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郁悶歸郁悶,自家母親叫了,她還是要去的。
極不情愿的從軟榻上爬了起來,蘇漫招呼紅梅給自己重新疏了頭發,讓自己看起來精神一些了,這才出了門。
這會兒已經近午時了,日頭正是最熱的時候,雖是已經過了立秋,可是這秋老虎仍然是不能小覷,日頭簡直要將人整個都曬化了。
從逸然齋到韶華苑,距離雖不是很遠,可是也讓蘇漫走得是香汗淋漓。
到了韶華苑的時候,胭脂正指揮著一群小丫頭往院子里灑水降溫,見到蘇漫過來,連忙笑著迎了過去。
“大姑娘來了,夫人方才還說,這日頭這么大,應該等日頭落了再請了姑娘過來的。”
蘇漫這會兒已經沒有什么說話的欲望了,只沖著胭脂微微挑了挑唇角,算是揚起個笑來:“母親可是在屋里?”
“在在,夫人前腳打發了人去請姑娘,后腳就叫人搬了冰過來,說是姑娘怕熱,用著冰舒服一些。”
蘇漫又抬了抬唇角,這才跟著胭脂進了正房。
正房里許是放著冰盆的原因,絲絲涼意撲在蘇漫的臉上,倒是叫她長舒了一口氣,嗯,果然還是有冰舒服啊。
謝氏正坐在西次間臨窗的炕上挑選著布料,見蘇漫掀了簾子進來,連忙笑著沖她招了招手,道:“快些過來,鋪子里又送了新的料子過來,你瞧瞧可有喜歡的。”
蘇漫走進兩步,往那炕上看去,只見炕上紅紅綠綠的擺了十多種布樣。
她隨意拿起一塊壓了暗紋的緞子,掃了一眼,又放回到謝氏的手邊,笑道:“您給我備的料子都能做好幾年的衣裳了,著實用不著再添了。”
謝氏卻是很不以為然,笑著拿起一塊蔥綠色的錦緞在她的身上比量幾下,說道:“那些都是些宮里賞賜的,等閑時候也穿不到,這些是杭州那邊新到的,說是南邊最最時興的料子,你拿去做幾件新衣裳。”
蘇漫聽謝氏這么說,又低頭瞧了瞧那鋪了滿炕的料子,倒也真沒有看出有什么不同來。
不過自己母親一番好意,她總不好太過推辭,就順著謝氏的意思,又選了幾塊顏色素淡一些的料子。
謝氏卻是覺得有些不滿,說著她才是新婚,哪里能穿這么清淡的顏色,便又自作主張的給她添了幾塊大紅色的緙絲。
等將那些個布樣都收拾好了,也就到了午膳的時候了。
午膳就擺在了西次間的炕幾上,蘇漫與謝氏相對而坐,簡單的用了些飯菜。
許是因為暑熱的原因,謝氏的胃口似是并不太好,只吃了小半碗的米飯便不再動筷子了。
蘇漫原本很有食欲,可是見謝氏不再用了,她便也跟著放下了筷子。
謝氏自是知道蘇漫的飯量究竟是多少,見她放了筷子,便又拿起一旁的公筷將一塊燒的十分入味的魚肉夾到蘇漫的碗中。
“我這兩日胃口不好,用的少了些,你不必理我,只管多吃一些。”
蘇漫仔細看了謝氏半晌,見她面色沒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便又拿起了筷子,小口小口地吃了起來。
謝氏也沒有再放下筷子,不停的往蘇漫的碗中夾著各種菜色,直到蘇漫那一小碗的米飯見了底,她這才也跟著放了筷子。
蘇漫放下筷子,輕輕摸了摸吃得有些發脹的肚子,等到丫頭們將碗筷都收拾了出去,這才捧著茶水輕聲問道:“母親可是有什么心事?”
謝氏原本還笑吟吟的臉,聽到蘇漫問了這話,似是終于堅持不住了,眼圈瞬間就紅了個透。
蘇漫瞧她這樣,一時間就有些慌了手腳,連忙將手中的茶盞放下,手腳并用的爬到了謝氏的身邊,摟著謝氏的胳膊輕聲問道:“母親這是怎么了?”
謝氏笑著搖了搖頭,可是眼珠子卻是啪嗒啪嗒的落了下來。
蘇漫看得更慌了,謝氏平日里雖然說話輕聲細語,看起來也沒有什么脾氣,可是自己卻從沒有見她流過一滴淚。
今兒這究竟是發生什么事了?
莫不是……
蘇漫心中咯噔一聲,猛地想到了遠在遼東的蘇震,急聲問道:“母親,可是父親出了什么事?”
謝氏聽了卻是破涕為笑,伸手點了點蘇漫的鼻子,紅著眼睛說道:“你這丫頭,真是鐵一般的心肝,你父親好好的在遼東,能有什么事。”
蘇漫聽得一頭的霧水,不是蘇震出事了,那謝氏這又是因為什么。
許是蘇漫這迷糊的小眼神叫謝氏瞧著心疼,她眼睛更紅了一些,點著蘇漫鼻子的手指緩緩移到小姑娘的臉頰,順著她白皙的臉蛋微微滑動。
“你這丫頭,真是沒心沒肝的,母親只是想到你這般年幼就要出嫁,有些舍不得你。”
蘇漫聽了這話,心中也是一動,摟著謝氏的手也收得更緊了些,整個人依偎在謝氏的肩頭,低聲說道:“母親不必為女兒憂心,女兒不過是從咱們府里出了門去隔壁而已,若是母親想念女兒,那女兒便日日回來陪著母親。”
謝氏被她這孩子氣的話再次逗得發笑:“你祖母說得真是極有道理,你這丫頭,就這一張巧嘴,似是抹了蜜一般的,頂會哄人。”
她說著話,手指順著蘇漫綢緞一般的烏發滑了下來,一下下輕拍著蘇漫的后背,呢喃一般的繼續說道:“即使離得再近,出了閣你也就是別人家的媳婦,要主持中饋,打理家事,哪有日日往娘家跑的道理。”
蘇漫卻是撅了嘴,嬌聲反駁道:“兄長那府中是個什么情況您又不是不知道,我能有什么事情要做,閑來無事,倒不如回來多陪陪您和祖母呢。”
謝氏臉上的笑容更深了幾分:“你這就是瞎胡鬧,這話若是叫你祖母聽到了,非得追著你打不行。”
蘇漫皺著鼻子哼了一聲,小聲嘟囔道:“您明明心里是十分想我回來的,還非得依著規矩禮儀的訓斥我。”
謝氏看著自家女兒尚未長開的小臉,忍不住低聲嘆道:“長在這樣的人家,又哪里是能夠依著我們性子來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