍躍欲試。開玩笑,女真人咱們都沒怵過,還會把這些叛軍放在眼里?三下兩下解決了,灑家還等著吃飯呢

在他們身后,數十座砲車正在緊張地拼裝當中,士兵們將一箱箱的霹靂炮搬運到砲車旁邊,只等組裝完畢,便要砲攻城。最難弄的是鵝車,因為體積太大,得一件一件地往上裝,頗耗些時間。

“大帥,飛火砲給他們試試?”張憲自從得了最新的火器之后,一直手癢,很想拿金湯城來試上一試。

“不急,軍中利器豈能輕易示人?”徐衛搖頭道。

攻守雙方都在緊鑼密鼓地作著準備。金湯城上,強弓硬弩已經上了弦,搬運石塊木頭的士兵往來不絕。而城下,一座座巨砲接二連三地豎了起來,這讓城上的守軍壓力很大。他們非常清楚這是什么東西,十三梢砲,能將巨石彈射出數百步遠,威力驚人

“報砲車全部妥當可以砲”此起伏彼的報告聲在虎兒軍陣中回蕩。

“大帥?”如愿作了先鋒的楊彥側過頭,詢問著主帥的意見。

徐衛沒二話,將馬鞭朝前一指,下令進攻。隨后,掌旗兵揮動旗幟,那各處統兵官一見,將手中兵器一揮,大喊道:“走”

雄渾的戰鼓聲驟然響起與之相響應的,便是士兵們整齊的吆喝聲。數千將士,推動著十六座巨砲,緩緩向金湯城壓了過去。

原地待命的將士們拿兵器拍打著盾牌鎧甲,鏗鏘之聲震耳欲聾虎虎虎士兵們從喉頭出的低吼,伴隨著兵器鎧甲的撞擊聲,匯聚成一股洪流,沖霄而起

城上守軍將士不免色變這怕是虎兒軍無疑了吧?其他部隊,哪有這種氣勢

“神臂弓”程煥一張臉繃得緊,顯然,他也為徐衛所部的軍威所震動。“一旦敵進射程之內,立即射殺”

那各處馬面敵臺之上,布置有大型弩器,神臂弓也赫然在列其他如床子弩,踏張弩,竟也一樣不少張深的投降,使宋軍損失的,不僅僅是數萬精兵,也不僅僅是土地城池,更要命的,則是精良的武器裝備和技術

當一座座山丘般聳立的巨砲停下來時,也正好進入了神臂弓的射程之內。操弩手握上了弩機,瞄準了目標……

“裝砲”各砲車指揮使一聲令下,負責填裝的士兵便將碩大的霹靂炮放入砲車的皮套之內,旁邊,執著火把的士兵等待著下一個命令。

就在此時破空之聲驟然而至一聲聲慘叫響起,一個個士兵栽倒在地拉著砲梢的士兵們扭頭看了一眼倒地的同袍,一怔之后,并沒有慌亂,而是將兇狠的目光投向了面前這座要塞。

“點火”砲車指揮使們的聲音明顯比先前多了幾分怒意

硝煙騰起,霹靂炮上的藥線哧哧燃燒起來一個霹靂炮裝藥二十余斤,以鐵殼盛之,砲起火,威力驚人

“放”“放”“放”軍官們聲嘶力竭的吼聲響起,幾乎在同一時間,扯著砲梢繩索的士兵們齊齊力那系著皮套的砲桿猛然彈起剎那之間,半空中數十個黑影直飛向金湯城頭

城上,除了操作大型遠程器械的弩手之外,其他士兵還站立在城墻之上。當看到幾十個黑點騰空而起,越變越大,朝自己襲來時。這些原鄜延軍的將士,也表現出了自己曾經作為西軍一員的素質。

沒有抱頭鼠竄,沒有大聲驚呼,甚至沒有離開崗位半步,只是盯著那黑點漸漸化作一團黑影,越來越疾

程煥仍然在第一線親自指揮作戰,他全副鎧甲,手執大刀,見一塊“砲石”從半空中飛落下,身旁有士兵叫道:“巡檢當心”可他卻一動不動,當那顆砲車帶著猛烈的勁風從頭頂劃過,落入城中時,他臉上露出一絲獰笑。這些東西,他見得太多了,西軍的戰術他再清楚不過了。

可就是那一絲獰笑,立馬就被驚天動地般的巨響所驅散了當第一顆霹靂炮在金湯城內炸響時,城上的將士們本能地把身子一矮,驚慌失措地四處張望人人臉上寫著震驚和迷茫,這是怎么回事?

可沒等他們反應過來宛如旱地驚雷般的巨響一聲接一聲讓他們感覺地皮都在晃動城池都在顫抖

突然慘嗥聲大作一顆“砲石”直接命中城頭劇烈的爆炸使得著彈點的士兵被炸得四處飛濺立時掀翻一片這還不算,霹靂炮爆炸之后,鐵殼化作了呼嘯而迸的碎片其慘象,可想而知……

城頭上,不可避免地亂了這些守軍雖然也曾經是西軍一員,也有著西軍一樣的剽悍,使他們面對矢石時,仍能悍不畏死,巍然不動。可是……這他娘的是什么玩意一個個跟打雷似的打雷還震不死人吧可這東西,它一下子就要了幾條甚至十幾條人命啊

被震暈了的士兵們盲目地亂竄,自心底的恐懼,變成了凄厲的喊叫。刺鼻的硝石味,和嗆人的煙霧,使他們失去了判斷力。

與城頭上的熱鬧相比,兩里外的虎兒軍中,顯得冷清得多。除了砲車部隊轟擊之外,其他部隊都還在原地待命。遠眺城上的混亂情況,不少人想著,這城恐怕要不了三五天就能拿下。

康隨臉上的震驚表露無疑,作為原來環慶帥司的將領,他顯然沒見識過虎兒軍火器的厲害。聽著那炸雷般的聲響,看著城頭雜亂無章的場景,他忍不住向前頭的徐衛問道:“招討相公,卑職認為,金湯城,五日之內必破……”

徐衛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爆炸聲太大,沒有聽到他在說話,反正沒回答。正好,五輪砲擊結束,他立即傳下命令:“讓虎捷軍上。”

虎捷軍,也就是楊彥親統的南路招討司第一軍,繼承了老部隊的番號。從來都是虎兒軍的中堅力量。

楊彥一接到軍令,立即將手中的曲刃槍一招:“弟兄們,上”他現在是虎捷軍的統制官,更兼南路招討司的都統制,已經不允許他貿然地親上一線了。

虎捷軍的漢子們麻利地推動了壕橋、鵝車、飛橋,高聲吼叫著沖向煙霧彌漫的金湯城。一瞬間,金湯城下就象放了閘,士兵們潮水般涌了過去

城頭上,巡檢使程煥本來蹲在女墻下不敢動彈。但等了好一陣,不見砲,他正猶豫時,忽聽城外萬眾齊呼。心知對方開始近前攻城,一射而起,果然

“快各就各位敵軍扣城退卻者,死”他這歇斯底里的一聲吼,讓許多六神無主處亂竄的士兵們停了下來。在軍官帶領下,回到自己的崗位上弩手們奔到馬面上,重新絞動弓弦,弓箭手排列在女墻之后,搭箭上弦。

被震聾了耳朵的軍官一面使勁搖晃著腦袋,一邊高舉著戰刀,隨時準備下令反擊。可無論官兵,此時表現出來的,都是其長期訓練所鑄就的本能反應,但他們的心里,恐懼正在加深……

“神臂弓放”

弦響如霹靂箭槽中那銳利的短箭呼嘯而出幾乎就在弦響的同時,虎兒軍近前攻城部隊的前頭,不少士兵應弦而撲神臂弓射程極遠,威力奇大,往往是透體而過,再射中后面的人

但這大殺器的短處也很明顯,那就是因為操作復雜,放完第一箭后,第二箭就不連貫。再加上金湯城守軍神臂弓裝備不多,很難對虎兒軍造成較大威脅。這時候,床子弩和踏張弩就上補上空缺。

弓弦響成一片攻城軍中中箭倒地者比比皆是,可這也不能阻擋虎兒軍進攻的步伐。當神臂弓準備放第四箭時,虎兒軍已經到了護城壕前

壕橋兵用盡全部的力氣,將壕橋推到了護城壕對面,穩穩地卡住。因為壕橋橋面寬不到半丈,因此通常需要幾座壕橋并排,才能讓大型戰車通過。

虎捷軍的動作極快,壕橋剛一鋪就,鵝車飛橋和破城錘就接踵而至

“放箭放箭”程煥揮舞著戰刀,放聲狂吼。

列在女墻后的弓箭手將弓弦扯得滿月一般,隨著軍官一聲令下,無數白羽撕裂了空氣,呼嘯而出虎捷軍的士兵們直感天空忽然為之一暗,半空中就下起了箭雨可他們并不懼怕,因為他們是負責運送器械的重步兵他們的身上,都穿著堅韌的步人甲宋軍制式裝備的黃樺弓和黑漆弓,很難穿透這堅固的鎧甲

一聲轟響第一架鵝車撞上了城墻車上折疊的云梯飛快地彈起,架到了城頭上每座鵝車里,隨著都頭一聲令下,藏于車中的士兵們仿佛突然了瘋一般,嚎叫著鉆了出去他們順著云梯,迎著利箭和滾石,毫不畏懼地往上竄

當第一名士兵剛要沖上城頭上,一塊大石正好砸在他腦袋上。人體伴隨著石塊,從云梯上栽落下去。但緊隨其后的同袍沒有絲毫猶豫,蹭蹭爬到動梯最后兩梯,腳用力一蹬,竄上了城頭腳一落地,幾乎想也不想,手中的斧頭掄圓了橫掃過去

血花四濺慘叫連連正當他想要揮出第二斧時,從四面八方刺來好幾條長矛尖銳的矛頭扎進他的肚子,幾名守軍士兵同時力,借著扎進他腹部的長矛,將他生生頂在了女墻之上

他緊咬著牙關,瞪大了眼睛,雙手抓著腹部的槍桿,嘴里出令人恐懼的嗥叫

當敵軍士兵將長矛抽出時,如泉涌般的鮮血自腹部流出,他靠著女墻,緩緩倒了下去。臨死之前,他看到,一個接一個的袍澤弟兄沖上了城來他帶著一絲報復的獰笑,咽下了最后一口氣,一雙眼睛,仍如陣亡前一樣圓瞪……

“頂住趕他們下城”程煥麾下的各級軍官氣急敗壞地叫罵著。

畢竟是從前的鄜延精銳,這些守軍也確實不孬,沒有因為虎捷軍的攻勢猛烈而怯陣。每一個躍上城頭的虎捷軍士兵,要面臨的,是從各個方位襲來的兵器。再加上金湯城地形的險要,能攻擊的面非常窄,以至于虎兒軍準備的鵝車,還不能全部派上去。

有鑒于此,徐衛和部將們商量時就決定,側重攻擊城門。在同袍們借著鵝車飛橋攻擊城頭時,擁著破城錘的兩路士兵已經通過壕橋來到了城門前。所謂的“破城錘”,就是在一個巨大的車底盤上,堅起支架,以鐵索懸掛一尺多粗的樹干。樹干的前端包裹著鐵皮,用以撞擊城門。

不過他們也不輕松,要操作破城錘的同時,頭上還要頂著守軍的矢石。

十幾名身材壯碩的軍漢站在車上,扯著粗如兒臂的鐵索,拼命地往后拉。當破城錘退到盡頭時,他們猛然放手,巨大的樹干帶著無與倫比的力量重重撞在了城門上明顯能感覺到,那厚實的城門劇烈地抖動著

“再來”負責指揮的軍官大聲下令道。話剛說完,突然身形一顫,一支利箭正射中他肩胛他隨手折斷箭桿,又扯起了鐵索哪知,緊接著又一箭射中了他的頭盔這位勇猛的低級武官大叫一聲,從車上摔了下來。部下將他扯到一邊,馬上又有一人躍上車去,替代了他的位置。

“巡檢東門的弟兄們快頂不住了急需支援”

程煥暫時退到了城墻根下,正會集有關人員議事,聽到這話,一躍而起道:“什么門破了?”

“門未破但敵軍攻得甚急”那滿頭大汗的武官叫道。

程煥虛驚一場,上前就是一腳:“沒破你叫喚個甚回去頂住”

直到現在,他的耳朵里還嗡嗡作響,使勁在耳朵上拍了一掌,他切齒道:“紫金虎好生猖狂他想破我金湯城,沒那么容易外城丟了,我還有內城”他這話,本是想激勵部下,鼓舞斗志。可話說完以后,他現,部將們沒一個接嘴。

“怎么?怕了?”程煥雙眼通紅。

怕?當然怕金湯城守軍只有三千多人,而紫金虎的部隊起碼在十倍以上兵力懸殊也不是不可過,但你也看到了,徐九的器械何其精良?就說那火器,你以前見過么?現在金湯城被困住了,也指望不上誰來救,怎么辦?

“程巡檢,照徐九這個打法,我們撐不了幾天。”有人聲說道。

“不錯,就算我軍退到內城,以徐九的兵力,他照樣可以把金湯城拿下。我們難道要戰至最后一兵一卒?”

話一出來,在場所有人都目光投向了說話這位。大家心里都明白,當初我們是宋軍,守衛自己的土地城池,尚且沒有戰到最后一兵一卒,而是投降了女真人。現在替女真人守城,我們難道要賠上性命?

“巡檢,趁現在決定,還不算太晚。如果等到明天或是后天,就算我們想怎么樣,徐大帥也不一定會接受了。”這就是開戰前,在城頭上阻止射殺使者的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