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郎!六郎你去哪兒了?六郎!”
是沐川的聲音。
顧嬌去了太久,沐川遲遲等不到人,于是與趙巍、袁嘯等人一起出來尋他,與他們一道過來的還有中和殿的一位小宮女。
這是中和殿的小雜院,一般沒有人過來,除了一個放置灑掃工具的小木屋外,便是一面高墻與幾棵大樹。
而此時,顧嬌蹲在高墻附近的一棵大樹下,她面前是一個倒在血泊中的男人,她身后的那個小木屋附近還躺著三個不省人事的太監。
“這、這是什么情況?”袁嘯目瞪口呆地問。
“六郎!”沐川大步流星地走過去。
袁嘯與趙巍也快步跟上。
他們路過小木屋時不約而同地看了眼橫七豎八的三名太監。
袁嘯沖二人搖搖頭。
他能感受到,這三人已經沒氣了。
趙巍擔憂地看向那個蹲在地上不知是在畫圈圈還是在干啥的小背影:“六郎不會有事吧?是受傷了還是嚇傻了?”
這一看就是個可怕的兇殺現場!
什么正常人能蹲那兒呢?不嚇跑也趕緊躲得遠遠的好撇清關系不是么?
三人快步來到蕭六郎身側,沐川在左側,袁嘯與趙巍在右側,趙巍嫌自己離蕭六郎遠,索性繞過地上的男子來到了顧嬌對面。
而與他們一道過來的那位小宮女已經飛快地去叫人了。
“六郎,你沒事吧?”
三人異口同聲地問。
一起擊鞠久了,幾人之間的默契也日漸增加。
顧嬌哦了一聲,說道:“沒事。”
三人中只有沐川見過南宮厲,只可惜南宮厲一臉血污,容顏難辨,加上沐川一門心思擔心蕭六郎,也就沒認出對方。
沐川蹙眉問道:“這是怎么回事啊?”
顧嬌誠實地說道:“他被殺了。”
沐川不解地看向顧嬌:“那你干嘛蹲在這里?等著被當成兇手抓起來嗎?”
我就是兇手呀。
顧嬌道:“腳麻了。”
是真麻了,起不來的那種。
沐川:“……”
袁嘯:“……”
趙巍:“……”
沐川與袁嘯一人伸出一只手,將顧嬌給架了起來。
另一邊,小宮女帶著中和殿的掌事太監過來了,正是李三德,李三德的身后還跟著幾名皇宮的侍衛。
不是御林軍,御林軍只有皇帝有資格調遣,這會兒皇帝在金鑾殿上朝,李三德暫時還沒上報。
李三德一眼看見了天穹書院的幾名學生,他的目光落在顧嬌的衣襟上。
沐川三人順著他的目光一瞧,腦子里當即嗡嗡一響。
天啦!
六郎的衣服上怎么有個血手印吶!
方才顧嬌蹲在那里,抱著膝蓋,衣襟被擋住,乃至于他們并未第一時間發覺這個血手印。
這是南宮厲臨死前揪住她衣襟留遺言時弄上去的。
按照顧嬌原本的計劃,南宮厲一咽氣她便逃之天天,衣裳臟了沒關系,她里頭多穿了一件。
可誰讓她腳麻了。
計劃A宣布陣亡,還好她急中生智想出了普蘭B。
接下來執行普蘭B。
小宮女已經向李三德匯報了剛剛的情況,李三德知道沐川與其余二人是后來的,當時的案發現場只有蕭六郎一人。
李三德確認了三個太監的身份,年輕的小太監姓胡,大家叫他小胡子,另外兩個太監一個叫童厷,一個叫魏西。
二人都不是在中和殿當差的太監,而是來自十二監中的尚膳監,尚膳監掌管御膳、宮內食用與筵席等事宜。
十二監因其職能特殊的緣故,擁有出入三大殿的資格,二人今日就是來問詢國君的午飯事宜的。
可他倆不是已經問完走了嗎?為什么會被人殺死在這里?
更詭異的是地上還有不知作何用途的麻袋與繩索,這是要干嘛?
“確定是被殺害的嗎?”李三德問幾名皇宮侍衛。
三人點頭,他們無比確定。
顧嬌看著李三德一行人,這三個太監的死可和她沒關系,他們是被南宮厲的內力誤傷而死的。
李三德又去了看了樹下的那個男人,相較于三個太監,此人的死狀就太慘了些,是被人以削尖的樹枝貫穿了胸口,兇器對方都沒帶走,就那么囂張地扔在現場。
李三德預感了事情的嚴重性,他是中和殿的掌事太監,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竟然發生了謀殺,怎么看都是他失職了。
他就不明白了,皇宮守衛森嚴,何人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在皇宮作亂?
“你們就沒發現有什么可疑之人嗎?”他問隨行的侍衛。
侍衛搖頭。
顧嬌對此也不意外,皇宮守備森嚴不假,可對南宮厲這樣的高手來說,避開視線還不算太難。
加上南宮厲可能對皇宮侍衛的交班與巡邏情況了如指掌,這才能鉆了守備的空子。
這個擊殺地點應當也是南宮厲細心挑選的,完全是中和殿的死角。
李三德最后才來到南宮厲的面前,這一次他仔仔細細地看了南宮厲的臉,越看越覺著不對勁。
他掏出帕子,擦掉了南宮厲臉上的血污,隨后就聽得他一聲驚呼,整個人都站了起來!
“李公公!”
侍衛們還當是這人詐尸了,忙沖過來保護李三德。
可當他們看見那張被擦去了血污的臉后,也露出了與李三德一樣震驚的表情。
事關重大,李三德當場詢問了顧嬌具體情況。
兇手是誰?
發生了什么事?
衣襟上的血手印又是怎么一回事?
“不清楚。”
“沒看見。”
“我來的時候那三個已經咽氣了,這一個,還有一口氣在,我略懂岐黃之術,就想著搶救他一下。他抓住了我的衣襟,好像是想告訴我兇手是誰,可惜,還沒說完就咽氣了。”
顧嬌從容不迫地說,神情坦蕩得不得了,一絲心虛都無。
沐川趕忙道:“我可以作證!蕭六郎真的是懂醫術!”
趙巍附和道:“對!我們都可以作證!我們與平陽書院對決的那一日,紫竹書院與嵩山書院的學生大打出手,結果把閣樓的墻弄塌了。蕭六郎就在現場施救!幾位院長也在!你們若是不信,大可派人去問!”
袁嘯補充道:“還有安國公!蕭六郎給安國公治過病!”
其實顧嬌懂醫術與顧嬌會給南宮厲搶救的兩件事之間并沒有必然的因果關系,但只要證明她的醫術是真的,她留下來搶救傷患的舉動就是成立的。
如果要推翻這個事實,就必須找出足夠有力的證據。
從她身上的血手印來看,她出現在這里只有兩種可能,要么救人,要么殺人。
救人的動機已經有了,她是大夫,她妙手仁心,不會見死不救。
殺人的動機就很難說了。
沐川道:“蕭六郎不是燕國人,他來盛都才一個月,他既不認識南宮將軍,也不認識那三位公公,他為什么要殺他們?”
“或許是受人指使?”一個侍衛揣測道。
沐川呵呵道:“指使南宮將軍偷偷潛入國君陛下的中和殿?還是指使那三個太監乖乖來到這里排隊等他殺?”
沒錯,四人齊齊在這里出現的確是案件一大疑點,怎么看蕭六郎都沒這個本事把他們四人一起弄來。
沐川接著道:“最重要的是,南宮將軍武藝高強,蕭六郎也沒離開多久。你們是覺得一個天穹書院的學生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用一截樹枝殺掉我大燕國赫赫有名的南宮將軍嗎?”
沐川這番話算是說到了幾人的心坎兒上。
是啊,撇開動機不談,也撇開作案的時機不談,單單是一個下國來的學生能殺死上國名將這種事就太荒謬了。
只不過,李三德信了不夠,事關南宮將軍,還得讓國君也信了才行。
李三德親自去金鑾殿外守候,國君一下朝他便向國君稟報了中和殿的事。
國君的臉色變得很難看。
李三德跪在地上,嚇得后背都被冷汗浸透了。
這件事疑點頗多,首當其沖的便是南宮厲為何私自潛入皇宮。
其實單這一條罪名就夠國君處死他,可被國君處死是一回事,被人殺死又是另外一個故事了。
“張德全。”
“奴才在。”
“去把大理寺卿與刑部尚書叫來。”
“是。”
這是要徹查此案了。
國君接著道:“另外,那個學生,押去天牢,嚴刑拷問。”
天牢七七四十九種酷刑,還沒問不出東西來的。
如果那個學生撒謊了,天牢會問出真話。
如果他挨過了全部刑罰,不論真相如何,國君都不會再追究。
因為國君曾放話,只要挨過了天牢的全部酷刑,哪怕他是有罪的也當場釋放。
只可惜至今沒人成功過,嚴刑拷打到半路死掉的倒是挺多。
張德全先是派人去了刑部與大理寺,之后他親自去押送顧嬌。
沒一會兒他便折返回到中和殿的正殿,神色有些一言難盡。
國君坐在書桌后,淡淡睨了他一眼:“怎么了?”
張德全左右為難地說道:“人……人沒押去天牢。”
國君閉目養神:“他自盡了?”
張德全道:“不是。”
國君淡淡說道:“那就是他招了?”
“也不是。”張德全訕訕道,“人被小郡主拉走了,小郡主說……那個學生是她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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