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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素明明是來討伐袁術的,為什么要在劉表地盤上那些交通要害分兵把守退路呢?
在外人看來,他這是不放心劉表,不放心劉琦,所以越境遠征依然不忘在自己的后勤糧道咽喉處分兵。
更有甚者,會懷疑他多多少少存了假道伐虢的心思,想不顧劉備的美名,實施偷襲攫取劉表部分土地的陰謀。
只有李素自己知道,他有多么的艱苦孤獨,有些事情做了都沒法解釋,也沒有身邊人可以商量——
李素做這一切,其實是基于他的一個預判,那就是他覺得“只要袁術這次選擇了掀桌子,不管是直接成功把中樞徹底端掉,還是沒能完全成功、不得不投靠袁紹。天下顯然都會漸漸被逼到東西二帝的境地”。
袁術做事兒的干凈利落程度和破壞程度,只是影響這個局面到來的快慢,但大方向是已經定死了的。
劉協如此無能,未來天下肯定是東西爭霸。
在這樣的大環境預判下,其他外姓諸侯或許可以騎墻觀風,但曾經也當過大宗正的宗室重臣劉表,卻是不可以的。
在有皇帝的時候,劉表可以觀望自守,就像歷史上官渡之戰時他對袁曹兩不相幫那樣。
但如果唯一的皇帝變成了東西對抗,劉表就耍不了這個滑頭了,他必須選擇其中一個來表態承認。這是躲不開的,到了那一步,劉備和劉和都不會允許劉表含糊其辭。
而且對劉備而言,劉表夾在南陽與荊南之間的這片土地,已經成了導致劉備陣營勢力范圍南北隔斷的重要障礙,讓劉備陣營戰略上的南北貫通無法實現,南北兩部分領地的相互資源調度也非常不易。
考慮到這一切,李素才想在北伐袁術的過程中,有棗沒棗打一桿,既分兵保護了自己的糧道,又偶爾布置一手閑棋。
萬一真到了緊要關頭,天下形勢明朗,需要逼著劉表表態,李素在劉表身邊有更多的駐軍威懾,一來可以直接促使劉表掂量掂量。
二來真到了撕破臉的關頭,說不定還能客串一吧“班超斬匈奴使臣”的戲碼,如果打聽到袁紹派使者來勸誘劉表,就當機立斷把袁紹的使團殺光!逼著劉表得罪了袁紹,只能乖乖承認劉備而非劉和!
當然了,李素很有分寸,他希望的僅僅是“讓劉表在選擇一個皇帝承認時,選擇劉備”,并不代表李素想趁機徹底顛覆劉表派系的統治、把他的荊北三郡甚至全部地盤都搶過來。
那樣不利于地方的穩定,劉表好歹也算是一個愛民仁政的好官,荊北地區過去這六年安居樂業一直沒打仗,百姓也輕徭薄賦甚至人口都重新增長了兩成多!劉備直接把劉表一家雷霆手段拿下的話,那太損人心了。
李素要的,只是一個承認。只要劉表承認了劉備是皇帝,他的高官厚祿可以繼續保持,家人在地方上的權力也能有限地承諾世襲繼承一兩代。
劉備軍哪怕暫時不從襄陽和南郡征兵征糧刮錢,只要有了安心過境權,南北領地打成一片,本身收益就不小了。
可惜,李素心中的一切假設,都因為“我覺得未來的天下會是東西二帝爭霸”這個判斷本身過于大逆不道,無法對外人說。
所以只能是他獨斷專行,內心孤獨無處傾訴,把這段黎明前最黑暗的時間熬過去了,歷史證明了他的判斷,才能揚眉吐氣。
好在李素拖時間的工夫非常了得,因為他本來就可以在漢津口滯留到二月二十三,等繞遠路走深水的趙云甘寧過來會和。
結果,剛剛等到二月二十一,距離和趙云約定會和日期還差兩天,北方又一條極端有利于李素、有利于劉備陣營的驚天消息傳來了。
那是二十一日的午后,李素和高順、周泰正在漢津口的臨時大營內吃午飯呢。
當時,李素西路軍的大部分船只,都已經駛出漢津口、在漢水中找了個錨地靠岸停泊。不過船隊最后面的幾艘五百人的斗艦,前一天又不小心“擱淺”在了漢津口的河口位置,李素和高順才順勢找借口扎營駐防,慢慢疏浚把船搶救出來。
畢竟之前的江津口是長江與夏水的交匯點,而這邊的漢津口是漢水與夏水的交匯點。
漢水比長江淺、狹那么多,漢津口的水位比江津口更淺,也就非常合理了,完全是符合水文客觀事實的。之前江津口能擱淺八百人的戰船、這邊漢津口連五百人的船都要擱,也再合理不過了。
只怪劉琦治理地方只知一味輕徭薄賦、卻不組織百姓興修水利!
要是擱李素治蜀那些年,拿出整治都江堰、另修樂山堰的勁頭來,把航道淺灘多的要害河口全部疏浚深挖一遍,哪有現在那么多事兒?
幾百年前李冰就說過了:要“深淘灘,低作堰”。淘灘不深第一個就該怪地方官不作為!
閑言少敘,且說李素高順周泰用膳之時,上游一條哨船飛流而下,扯滿了帆,一副日行數百里的焦急姿態,直撲李素的大營,船上的斥候直入中軍大帳,稟報道:
“右將軍,雒陽急報!陛下在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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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賓天了!是袁術軍攻打伊闕關的時候遇害的。袁術軍宣稱是董承挾君逼迫袁術退兵,袁術不肯,董承被圍時喪心病狂弒君。但隨駕官員似乎全部陣亡了,也不知是否是袁術軍派人滅口。”
李素“蹭”地一下竄起來,飯都顧不得吃了:“弒君?陛下啊!臣救駕來遲……袁術還敢說董承弒君?呵呵,就算董承弒君,袁術逼得董承狗急跳墻,不顧陛下安危,罪責也是不小。
高順,除了留在漢津口的這幾條擱淺船只、以及擱淺船上那些上岸扎營的兵馬,其余人隨我立刻繼續北上,來不及等子龍了。
我們駐扎在此已經有一天半,袁術未必沒有排斥候細作深入劉表領土,偵查南方敵情。要是再等下去,說不定袁術得知了我們要討伐他,會把進攻雒陽的兵馬抽調回防南陽。要是讓袁術軍先從淯水南下入漢,集結大船與我們交戰,我們就被動了。”
高順什么也沒說,立刻下令部隊準備開拔。
倒是負責水戰的周泰有些擔心:“右將軍,可我們本來就是擔心小船水戰不利,才讓趙將軍率領大船隨后。
現在已經明確敵情,袁術的大軍也有可能順淯水而下,只靠我們的艨艟怕是堵不住袁術整備齊全的水軍。”
李素:“不能這么想,現如今是已經聽說袁術涉嫌弒君了!原先我們只是預期袁術禍亂河南尹,那種情況下,劉表是有權置身事外的。
現在是涉嫌弒君,等我們趕到襄陽,說不定會有更加不利于袁術的消息,到時候逼著劉表表態,以一起討伐弒君之賊的名義逼著劉表出動一些水軍,或者至少是支援我們一些樓船斗艦級別的大型戰船,劉表義不容辭。
要是他敢推阻,我們可以直接給劉表扣一個目無君父、坐視反賊的惡名,到時候就是趁機攻取襄陽,大王也不會擔負絲毫殘害同宗的惡名。”
李素這兩萬人,就算趕到襄陽,也肯定不是劉表和袁術合力的對手。
但李素知道劉表不敢阿附抱團袁術的。那樣只會招來劉備的滔天怒火,就算擊退了李素這兩萬人,后續的源源不斷劉備討伐軍劉表絕對扛不住。
李素帶來的只是劉備賬下的長沙軍或者說荊南軍,劉備的總兵力規模,何止七八倍于長沙軍。
周泰想明白了這個道理,瞬間不擔心了,立刻組織船只繼續北上。
李素的船隊從漢津北上襄陽,還有近五百里的航程,因為這一段是沿著漢水逆流而上,還要對抗河水本身的流速,船開得比較慢,有些河段一整天一百里路都開不到。
最后足足到二月二十八,才抵達了襄陽。跟在后面的趙云則是二十三日才到漢津口,被港口營地的留守部隊告知右將軍已經趕路搶時間先走了,趙云也不得不日夜兼程,但他的船更大更笨重慢行,最后一直到三月初一才到襄陽。
一路上,李素幾乎每隔一兩天又能聽到一條對他或者說對劉備陣營而言的“利好消息”。不過他只能憋著喜悅不表現出來,萬一表現出來就太大逆不道了。
另一邊,如前所述,劉備是在二月二十七這天接見二袁使者袁渙和辛評的,也是在同一天把袁渙策反、并且拿到袁術弒君的重大人證消息的。
劉備當然不會浪費這個重大的打擊袁術陣營人心士氣的機會,所以一邊在放回的使團里摻沙子,留了個別袁渙的心腹假裝沒有被策反,跟著使團飛馬回宛城。
正式的使團副使、從人抵達宛城之后,當然會立刻向袁術通報噩耗。
而袁渙留在使團里的那幾顆沙子,則是在離開長安時,就被劉備的人一人發了好幾塊金餅的酬勞,讓他們抵達南陽后立刻脫團潛逃、找船由淯水入漢水,順流飛奔去長沙郡找右將軍報信。
好把這個討賊的利好消息跟右將軍一起分享,相信右將軍肯定有辦法把這種攻心素材用處花來,讓袁術如骨鯁在喉。
現在,李素已經帶著水軍來到了襄陽,馬上就要從襄陽北岸的樊城、鄧縣之間逆淯水而上,至新野、討伐南陽的袁術軍。
這幾天功夫,李素正在緊急跟劉表交涉、希望劉表盡到一個漢臣的責任,送他一些精良的、大一點的戰船,好讓李素在淯水中跟袁術軍決戰。
劉表看袁術的嫌疑已經比較明顯了,倒也愈發不敢得罪李素和劉備,只說大軍沒有準備,需要給他兩三天時間籌備集結水軍船只,才能“借”給李素調用。當然劉表全程縮在襄陽城里沒出來,只是讓人給李素回話。
就在這個節骨眼上,劉備派回來報信的密使順著淯水而下,直接被截流駐扎的李素撞個正著。密使聽說都不用跑去長沙郡了,這才走到樊城和鄧縣就撞個正著,正好提前完成任務。
李素看到了“袁渙反正、揭發袁術詐稱不知道皇帝在伊闕關、實則知道,所以他是故意縱容默許皇帝被殺”這條新的猛料,心中愈發有把握了,正好明天再跟劉表交涉一次。
不過,誰也沒想到,就在第二天一早,李素得到了一份比袁渙反正更重磅更有利用價值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