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九三三章錦囊藏妙計
正文九三三章錦囊藏妙計
收到賈詡匯報的軍情時,王羽剛好率軍進抵濁漳水北岸的涅縣。
這里已經進入了上黨地界。
居太行之巔,形最高,與天為黨,故名上黨,這就是上黨之名的由來。這里地高勢險,自古就是兵家必爭之地。當年的長平之戰,就發生在上黨治所長城南五十里的長平亭。
正是經過這一戰,秦國徹底奠定了對關東國的壓倒性優勢,雖然沒能趁機拿下強敵趙國,但占據了上黨之后,秦國已經擁有了絕對的主動權。
高干、袁譚在逃出冀州之后,一度也有過這樣的機會,奈何他們面對的對手太過難纏。以至他們不但沒能利用地利上的優勢,反而屢屢被徐庶的逆襲打得灰頭土臉,最后只能無奈放棄。
“孔明,你怎么看?”王羽看過信,并沒有急著發表意見,而是一如既往的向幕僚、部將們征詢著,身為參軍的諸葛亮自然是第一個目標。
“軍師等人說的都各自有其道理,”諸葛亮凝眉苦思片刻,沉吟著說道:“德公和承彥先生的眼力毋庸置疑,這些年以來,除了和主公有關的事項,他們商議之后作出來的結論,可說是十有。曹操這一回,確實是蓄謀已久啊!”
“嗯,曹操當然不是什么軟柿,和孫策、劉備聯起手來,更是如虎添翼,誰小覷了他們肯定會倒大霉。”
王羽深以為然的點著頭,隨即話鋒一轉道:“不過,陰謀詭計都是小道,他想贏,終究還是要真刀真槍的打上來,若換成是你,你會如何下手?嗯,義、龍,你們也一起來說說。”
“肯定是直取宮,全力攻打高唐啊!”諸葛亮、趙云都是性情沉穩之人,沒有貿然接茬,太史慈卻是個不管不顧的,爭著搶著叫道:“主公您上次不是說聲東擊西嗎?應該就是這個路數了。他先把劉玄德那個陰魂不散的家伙放出來攪風雨,然后突然又對溫侯下手,這兩招使過,我軍的三路軍就變成各自為戰了!”
“東平國那一帶本來就被糟蹋得不輕,前陣的仗打下來,基本上已經沒什么人煙了。若我是曹操,肯定會忽孫伯符打頭陣,趁著劉備將高唐攪得人心不寧的機會,穿越遠和坦之兩軍之間的間隙,只帶三五日的干糧,用最快的速度直撲大河南岸。”
“孫伯符的兵都是江東來的,熟識水性,即便收羅不到足夠的船只,他們也能過河。說不定連現成的渡口都不用,隨便找個地方就能過去。過河之后,取高唐還不是如同探囊取物一般?”
太史慈嘴快,卻非無謀,心眼轉得也很快,點出來的幾條,都很有道理,說到了點上。眾將都是頷首認同,連王羽都有些意外:“士別三日,確實當刮目相看啊,義,你這段時間莫非都用來讀書了?不然怎么出謀劃策也頭頭是道了呢?”
“那您看看。”太史慈揚起下巴,很得意的說道:“這就叫與時俱進,主公,您不能總是拿老眼光看人。”
饒是局勢緊迫,眾將還是被這個活寶逗得好笑。
秦風湊上去,猛拍太史慈的肩膀,嘿嘿笑道:“義呢,其實本來就很精明,就是嘴笨,是啞吃餃,心里有數說不出那種,這幾天夜里他一直在讀兵書,就等著這個機會,要向主公進言呢!還好主公善解人意,在涅縣這里就問計了,不然準把個生龍活虎的義給生生的憋出病來啊,哈哈。”
“去去去,哪兒都有你個瘋!”太史慈沒好氣的撥開秦風的手,嚷嚷道:“什么叫就等著這個機會?俺那分明就是效法先賢,先天下之憂而憂,怎么到你嘴里,就變味兒了呢?告訴你啊,熟歸熟,要是亂說話,一樣不會和你干休!”
太史慈氣急敗壞的威脅著,卻沒有任何威懾力,反倒令得眾人引俊不止,哄然笑開了。
就算形勢再怎么危急,青州軍的軍議也很少會有大家都愁眉苦臉,在愁云慘霧商議的情況。這次的危機特別嚴重些,本來氣氛是有些凝重的,不過被太史慈和秦風這一插科打諢,沉重的氣息頓時消散了不少。
“臨陣磨槍,不快也光。義的推算還是很靠譜的,接下來誰繼續說?”等眾人笑過一陣,王羽這才揮著手,示意眾人將注意力集回正題上來。
“雖說是聲東擊西,但西線未必就沒有麻煩。”第二個發言的是趙云,還是一貫的鄭重神色,沉聲說道:“若我是曹操,就不會單單將寶押在高唐攻略上,而是盡可能的利用現在的有利形勢!首先是河內……”
趙云微一沉吟,視線在眾人身上打了個轉,在呂綺玲身上稍稍停留了那么一剎那,觀察了后者的神情變化后,這才放心的繼續往下說明。
“張使君被圍在小修武,此地看似安全,實則不然。這里距離黃河太近了,鴻溝、陰溝二水與黃河的交匯處離這里也很近。若是河內之變背后果然有曹操的影,于毒、眭固就會有所防備,曹軍也很可能會在關鍵時刻出現在戰場上!”
趙云的聲音并不高,但這番分析的分量卻十分沉重,眾人心都是驟然一凜,像是突然被一塊沉甸甸的大石頭壓上了一樣,一個勁的往下沉。
事關自己的父親,呂綺玲更是花容失色,面容慘淡。再怎么有膽魄,終究也還是個豆蔻年華的少女,哪里禁得住這種打擊?
呂布軍最強悍的武器就是突襲。通常的模式就是由最擅長混戰的陷陣營打頭陣,趁著敵軍沒來得及拉開陣勢的時候一口氣沖進去,攪亂陣勢之后,騎兵發動全面進攻,一口氣擊潰敵人。靠著這一手,這支強軍經常能在大范圍的迂回作戰,創造以弱勝強的戰績。
但最強的一點同樣也可能成為弱點,只要敵人早有準備,就不會那么容易被迅速擊潰。纏戰之間,又有另外的敵人突然出現在戰場上,來個黃雀在后,別說是呂布軍,就算是王羽親自率領的青州精騎,也討不了好去。
驚惶憂急之下,呂綺玲的那張充滿陽剛之氣的俏臉上,罕見的流露出了無助的神情,被妻注視著的王羽心里也不好受。呂布的剛愎自用讓他萬般無奈,曹操的老謀深算更是讓他恨得牙癢癢的。
事已至此,現在說什么也沒用,王羽只能狠下心,用眼神示意馬云騄幫忙安撫,軍議則照常舉行。
在平陶城與馬超盟誓之后,王羽便任由西涼軍離去,沒做任何限定條件。他的本意當然是以此來隔絕西涼軍與曹操的聯系,以免再生事端,只要西涼軍退得足夠遠,就算馬超得到消息,要反悔也是來不及的。
沒想到此舉卻贏得了馬超的認同,認為王羽是個有本事,也有氣魄的好漢。所以他以長兄的身份做了主,將妹妹馬云騄許配給了王羽。
對此,太史慈暗地里說了不少怪話,認為馬超仍然不肯服輸,就算仗打不下去了,也要在名分上占點便宜。有了這門親事,他就可以叫自家主公作妹夫了,這不是占便宜是什么?
王羽自己倒是很高興。
馬超會主動要求聯姻,至少是認可的表示,政治聯姻,和送人質的性質本來就差不多。若是強行要求,馬超那脾氣說不定會炸刺,他主動提出,那就萬事大吉了。
眾將都感覺到了氣氛不對,于是紛紛進言。意見雖多,但大致上都是基于太史慈和趙云發言的基礎之上,新意有限。
最后,王羽的目光落在了諸葛亮身上。
因為提前預料到了事態緊急,所以王羽沒等徐庶的西線軍團一起,便率騎兵先行南下了。而且,按照他制定的策略,徐庶、徐晃會在處理好并州事務后,展開西征。
先是合兵一處攻略河東,然后分兵兩路,徐晃由蒲坂津渡河,徐庶走陜縣,攻潼關,對長安分進合擊。
若是原局勢戰事順利,西線軍團的進攻就是犁庭掃穴,抄略曹操的老巢,進而切斷曹操與益州的通道,以免兩邊達成實質性的聯合。
若是原戰事不順,西線軍團的行動就是對曹操的牽制,就算得了兗州,曹操也不敢放任徐庶、徐晃在他的側后方攪擾。長安殘破已久,士民疲敝,丟了也算不上多大損失。不過,這里的戰略意義太大,一旦被徐庶在這里占住了腳,曹操就是兩面,甚至三面受敵了。
徐庶等人另有任務,王羽身邊的幕僚只剩下一個諸葛亮,在眾將沒有出挑的意見時,他自然要向其問計。
“臣以為,各位將軍說得都有道理,而且,這就是曹操的最終目的,他就是想增加軍師的顧慮和推測,最后變得投鼠忌器,進退失據。”
“以目前的局勢而言,軍師怎么做都稱不上是完全之策。若調遠或坦之將軍這兩路兵回救高唐。難保孫、劉不虛晃一槍,明攻高唐,實掠泰山,乃至青州腹地!亦或長驅直入,直下濮陽。若不救,也不是個辦法,因為高唐確實有危險。”
“西線也是同樣,溫侯輕身入險地,在情在理,我軍都當救援。不過,西線本來就只有則將軍一路兵馬在,若輕率分兵,又有被曹操趁虛而入的危險。說白了,曹操這一次的策略并不復雜,就是要將手里主動權發揮到極致,可越是這種簡單的套路,就越是難破……”
諸葛亮來了個總結性的陳詞,雖然年紀還差很多,但看起來已經很有指點江山的千古名臣風范了。
由此可見,人的才能,除了潛質之外,主要還是看所處的位置。王羽提前挖掘出來的這些英才,放到合適的位置之后,很快就汲取到了大量的經驗,越來越靠近王羽所熟知的形象了。
對此,王羽樂見其成。
“關鍵,無非取舍而已。只是這取舍二字說來簡單,實際做起來卻難,主公從前曾戲言,光腳的不怕穿鞋的,現在的戰局就有這個味道。不怕冒犯的的說,軍師其實更適合扮演光腳的那個,結果現在他卻被迫要充當穿鞋的,這就是這一次最大的危機所在了。”
諸葛亮對賈詡的評價聽起來有些好笑,卻沒人真的在笑,因為這其的意義太過沉重了些。
賈詡是草根出身,習慣了居于弱勢地位考慮問題,讓他以弱勝強,比讓他用強大的實力壓倒對手要困難得多。
眼下這個局面,想要面面俱到肯定是很難做到,關鍵是如何才能取舍得恰到好處,這偏偏是賈詡最不擅長的。
善泳者溺于水,恐怕胖自己都沒想到,有一天他也會做為標靶,被其他人當做研究的目標,各種算計吧?
王羽在心暗嘆一聲,想象著胖現在焦頭爛額的模樣,感慨萬千。
說起來,最適合的留守指揮官,其實不是賈詡,而是諸葛亮……歷史上的那個完全版的。諸葛亮的特長是精密計算,最適合指揮強勢方攻打弱勢方。他全力運籌的時候,可以讓對方找不到任何漏洞,最終無計可施。
有趣的是,歷史上的諸葛亮也被擺在了完全不適合的位置上。明明以算無遺策見長,他的任務卻是要帶領區區益州,逆襲強大數倍的魏國,饒是他殫精竭慮,嘔心瀝血,最后還是功敗垂成身先死,成為了無數后人嗟嘆的一段傷感往事。
要是歷史上帶領蜀國逆襲的是賈詡或龐統,世界又將會變成怎樣?
“主公,主公?”王羽的浮想聯翩被諸葛亮出聲打斷,眾將看過來的眼神都有些沉重,顯然是誤會王羽也在犯愁,甚至束手無策了。
“嗯,形勢就是這樣,大家有什么對策沒有?”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籌莫展。若是身在兗州,辦法倒是很多,以青州精騎的機動力,可以很輕松的策應各方,挫敗曹操的陰謀。
可問題是,現在大伙兒還遠在上黨,間隔著千山萬水,其還包括了一座太行山!別說助戰了,想下達指令都不可能。
即便是飛鴿傳書,路上也要消耗三天左右,來回就是七天!軍情如火,哪里經得起這樣的耽擱?遙控指揮根本不可行。
能想到的,也只有加快進兵速度一個辦法了。可這也是有限度的。就算補給大部分都由沿途郡縣提供,可并州多山,還要經過太行險路,就算是騎兵,速度也沒辦法狂飆。
何況,急行軍對人馬的體力消耗都很大,若是趕路太急,肯定會影響到作戰時的狀態,倒是得不償失了。
沉寂之,諸葛亮突然發問:“主公,日前您與臣商討原戰局時,不是得出了初步結論,然后用飛鴿傳書,送了封錦囊回濮陽嗎?那錦囊,莫非……”
“錦囊?”眾將聞言,都是精神一振。
大家都知道這段時間,主公時常與孔明密議些什么,雖然不知道內容,但想必與兗州戰事也是息息相關。
而錦囊,則是主公的特殊愛好。也不知出于何種典故,反正主公經常會事先將計策藏在錦囊之,讓執行者在遇到困難的時候拆開來看。里面的計策雖然是事先寫下的,但卻很能顛覆計劃趕不上變化的常識,總有別開生天的效果。
眼下的局勢雖然不怎么樂觀,但主公既然寫下了錦囊,那就沒什么好擔心的了。軍師雖然被人窺破了弱點,但也不是變成白癡了,有主公的錦囊在手,對付區區曹、孫、劉聯手還不簡單?
眾將眼流露出的熱切神色,搞得王羽也是壓力山大。
搞搞清楚,那可是曹、孫、劉的聯手啊,這個時代笑到最后,脫穎而出的三大牛人,什么錦囊妙計,也不可能把這三位玩弄于股掌之上啊。
不過,這種事也沒法解釋。畢竟歷史已經走入岔路了,在世人眼,這三大牛人,就是一直在自己手下吃癟的手下敗將,或可簡稱癟三……好吧,就當是在戰略上藐視敵人好了。
早在連日來的密議,王羽心便已有了成算,此刻也是當機立斷:“孔明,你立刻書信一封與元直,讓他暫緩西進,從速調配糧草,向南運輸,優先保證騎軍所用!”
“調配糧草?”諸葛亮愕然,驚疑不定的看向王羽。
這命令和原計劃可不一樣。
原計劃,騎軍會原路返回,回到冀州之后,補給就可以從當地籌集了,故而不需要攜帶太多糧草。現在主公卻要調用西線軍團的補給……
這只能說明一件事,主公決意改道!
以目前的戰況來說,可供更改的只有兩條路,走白陘或太行陘,直接進入河內!走太行陘的話,或許是圍魏救趙,攻洛陽;若是走白陘,只有一個可能了,主公打算親自去救呂布!
“主公,真的要改道?您那錦囊到底……”諸葛亮越想越是心驚。改道之后的戰略,完全就是在賭博!賭曹操真的先算計呂布;賭呂布能堅持得到至少十天;還賭其他戰線不會出現狀況!
遠在千里之外發現敵軍破綻,然后妄想著一擊致命。這種舉動簡直就是……諸葛亮強自壓抑著,才將匹夫之勇四個字咽回肚里,但臉上的驚訝、疑惑神色,卻完全無法掩飾。
其他人的反應稍微慢一些,但想通之后的臉色,也不比諸葛亮差多少。
所有人都被驚呆了,唯一的例外只有兩個女孩。
“姐姐,將軍他真的很在乎你呢,為了你,他什么都不顧了。”馬云騄忽閃著一雙大眼睛,都快冒出星星來了。早就聽說這位未來夫君仿佛當年的冠軍侯再世,一樣的神勇絕無敵,所向披靡,一樣是天下無雙的風流種,今日一見,傳言真是一點都不假呢。
“哪有此事?”呂綺玲也難得的有了小兒女神態,扭捏著,似嗔還喜的說道:“咱們這位夫君啊,厲害著呢,說不定他已經想到什么破敵之策了,哪會被兒女之情所礙?”
盡管嘴里這么說,但她那雙美眸卻瞬也不瞬的盯在郎君身上,眼的熱切、感激之意,同樣絲毫不加掩飾。
看著好姐妹的神情,馬云騄突然有些羨慕起來,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就是壓抑不住這股突如其來的情緒。她微微有些無措,于是轉移話題道:“說到這破敵之計,那錦囊到底寫了什么,還是不知道呀。”
“嗯,也是呢。”呂綺玲也想到此節,抬眼看時,卻見王羽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完全沒有詳細解釋的意思。
眾將雖然心有不甘,也只能訕訕作罷,心里當然是猜測紛紛,莫衷一是。
其實,別說沒看到錦囊的人,就算是看到了,疑慮也不會少了。
就在不久之前,賈詡和虞翻等人就被嚇到了,幾人毫無風儀的坐在那里,神情都有些呆滯。
“主公這錦囊妙計到底是……”虞翻突然站起身,快步走了大半圈,突然一跺腳,疾聲說道:“軍師,你覺得呢?這壓根就行不通吧?是不是等主公收到最新軍情,考慮過后再……”
“是啊,軍國大事,要慎之又慎,主公這錦囊的計策未免……總還是要再仔細商議商議才是。”王朗也附和道:“之前三將軍和陳叔至搞出來的御敵之計,就夠危險了,現在又要……那豈不是……總之,和,此事你應該拿出決斷來才好!”
眾幕僚也是議論紛紛。
“這信是飛鴿傳書送來的,會不會是主公的惑敵之計啊?”
“也是呢,主公不是一直都說,重大決策不會用飛鴿嗎?現在突然……那曹操詭計多端,手下也是人才眾多,會不會是他們搞的鬼啊?”
“還真別說,若真是這樣,那曹賊可就太狡猾了!”
貂蟬沒有發表意見,這道錦囊妙計到底在破敵方面有何妙用,她還看不出,但顯而易見的是,這條計策可說是對賈詡的能力有著一定程度的質疑。這時候,就是考驗人心的時候了。自己這位師傅到底會如何選擇呢?
任憑眾人如何議論,賈詡都一直保持跌坐的姿勢不動,只有不時變幻著的神情,才能說明他不是在發呆,而是在思考。
良久,他突然端坐起來,神情異常凝重。
眾人知道他要做出最后決斷了,當即停止議論,齊齊看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