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夫難纏

第6章:錢媒婆背上的紅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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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后,我便緊閉大門,盡量少出門。

也盡可能避開村中人的竊竊私語,和那異樣眼光。

但我知道,我這樣一個有著“豐厚”嫁妝又沒有娘家的弱女子,與春燕家有同樣心思的人,絕不會少。

只是我沒想到,父母爺爺頭七未過,他們就已經迫不及待的上門來了。

這天一大早,我提著籃子剛從菜地里回來,就見一個吊梢眉、三角眼的大嬸站在我家門外,眼神上上下下,不住打量。

看到我時,她明顯驚了一下,隨后又越發熱情的招呼:

“哎呀,你就是余心姑娘吧。”

“我這等了一個早上了,可盼到你回來——這有一個天大的好消息等著你呢!”

她一邊說話,一邊拿那雙眼白過多的三角眼,不停將我打量。

我知道她在打量什么。

這么多年來,我很少出門,除了道士的批命,還有我的容貌。

因為實際吃飯的只有我們祖孫倆,所以田地里的活并不難。就是這樣,才讓我養出了一副遠勝村中女孩的好容貌。

那天春燕過來說的話里,也飽含對我的嫉妒。

春燕的爹極度重男輕女,她的大姐就是幾年前被賣給山里的瘸子。春燕在家中不僅要做許多的活,同時還吃不飽飯。

哪怕是熬一鍋紅薯粥,她能分到的,也只有稀薄的湯水。

而我就不一樣了。

爺爺從不肯虧待我,哪怕只有粗茶淡飯,我也沒有挨餓過,每天甚至還能吃到一只雞蛋。

很多時候,我都想著春燕會來找我,把雞蛋從早藏到晚上。如果她不來,我就自己吃掉,如果她來了,這雞蛋就能填飽春燕的肚子。

只是……

我心中著實黯然。

但想起那天春燕的神態,這黯然也很快消失。

我冷淡地對面前的大嬸點了點頭,然后推開院門:

“我家有白事,不方便待客。”

“哎呀,我要說的事就跟這有關的!”那大嬸圓胖的身子一扭,便直接擠進了院子。

此刻看著眼中平整的地面,還有老舊的房屋,她不住嘖嘖感嘆:“院子挺大的,這屋子有點簡陋啊!”

她跨過門檻,想要進堂屋里再看一看,然而屋中擺著爹娘和爺爺的靈位——

于是我便看著那圓胖的身子僵滯一瞬,隨即又扭過頭來,假作無事地走到我的身邊。

“余心啊,你還不認識我吧,我是咱們這十里八村最有名氣的媒人!你叫我錢嬸好了。”

媒人!

我捏緊拳頭,想要將眼前這張帶著得意與算計的面孔,撕扯得干干凈凈。

他們的心思我再明白不過!

前頭16年,因我家中有老邁的爺爺和病弱的父母,婚事從來沒人敢提,就怕我心向娘家,多有拖累。

而如今,一切拖累都沒了,我還是那個我,甚至還背上了更不好聽的“克親”名聲。但這兩畝薄田和眼前的屋宅,卻變成了人人都想咬一口的肥肉!

我看著眼前這錢媒人,眼神冷冰冰的。

“我家中父母爺爺頭七未過,不談這事,你走吧。”

如今人們婚喪嫁娶都離不開媒人,我說話這樣不客氣,對方也瞪圓了眼睛。

但,想必做媒人,還是得有些唾面自干的本事的。

比如此刻,錢媒人干笑一聲,隨后不顧我的意愿,這就開始滔滔不絕了:

“我跟你說,這戶人家可是隔壁村鼎鼎有名的好人家!家中只有一個能干的婆婆,這年輕人是個一等一的大孝子,這孝順人,本性絕不壞……你若是嫁過去,上有婆婆幫忙,也沒有兄弟姐妹出矛盾分家產……”

這一條三寸不爛之舌,簡直能把死的說成活的。

是啊,隔壁村有名的悍寡婦和她的軟包兒子。

這大孝子實在孝順,二十多歲了,村中人玩笑一句,還要哭哭啼啼去找娘。

這能干的寡婦便能不問緣故,直接大腿一張就坐在別人家門口撒潑打滾,指天喊地臟話連篇的罵。

這等人家,若非實在是消受不起,又怎會拖延到二十多歲還沒姑娘看上呢!

我又何德何能,能配得上這種好人家?

錢媒婆兀自說的唾沫橫飛。

說來說去,就是我不般配,撿到此等機緣,著實是老天開眼,祖宗保佑。

我也不耐煩了,冷冷道:“錢媒人,我跟你說了,家中有白事,不考慮這些。”

“恕不招待,你請走吧。”

錢媒人的話語戛然而止。

隨后,那三角眼瞬間耷拉下來,陰不陰陽不陽的說道:“于心姑娘啊,這做人呢,得有自知之明。”

“你一個孤女,長得也單薄,看著就不好生養。不趕緊趁著熱孝找個好人家,守孝三年后,這十里八鄉的好男兒,還輪得到你嗎?”

“依我說啊,你嫁不出去,你爹娘在天之靈都不安穩的。”

有那么一瞬間,一股無明業火從我的心底迅速躥升,讓我恨不得出手,將眼前這錢媒婆也弄得像那化成飛灰的蛇妖一樣!

眼前明明是人,不是妖。

可她的話,卻比妖鬼還要惡毒!

“錢媒人,你這么說我,就不怕我爹娘那不安穩的在天之靈,夜里找你嗎?”

我直接呵斥道:“滾!”

有那么一瞬間,我仿佛看到憑空生出一股淡薄的黑色霧氣來,直接纏繞在錢媒人的身周!

我看呆了,眼神直勾勾的盯著她。

而錢媒人被我嚇了一跳,此刻也暴跳如雷:“好啊!好你個牙尖嘴利的丫頭!我給你介紹好親事,你給臉不要臉是吧?!”

她怒氣沖沖站起來:“你給我等著!”

“我看這十里八鄉的,誰還敢娶你!”

她圓胖的身子橫沖直撞的出了門,黑色的霧氣跟隨她而去,而走出大門時,錢媒人的身子卻不知怎么的踉蹌了一下,再站起來時,她的背都仿佛壓彎了,極微妙的拱出一個弧度來。

而我看著她的背影,眼中除了黑色的霧氣,恍惚中還看到了一個臉色慘白發青,卻身穿紅嫁衣的姑娘。

她發青的胳膊牢牢勾著錢媒人的脖子,單薄的身軀趴在錢媒人的后背,后腦勺處一大塊黑紅的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