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賤婢又在胡言亂語什么,三娘子真是好歹毒的心啊,自己不想為三少爺祈福,還支使你這婢子前來搗亂,她到底想干什么!”容氏身邊的婆子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卻偷偷給身后的幾個仆婦打了個手勢。
那幾名仆婦見狀,立刻叉腰上前制服了阿珠,隨后又迅速往她嘴里塞了塊帕子,就要強行將她拖走。
阿珠嗚嗚地叫了起來,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掙扎反抗,十根手指緊緊地扒著地面,卻還是被無情地拖走,在地面上留下了十道長長的血痕。
四周的香客見狀,都躲得遠遠的,沒有敢上前抱不平的,畢竟英武侯顧家,她們都得罪不起。
況且,一個婢子的死活,同她們有什么關系呢?
陸元寧有些于心不忍,可想了想,自己身份低微,就算真的沖出去打抱不平,除了讓容氏記恨上她,又能幫到梅氏主仆什么呢?
可,難道因為這樣就不幫了嗎?
看向阿珠絕望的眼神,再聯想她方才說過什么一尸兩命的話,她不禁在想,難道梅氏是真的有生命危險了?
想到這兒,陸元寧也不敢耽擱了,正想避開人群下山去尋梅氏,就聽容氏道:“你們去將三少奶奶帶過來,既然今日已經在人前鬧了笑話,我也就不遮遮掩掩了。叫她過來當面與我對峙,我想聽聽,顧家到底是哪里對不住她了,三郎又是哪里對不住她了,要她這樣三番兩次地鬧騰,要置三郎于死地。”
容氏這話一出,看熱鬧的人群“轟”地一下就炸開了,原本想著走為上策的一小撮人立刻停下了腳步,眼里都閃著八卦的精光。
有熱鬧看了啊!
梅氏不過就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娘子,為什么要置新婚夫君于死地?
憑他們多年浸淫八卦圈的經驗,這里面必然有著不為人知的秘密啊!
她們一定要成為第一手掌握資料的人,這樣下回姐妹聚會才有談資嘛!
在場的人一個都舍不得走了,還有好些人打發了自己的婢子去找家人朋友過來。
看熱鬧嘛,人越多越有意思。
這樣的形勢下,陸元寧也就沒辦法走了,她只能選擇留在原地,靜觀其變。
過了沒一會兒,容氏的仆婦就將梅氏帶來了。
只是梅氏看起來顯然不正常,她臉色慘白,渾身顫抖,雙手還緊緊地捂著小腹,連路都走不穩,還是被兩個仆婦架著走的。
等兩個仆婦一松開她,她就支撐不住癱軟在了地上,顫著嗓音道:“母親,我肚子好疼,好疼……”
容氏卻冰冷道:“這一招你用得還不夠嗎?是不是又要說我折磨你?三郎就是信了你的話,以為你真的在府中遭到欺辱導致小產,便不顧我的阻攔,非要半夜出去替你找郎中,這才會墜馬摔斷了腿!你害他至此,不僅沒有一句道歉,還嫌棄三郎斷了腿,連今日上香為他祈福都不愿意,還做出這般可憐無辜的姿態來,真是叫人作嘔!”
容氏就如倒豆子一般說著控訴梅氏的話,根本不給梅氏反駁的機會。
她此言一出,周圍人立刻對梅氏指指點點了起來,看向梅氏的眼神也從同情變成了鄙夷。
梅氏聽著這些話,臉色越發慘白,身體也抖得越發厲害,眼看著下一秒就要暈死過去。
可容氏卻還嫌不夠,最后給了梅氏致命一擊,“梅翰林生出你這樣不知廉恥、搬弄是非、心腸歹毒的女兒,確實要感到羞愧,我若是他,也絕不會認你!”
“我沒有,我沒有!”梅氏握緊雙拳,終于嘶喊出聲。
可這樣兩句話卻仿佛用盡了她全部的力氣,下一秒她身子一歪,軟軟地倒在了地上。
“天!血,她流血了!”人群中不知是誰喊了一聲。
陸元寧趕緊看過去,果然見梅氏的裙擺上有鮮血蔓延開來。
她的心猛地刺痛了一下,眼前這一幕讓她仿佛回到了前世臨死之前,那種遭受屈辱、背叛、冤枉,以及感受血肉剝離的痛苦……
此時她再也顧不上什么所謂周全,她知道她一定要救梅氏,不能讓一個無辜的生命再一次死在容氏手上!
容氏看到梅氏身下的血,也是好一陣心驚肉跳,她沒想到梅氏竟這般脆弱,這么輕易就小產了?
可轉念一想,她又覺得暢意,梅氏才進門沒多久,就將她兒子克斷了腿,她也要梅氏嘗一嘗這般痛苦的滋味!
再說了,梅氏已經被梅家厭棄,梅翰林連府門都不讓她進,早就沒有了利用價值,這種喪門星,早死了早好!
于是她便涼涼道:“又開始裝腔作勢了,嚴嬤嬤,你快去請個大夫來給三少奶奶瞧一瞧,免得說我們顧家不近人情。”
嚴嬤嬤低頭應是,正轉身要走,人群中突然沖出來一個十三四歲的嬌麗少女,杏眼桃腮、膚若凝脂,模樣十分出挑。
只是嚴嬤嬤對她全無印象,并不記得都城的女眷里有這樣一號人物。
“現在去請大夫來不及了,我可以救她!”這少女,也就是陸元寧語出驚人道。
嚴嬤嬤不可思議地看了她一眼,周圍的人群也是竊竊私語,顯然并不相信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娘子有什么本事救人。
甚至還有人對她說:“小娘子,趕快讓開吧,人命關天的時候,可不是讓你出風頭來的。”
陸元寧根本不想搭理她們,她只要得到容氏的同意就可以。
“嬤嬤若不信可以繼續去請大夫,只是這位娘子情況危急,若不及時止血,只怕要一尸兩命,我平時在家喜歡鉆研一些醫書,不如讓我來試一試吧!”她看向嚴嬤嬤,話卻是對著容氏說的。
她此言一出,人群中更是炸了鍋,紛紛指責她狂妄自大,將人命視作兒戲。
“我當是什么杏林世家的小娘子,有些手段本事,原來只是平時讀過幾本醫書,這不是在開玩笑嗎?”
“就是啊,現在的小娘子真是被家里人寵壞了,婢子仆人夸兩句,就真當自己有本事了?”
“梅娘子若被她治死了她能負責嗎?簡直胡鬧!”
陸元寧聽著這些話,非但不生氣,反倒十分高興,因為她知道,這些話正和容氏心意。
果然,她便聽容氏道:“罷了罷了,若情況真的緊急,也不能眼睜睜看著若兒出事,且讓這位熱心小娘子試一試吧!”
陸元寧輕輕勾唇,“謝太太信任!”
什么信任,無非是覺得她會治死了梅氏,這樣容氏就能輕飄飄將責任推給她這個“熱心小娘子”了。
呵,只是她注定要讓容氏失望了。
陸元寧走到梅氏身邊蹲下,仔細替她把脈后,發現她的脈象極其微弱,而且下身的血還在不停地流出來,十分危險。
孩子是肯定保不住了,不過人渣的孩子,不要也罷,只要保住了這條命,未必沒有好的將來。
她從袖中取出一個卷布袋,里面裝著各式各樣的銀針,她取出幾根銀針扎入了梅氏身上的幾處穴位,防止她一會兒大出血。
隨后她又觀察了梅氏的情況,見她不停地翻著眼白,氣息也越來越微弱,暗叫不好。
“誰帶了參片!”她一邊又給梅氏扎了幾根,一邊高聲問道。
梅氏現在的情況很危急,雖然她暫時給她止住了血,但之后肯定還要請專業的婦科圣手來幫她處理干凈,可壞就壞在梅氏遭受了巨大的打擊,根本沒有求生的決心,她怕她根本撐不到那時候。
唯一的辦法就是用人參片提氣了,可來長樂庵上香,會有人帶人參片嗎?
陸元寧并不樂觀。
可就在下一秒,她聽見一道慵懶又涼薄的聲音,淡淡道:“參片本郡主有,只是顧家人,本郡主為何要救?你若能給本郡主一個理由,本郡主愿意施舍一二。”
是,南平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