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從忽悠劉備開始

第55章 安排得明明白白

給劉備和徐榮的調任敕命,很快就發了出去。

靈帝的旨意里為了試探劉備,寫的是讓他立刻進京。

算算日子,信使快馬到青州大約是九月十三日,而劉備趕來京城的速度肯定比信使要慢,九月二十之前能到就不錯了。而且是只帶幾個親隨上任那種,兵馬一個人都不帶。

給旋門關都尉徐榮的敕命倒是快不少,十一日就能到,理論上徐榮十三日就能回京,然后就該跟著李素回遼東交接工作。

不過,司隸這邊交接關隘防務工作也需要時間,所以拖到九月二十左右問題也不大。

召回劉備的旨意發出之后,這幾天里靈帝又心血來潮問過盧植該具體怎么安排劉備的工作,盧植這才把后續的話徐徐安利給靈帝。

最終,靈帝覺得讓劉備查查張魯截殺漢使一案、弄清是否有宗室縱容的情形,似乎也不錯,就順水推舟答應了。

至此,李素跟盧植商議的前三步,基本上都實現了,只差將來正式調劉備任漢中太守、重新出京討賊了。

這是最后的臨門一腳,急不得的。但臨門之前的準備工作,卻也在李素的偷偷安排下,一步步轉化為了現實。

九月二十日,劉備抵京的日子,因為剛好趕上了朝議,劉備都趕不及跟李素私聊,幾乎是到了京城就入宮辦理手續、散朝后到畢圭苑面圣。

最終,朝廷集議一致通過,改任剛做了三個月遼東太守的劉備,為宗正少卿。大伙兒也都知道,劉備這個宗正副職是個過橋,就是特事特辦為了張魯逆案來的,所以也沒什么人拿“劉備太年輕,資歷不足”反對。

而關于劉備離開之后,遼東的軍事該如何安排,朝中倒也有不少人吵得厲害,甚至是大將軍何進都在集議上對將領人事調動有些看法,但都被皇帝駁回了。

皇帝早就想好了派徐榮去當遼東都尉,根本沒打算跟任何人商量。

據說集議結束之后,何進回到府里,也是無可奈何,跟一群心腹諸如袁紹、曹操還有別的校尉商議,覺得就此作罷不再跟皇帝爭了。

其他人都沒什么反應,唯有袁紹臉色陰沉得可怕——事實上,之前諸邊將都養寇自重的時候,提醒皇帝劉虞、劉備也有割據嫌疑的那些讒言,有一小部分就是袁紹先給何進扇風的。

當然了,這里也要給袁紹說句公道話,當時這么提醒的絕對不止他一個,他只是大將軍府這邊的消息來源,而同時蹇碩和少府兵曹那邊也都有人說過跟袁紹差不多的擔憂。所以這些話語本身不能算陰險,也是公允地為朝廷著想。

只不過,袁紹下這個眼藥的動機,跟少府的兵曹尚書乃至蹇碩不一樣,袁紹是最近想好了天下大亂后萬一中樞站不住,就要占據全國最富庶的冀州作為根據地,所以下意識不想幽州有強鄰出現罷了。

然而,袁紹事實上并未對劉備造成影響,他這一次的小動作也未能為外人所知。這充其量只是袁家的一個備胎中的備胎,有棗沒棗打一桿,袁家人主要精力還是放在將來設法直接控制朝廷中樞上。

這只能怨在靈帝死前的最后半年多,何進說話都不太管用、蹇碩才管用。所以袁紹哪怕讓何進對他非常言聽計從,也暫時掀不起風浪。

袁紹真正的殺傷力,還得等蹇碩被誅、何進大權獨攬那段時間才能發揮出來。

劉備面圣并且正式拿到了新任命后,他才有時間跟李素私下里見一面,聊聊李素的計劃——整個過程太倉促了,以至于劉備如今都還處在懵逼狀態呢。他完全是憑借著對朝廷的一腔忠誠,加上如今朝廷威望也還確實尚在,才這般“即使不理解也堅決執行”。

執行完之后,才有空聽聽李素的剖析,緩解一下內心懵逼。

當天晚上,李素登門來到宗正府邸,跟劉備連夜密談。

朝廷如今沒有大宗正,宗正的府邸也就暫時歸劉備這個少卿使用。

劉備置酒款待,稍微喝了兩杯便急不可耐抓著李素追問:“賢弟,這京中究竟發生了何事?為何一切如此緊急?”

李素:“兄勿驚擾,且聽我說來……”

李素便把他計劃中目前可以和劉備說的部分,都大致轉述了一遍。只不過比跟盧植說的時候,又多了對糜竺和徐榮的安排計劃。

劉備花了好久的時間消化,才大致明白自己該做些什么。

對于張魯占漢中截殺天使的案子,劉備沒什么頭緒,就問了李素一些關于抓證據方面的問題。

但對李素這種知道歷史結局的人而言,“查案”這類工作就太輕松了,因為李素等于可以直接報答案報出歷史上劉焉、張魯分別做過哪些壞事,倒果為因往前逆推還不容易么?

所以李素都不用說太多,就稍微提幾點,比如查查張魯的母親跟劉焉之前有沒有不正當關系、劉焉有沒有其他可能涉及遙控張魯的罪行,甚至當初劉焉謀為益州牧時是不是就有跟蜀儒四宗世家勾結……

甚至,李素前世看《后漢書》,都知道侍中董扶跟劉焉說過“益州有天子氣”這種大逆不道的話。所以最簡單的查案辦法就是直接想辦法詐一詐目前躺在病床上差不多快死了的董扶。

董扶至今還是侍中,雖然病得快死了也沒告老去職,一直是留在京城的。要是能從董扶口中掏出哪怕一星半點口供,都夠劉焉張魯喝一壺了。

李素就這樣把他覺得可以用的蛛絲馬跡草草梳理一些,把解釋得通消息來源和推測理由的部分,統統提供給劉備。

如此一來,即使劉備沒當過民政官、絲毫不懂刑偵和判案,但在對付劉焉張魯勾結案方面,肯定能做得中規中矩、政績良好。

反正劉備在宗正府又干不久,只要這一個大案辦得好就夠了。

至于另外還有些宗正府的其他日常管理工作該如何處斷,李素也有經驗——當初他不是跟著劉虞做過幾個月的宗正府的“公主家丞”么?

他那時之所以只能做公主家丞,并不是李素工作能力不行,而是一方面他品秩等級不夠,二來是他不姓劉,所以按朝廷法度沒法管理宗室事務、只能管外戚事務。

但李素在那幾個月里得到的鍛煉可是絲毫不少,那些有編制沒本事的劉姓宗正官,沒少把具體工作交給李素這個能干的臨時工做,李素也就摸清了如何管好這些人的工作內容、考核其KPI優劣。

把這些訣竅跟劉備傾囊相授詳談半夜,也夠劉備抵擋幾個月了。

“多虧賢弟明于政務,對宗正諸事如此了解,唉,要是賢弟能留在京師就好了,這幾個月為兄也能‘垂拱而治’,不至于倉促忙亂。”

劉備聽完李素的講解之后,雖然懂行了不少,但依然很惋惜不能當甩手掌柜。

不過能完成任務就好,劉備也不是糾結之人,知道時間寶貴,趕忙向李素請教更重要的問題。

他把話題歪樓到了未來討張魯的安排上:

“賢弟,既然最終陛下有可能讓我查明張魯罪行后、去討伐他。那定然是要我用幽州兵的吧?朝廷總不可能另外派軍給我。我這幽州兵,未來有多少能帶去漢中?

于途又該如何調度?這幾個月該如何處置養兵、跟新任遼東都尉徐榮又該如何交接兵馬?交接多少兵馬?這些我初來乍到完全不知情。”

李素輕搖折扇:“兄盡管放心,我這幾日在京師,也不是吃白飯的,每日都在為兄殫精竭慮籌謀。咱先從兵馬交割說起,兄要討張魯,帶本部兵馬朝廷定然是答應的。

因為朝廷之前給兄的養兵定員編制,不過區區五千人而已,多出來的都是兄在遼東自籌糧草、或是靠糜竺轉賣戰利品以戰養戰所得,這些富余的兵馬朝廷怎么可能收回呢?到時候,給徐榮交割五千兵馬,哪怕是新兵,朝廷賬面上就說得過去了。”

劉備一想也對,果然是這個道理。

他的兵有很大一部分是吃他以戰養戰的軍餉的編外人員,錢都不是朝廷出朝廷憑什么拿回去!

也正因為如此,之前劉備才必須連年作戰,遼東打完了就來搶青州黃巾就食、因糧于敵。否則沒有繳獲白白養閑人,他的財政會很快資金鏈斷裂。

如果按巔峰期養三萬人算,一年就是三億錢吶!吃青州人三個月糧食,就能節約自己五千萬錢的購糧款!(部隊開支不光是吃飯和發零花錢,還有別的,軍餉軍糧差不多占三分之二)

“既如此,倒是無妨了,從青州兵戰俘中選出五千人,略微操練紀律,交割給徐榮。為兄之前都按賢弟指點,精銳親軍都選年少勇武之兵。而把青州軍戰俘中年過二十五歲的都留作預備。

這些人體格也不算差,就是年紀大些,稍稍強化軍紀還是可以一戰的。徐榮定然不會覺得我們是在用老弱搪塞。”

這些預備兵源放到別的軍閥眼中都還是不錯的,只是劉備和李素做好了未來要常年軍閥混戰的思想準備,為了部隊的持續作戰能力,才確保兵源年輕化。

這樣一算,劉備至少可以從幽州軍抽調兩萬人去漢中,如果把青州兵多收編一點,湊三萬也是可能的——本來么,如果把遼東作為長期根據地,倒是沒那么急“搜刮”,但既然將來遼東只是先放置自閉,留在這兒的種田成果一時也沒法變現金流,等于是“沉淀性資產”,那還不如這次多帶走點呢。

另外馬匹方面,劉備如今把騎兵草草擴充到了一萬人左右,其中漢人精騎與烏桓突騎各五千人,其中一半是常年馬背作戰的,還有一半剛剛訓練不到半年。

而戰馬則是非常富裕,這一萬騎兵平時就能配兩萬馬,可以一人雙馬換著騎,誰讓幽州別的不多就是馬多呢。滅了張舉張純,還屠了好幾個鮮卑、烏桓部族,每一部滅下來凈賺五千匹以上戰馬都是輕松的。

現在既然要做好轉移根據地的打算,那么再刮一刮,弄三萬匹馬,確保行軍趕路時三萬士兵人手一馬,還是做得到的。

只不過,最后刮出來這一萬匹馬,可能質量差一些,算不上“戰馬”,只能說可以騎人趕路。而那兩萬騎馬趕路的步兵也不會直接轉職成騎兵,他們馬背作戰能力的并未經過專門訓練。

最終結果,就是三萬人,三萬馬。

從種族和地域構成來分,這三萬人大約是一萬幽州本地步兵、五千幽州漢人騎兵、五千烏桓突騎、五千青州兵、五千丹陽兵——最后的青州討賊戰中,抓到的俘虜也有一部分丹陽兵,主要是之前陶謙剛剛派來跟青州軍作戰時損失、被俘的。

然后又被劉備再次俘虜回去反正,加上原有的丹陽兵、九江兵,大約可以湊出五千人的刀盾/錘盾、擅長水戰的部隊。

可是,如何把這三萬人三萬馬弄去漢中,在劉備心中又成了一個問題。

從經濟性角度來說,最劃算的運兵路線當然是走黃河水運。

可外兵是不能進雒陽的,甚至要進司隸的八關都很敏感,這點常識劉備當然知道,他也沒指望坐著船在孟津渡登陸。

幸好,李素卻知道如何處理這個問題——也怪后世董卓給李素提供了經驗,提供了“如何接近雒陽而不進入雒陽”的行軍路線。

李素便直言相告:“兄且放心,我這幾日已經預作打算,托了人跟蹇碩打了招呼、疏通關節,在兄擔任宗正少卿這幾個月里,便暫時把云長從遼東都尉職務上,平調為‘河東都尉’。

理由嘛也是現成的,河東如今有于夫羅劫掠、白波賊作亂。到時候云長既可以暫時威懾于夫羅與白波軍、為朝廷分憂。

而且如此一來,云長可率兵沿黃河進兵。抵達畿內時,不要在南岸的孟津登岸,而是走北岸的安邑渡、陸路繞過陜峽至河東。且第一次不用帶上全部兵力,可以以五千人為一波,逐次前往河東。

以免朝廷發現兄長養的私兵規模如此之巨,也防止河東如今本就賊亂處處、無糧長久養活大軍。把主力留在糧食富裕的青州,多吃兩三個月青州糧,正好免予轉運之勞。

此路線好處有三:第一,規避了外兵進京的嫌疑,從頭到尾不在黃河南岸登陸,不會威懾雒陽,不落人話柄。

第二,我記得云長祖籍是河東解良,解良與安邑同郡,相隔不過一個鹽湖,云長對于周邊地理定然從小熟稔,利于行軍帶兵。

第三,將來要繼續西進時,可在河東郡沿蒲阪津尋渡船過黃河、繞潼關、直入渭水。渭水一路通長安、陳倉,走此路大軍可直抵陳倉城下救援被韓遂圍在城內的皇甫嵩。”

李素一邊說,還一邊拿出地圖來比劃。

劉備讀書少,對雒陽以西的地理原本不是很了解,但聽了李素的詳細解讀后,立刻意識到李素選的借口和地理路線都非常好。

這里必須稍微提一句地理常識:漢朝的時候,黃河是不能全程通航的,下游的船到了雒陽附近就得登陸,南岸是孟津,北岸是安邑。因為再往西的弘農郡有“陜峽”,水流十分湍急,落差巨大,也就是后世的三門峽。

三門峽要通航,幾乎要到20世紀,修了三門峽、小浪底一系列水利工程,才能行船。否則就得陸路繞過三門峽后重新再找船。過了三門峽之后,黃河南岸又有一個重要渡口,就叫新豐渡,而北岸那個則叫蒲阪津,這兩個都是長安的門戶。

中國歷史上第一個不在三門峽換船、直接一路把船從雒陽開到長安的人,還要再過兩百年才會出現,那就是后來的宋武帝劉裕——歷史上劉裕人生巔峰那一戰,就是靠在黃河北岸用大量纖夫拉纖,把東晉的樓船等重型戰船,強行拉過三門峽,最后水陸并進攻克長安。堪稱人類戰史上跟穆罕默德二世把艦隊拉進金角灣攻克千年帝都君士坦丁堡并列的兩大陸運艦隊壯舉。

而劉裕之前的桓溫北伐之所以失敗,重要因素就是打長安時沒法水陸并進,最后打到灞上飲恨而歸沒拿下長安。包括劉裕在黃河北岸擺卻月陣大破慕容騎兵,也是為了保護北岸拉纖的纖夫。

所以說,在漢朝,是絕對不會有人想到黃河是可以直接不換船就通航到長安附近的,甚至哪怕你要拉纖也得在北岸拉,因為南岸是陡峭的崤函道群山,崤山和函谷關之所以是秦漢天險,就是因為它們一直堵到了黃河岸邊,又有三門峽防止你從黃河河面上繞過函谷關——要是黃河河面能直接走的話,當年關東六國聯軍還用得著在函谷關前“伏尸百萬、一籌莫展”么?

把這些地理要素都理解透徹之后,劉備才能充分理解李素布局的穩妥。

他自己在雒陽這幾個月,關羽就帶著劉備的兵在黃河北岸與雒陽遙遙相望,還有白波賊可以順手打一打作為遲滯不前的借口。

而且這也算是給老殺人犯關羽撈一次還鄉團的機會了。關羽光和年間就在解良殺了人逃離故鄉,這次終于又帶著朝廷大軍殺回來了。

“賢弟在京,真是一日不得閑,這幾天恐怕都在琢磨行軍與名分借口的事兒吧,真是辛苦賢弟了,此計大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