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布吃了一驚,道:“改旗可以,然而,若此,定會惹怒曹賊,這……”
“父親怕了?!”呂嫻似笑非笑的道。
呂布臉脹紅了,道:“為父不懼。”
“父親無論做還是不做,曹操定不會放過徐州,他總要來,然而,父親若是這么做,尚有大義為先,便是看在漢天子的份上,也未必沒有贏的可能,”呂嫻道:“其它諸侯,看到父親的檄文,哪怕是裝也得裝出一個奉天子的樣子,也許父親尚有外援,若是不這么做,天下人共誅呂!誰能救!?”
呂布聽了若有所思。
“況且英雄寧站著死,不跪著生,我父如此英勇,難道還能向曹賊稱臣乎?!”呂嫻道:“望父親細細思量。”
呂布沉吟起來,道:“不錯,我兒所說不錯。若以漢天子之名,則可能有人來救,若無,怕是無人可救……天下人都不喜我呂布。”
你知道就好。
呂嫻笑道:“父親也不必太過擔憂,昨日讓父親立志,而這走的第一步,便是奉天子尊漢室,而立足徐州!只要這步棋走過去了,父親之威名,在天下,便可真正的赫赫了。”
呂布本是無謀之人,如此遠略,他從來未想過,如今腦子里像是過了電似的,全都明了了,道:“有我兒在,為父不懼。既是如此,我便即刻讓公臺幫我起草檄文,奉天子,尊漢室,共誅曹賊!”
呂嫻道:“如此便是真正的走出第一步了。還要發書與袁術,袁紹等各路諸侯……分解天下之勢,以天子之名,讓他們來救父親。”
呂布都一一應諾。
呂嫻見他急急的開始行動,便忙松了一口氣,往后院來了。
貂嬋正等著呢,前面的話,她也聽見了,道:“此時與曹操為敵,只恐螳臂擋車!”
“的確算是螳臂擋車,然不破不立,這是唯一的辦法。”呂嫻道:“無論父親有沒有外援,曹操都是要來的,這遲早要對上,既然如此,誰能當個大義,誰便有可能爭取到援助。若不然等曹賊那邊發了檄文誅呂,天下諸侯都懼曹操之勢,又惡我父之無義,到時救無可救,圖無可圖,我父必敗!”
貂嬋道:“于軍事上,國家大事上,妾身是不懂,然而若此,可有勝的把握?!”
“可險勝,然亦可能會敗!就看怎么操作了……”呂嫻道:“以少勝多,雖難,然,并非無可能。”
“一切皆看女公子的了,”貂嬋道。
“都要大家齊心協力。”呂嫻道:“我父的名聲已經壞了,于戰事上,只能先借勢,借漢天子的勢!”
“此役雖難,然而只要打贏了,也可打響我父的名聲,重新給他洗一洗白。”呂嫻道:“這也是不得已的不得已。只是我也怕輸,若是輸了,我等便死無葬身之地了。”
“立于世間,何懼一死,何惜一死?!”貂嬋道:“生則立于天地之間,死則盛名于世,方不負一生!”
“貂嬋大義。”呂嫻笑道。
不是沒有別的路可走,比如與袁術合力,然而,依靠別人,只怕并不是長久的路。而且袁術這個人反復無常,也眼皮子淺,到時候是助力還是麻煩,倒不好說呢,若是借了漢天子的名聲,袁術不來也沒什么,便是他若是敢突然倒戈于曹操,天下人的唾沫也能淹死他。
漢天子雖是吉祥物,但是于大勢的名聲上,卻極為有用。
不是不能與各路諸侯玩合縱連橫那一套,然而,卻遠非上策。
一則。合縱需要的時間太久,變數太多。
二則,呂布的名聲太差太差了,若想一舉洗刷清白,必須走險道,出奇制勝,成則溫侯之名,之義,遠在各路諸侯名聲之上。
因為立足點高。
這個立足點,別人踏著難,然而呂布有誅董卓之功,只要走的穩了,不出大岔子,其實也并不難。
不就是一個三姓家奴的臭名聲嗎?!
沒關系,只要他為主,而不是奴,什么家不家奴,不重要,只要占了大義,小節方面,有什么緊要?!
如同管子,霸齊國而洗小節之失,成千世美名。
所以這一步棋,至關重要!這是呂布必須要走,不破不立的路。與其說,攔著他路的人是曹操,還不如說,是那個爛名聲。
他必須親手打破他。方可真正的立于群雄,立足天下,扎根徐州。
貂嬋謙虛一笑,道:“不及女公子大義。”
“有貂嬋常常規勸我父一二,于他也有好處,這幾日的事,真的很抱歉,連累了你,你還一番苦心,罵了他一通,也能左左他的性子。”呂嫻請她坐下,道。
“貂嬋也只能略盡綿薄之力罷了。”貂嬋笑道。
兩人相視一笑,一切皆在不言中。
兩人與其說是家人,姐妹,不知說是知己。
“夫人昨日來過,請我主持家務,”貂嬋道。
“貂嬋何不順理受之?我知你不想越過母親,然而,家事不可輕忽,更不可小視,母親太慈,不成威,不成事。久之會出問題。”呂嫻道。
“是女公子勸夫人,薦妾身的吧?!”貂嬋笑道,“女公子都如此說,夫人又三請四請,貂嬋豈敢托大,少不得要托大出來管一管了。”
“如此便太好了,母親雖懦弱,但也心慈良善,貂嬋用一二分心哄一哄,并不算難,就當是哄領導好了,”呂嫻笑道。
“何謂領導?!”貂嬋笑道。
“如陳宮事我父,如張遼高順事我父,”呂嫻笑道:“父親發怒的時候,他們只是給只耳朵,再順毛捋一捋,不難!”
貂嬋掩唇而笑,失落的心情,已是一掃而空,笑道:“女公子既有女子之細膩,也有男子之粗獷。”
“貂嬋是我知己。”呂嫻笑道:“以后家事全看你的呢,別讓外人笑話我溫侯府亂糟糟的沒個規矩。這樣的事不能再發生了。”
貂嬋正色道:“女公子放心,貂嬋絕對不會讓你失望。”
“連累你在我父那里受了委屈,我還得向你賠罪。”呂嫻從袖中掏了一面鏡子出來遞與她,笑道:“好鏡配美人!”
貂嬋接了過來,駭了一驚,道:“這,這……世間竟有如此清晰的鏡子,莫非是天與之物!?”
這個時代,用的多數是銅鏡,這還是貴族用的,窮人家頂多用水照照也罷了。
所以這現代的很普通的淘寶風的極便宜的鏡子,把貂嬋給驚著了。
她看著這鏡子,喜不自勝,道:“如此寶物,該獻于夫人才是,貂嬋怎么能要?!”
她堅持不肯要。
呂嫻只好道:“我還有,另備一面再送與母親便是,你只管收下。你若說配不上,天下還有何人配得上這樣的鏡子?!”
這樣的鏡子,她囤了好多呢,之前假期,她囤多了原本是想帶到軍中去分與隊友的,哪知道,再沒這個機會了。
貂嬋感動的不得了,照著清晰的鏡子,又感動又高興,道:“多謝女公子!”
呂嫻看著鏡中貂嬋的美貌,笑道:“如此絕色!父親竟還舍得與她發怒,還望鏡中的美人莫要與我父生氣才是。他原是個粗人,不知憐香惜玉之人,且原諒他則個吧。”
貂嬋又羞又好笑,道:“將軍惹惱了我,怎么倒要女公子替他賠罪?都說父女連心,果然如此!”
呂嫻也大笑,道:“有此美貎,若是我,我只怕也看不上旁人了,日日夜夜只會對鏡憐惜,自憐自愛。愛不釋手。”
“……”貂嬋笑的坐姿都亂了,嗔她一眼道:“胡說,哪有愛上鏡子的人?!”
“怎么沒有?!這叫對鏡自憐?!除了鏡中人,世間萬物再不能入眼。”呂嫻笑道。
貂嬋就是不信,道:“真有這等人,那人也不做了,事也不必管了,女公子莫拿我打趣玩笑,我不與你說了,我回去了!”
說罷將鏡子小心翼翼的放入了袖中,施施然的起身去了,一面還回首道:“莫忘了送一面與夫人。”
“知道了。”呂嫻笑的不行。
身為后院女子,不敢越矩,貂嬋其實很知禮講規矩。并不肯恃貌輕狂,步步不敢越過嚴氏去。便是收受了什么好東西,也絕不敢忘了嚴氏的。
古時女人,皆是如此。
其實把這后院當成職場,也是可以理解貂嬋的小心翼翼的了。
嚴氏既肯屈就讓她出來主持大事,貂嬋便只能敬著嚴氏,絕對不敢得罪大領導的。
哪怕只是虛抬著,也不敢越前去的。
呂嫻看她走了,便叫侍女送了一面成熟些的給嚴氏去了。
嚴氏喜不自勝,恨不得將鏡子給供起來。
“天下間竟有此寶物?!”嚴氏小心的將此放到匣子里,道:“我兒何處得來的?!”
“女公子心疼母親,便有好的,也不敢忘了夫人。”嬤仆笑道。
哄的嚴氏心花怒放,有點對貂嬋嫉才妒貌的心思此時也淡了,欣慰的道:“我兒自是好的,她可是我十月懷胎辛苦生下來的,有什么好的,哪能不想著我?!有女如此,可比男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