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歸錦

第三十二章  長公主

季姑姑和琴雙離開后,陸家小院又恢復了往日的溫馨寧靜。

陸元寧在養了幾日后,臉色逐漸好轉,看上去不再那么病懨懨的了。

陸文廷和陸元英每日都會來看望她,同她說說話,聊聊京城的趣事,態度與之前無異。

陸元敏卻有些閃躲,哪怕來找陸元英的時候見到了她,也會立刻跑開,眼睛根本不朝她看。

陸元寧知道小丫頭是心里別扭,不知該如何面對她,她不強求能立刻與之姐妹情深,只能將一切交給時間。

另外,她這幾日除了好好休養外,也讓阿無去外頭打聽了一些關于太子妃顧箏的消息,得知顧箏性子清冷,不愛與人打交道,并且從不參加命婦貴女舉辦的活動,更是沒什么朋友。

唯一能見到她的地方,大概就只有京郊的長樂庵。

“顧縣主自與太子成婚后就與外界斷了聯系,從前在閨中還有幾個好友時常往來,也會參加一些詩文會、賞花節,回回都能拔得頭籌,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可這些年來除了在宮中和太子府中,她鮮少在外頭露面,唯一出現過的地方就只有長樂庵了。”琴雙將她打聽到的消息事無巨細地告知了陸元寧。

“長樂庵……”陸元寧細細咀嚼了這三個字,心中惋惜。

她雖不曾見過顧景行的這個姐姐,但聽阿無打聽到的這些消息,也能大概想象出她從前是多么的耀眼奪目。

可這樣一顆明珠卻因為太子的私心,生生葬送了自己的人生,直到后來連性命也一并葬送了,實在是太令人痛心了。

她也大概明白顧箏會出現在長樂庵的原因,因為世道對女子處處不公,唯有長樂庵是能讓女子掙脫俗世的清凈之地。

長樂庵是當今圣上的胞姐建寧長公主出資捐建的庵堂,原本初衷是為了收留那些被夫家休棄后無家可歸的女子。后來逐漸的,變成了高門大宅里那些“犯了錯事”的命婦貴女的容身之所。

受前朝文化的影響,先帝在時,女子的地位十分卑微,不僅要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還十分注重女子的貞潔,若女子不小心和外男有了攀扯,哪怕明明是受害者,也會成為眾矢之的,從此失去名聲和貞潔,不被世俗、家族所容。最后的下場往往是一杯毒酒、一根白綾,以此來保全整個家族的顏面。

建寧長公主萬分痛恨這些束縛女子的規矩和條例,更痛恨世人對女子的偏見和輕視,她想要做出改變。因她是先帝寵妃所出,子憑母貴,自小便深受先帝寵愛。先帝在時,她就提出過女子應當享有和男子一起讀書識字的權利,應當開闊眼界、豐富學識,不可再奉行女子無才便是德的錯誤言論。

后來,今上繼位,因長公主自幼與胞弟感情和睦,又在奪嫡之爭中痛舍女兒和駙馬一家的性命,換來了今上穩坐皇位。所以,今上對長公主十分信任尊重,一繼位后便依照長公主所言,進行了一系列改革政令。

從那之后,女子可以讀書識字、女子可以拋頭露面、女子亦可以自立門戶,不必再依附于男人而活。

做了這一些還不夠,建寧長公主又指出世道對女子的不公,為何女人受了男人欺辱,卻要女人承擔代價,付出性命?

被休棄的女子為何活不下去?被拐歸家的女子為何活不下去?被輕薄侮辱的女子為何活不下去?

不過都是因為這個世道容不下她們,容不下她們失去所謂貞潔后卻沒有一頭碰死的決心!

可男人的錯,憑什么要女人承擔?

長公主這樣的言論一出,立刻受到了男人們的攻訐,認為長公主是妖言惑眾,禍亂朝綱。

可同時也得到了女人的支持,尤其是那些命婦貴女,更是用行動來支持長公主,在長公主要建長樂庵的時候,每人直接捐贈銀錢數萬兩!

千百年來,女子一直被壓迫輕視,她們早已經受夠了,如今能有人帶她們沖破枷鎖,她們便將其視為領袖,為她搖旗吶喊。

更何況不是每一個男人都冷血薄情,長公主做的這些事也間接改變了許多人妻子女兒的命運,得到了很多男人的支持。

漸漸的,長公主成為了大魏百姓心中的女輩楷模,一時民心所向,聲望頗高。

自然,這長樂庵也就跟著水漲船高,成了女子,尤其是官眷貴女最常去的地方,香火逐年旺盛。

顧箏每日悶在太子府中,不愿意與人交流接觸,唯一能排解她心中苦悶的地方,大約便只有長樂庵吧!

上一世每年的十月初八,顧景行亦是會去長樂庵為顧箏點亮一盞長明燈。

她若想見到顧箏,只能去長樂庵蹲守。

現在已是九月十六,距離上一世顧箏離世,還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

她必須要見到顧箏,否則就沒有辦法阻止她的死亡。

可問題是,她總不能每天都跑出去吧?

至于其他的辦法,她不是沒想過寫匿名信給英武侯夫婦或是顧景行,可一來怕他們不信,最終還是阻止不了顧箏自縊,二來也怕被他們查出信件來源,暴露了自己。

這一世,她不想再和顧景行有任何牽扯。

他應該尋一個情投意合的小娘子度過余生,或許這樣,英武侯府的命運也會變得不一樣。

“娘子,奴打聽過了,就在明日,太子妃會前往長樂庵上香祈福,您是不是想見太子妃?”阿無的聲音打斷了陸元寧的思緒。

她回過神,望著阿無的神色十分驚訝,“你是如何得知的?”

太子妃出行不說保密,也絕不是阿無一個無名小卒能打聽到的。

是她小看了阿無的本事?

阿無不以為然道:“奴收買了太子府的門房,因太子妃出行需要用到轎攆,這些都要太子家令提前安排,門房也會被通知到。只要不是什么大事,門房的嘴巴都不會太嚴。”

太子妃出行的確算不得什么大事,可這也側面說明了顧箏在太子府的地位確實不高。

若不然借給門房一百個膽子,也不敢輕易透露太子妃的行蹤。

這太子真是惡心,用惡劣的手段強娶了顧箏,卻又不好好珍惜,白白害了顧箏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