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云說的真心話,笑道:“主公武藝超絕,天下少有可與其匹敵者,便是云,也遠遠不及,此是云真心話,并非謙辭。”
趙云笑道:“云與孟起合力,方才能抵擋一二。”大嘆呂布確實非浪得虛名。
“難得子龍如此謙虛不自負。”陳宮道:“我徐州得子龍,是徐州之幸。”
趙云忙謙道:“非也,此是云之幸也!”
陳宮更喜三分,笑道:“子龍可曾婚配?!”
趙云一怔,搖了搖首,道:“未曾。”
“子龍如今還年輕,未曾婚配,倒也屬常事。”陳宮笑道:“若是得空,遣人去接父母族人來徐方好。”
趙云道:“是,已寫信去與家人,不久便能遷來。”
“如此方好,”陳宮笑道:“聞聽子龍與劉使君有舊?!”
“是,”趙云聽的一頭霧水,道:“昔年在公孫瓚部下時,曾與劉使君有幾面之緣,十分投意。前不久,劉使君來了信欲讓云去投奔,只是不舍與女公子相遇之恩情,因此已回信拒絕。”
“劉使君麾下關羽,是一員驍將,更堪為義字表率,”陳宮不提劉備人如何,只道:“張飛此人性情率真任性,也與女公子有過舊怨,子龍可愿聽一聽這里面的趣事?!”
趙云笑道:“愿聽其詳。”
陳宮先說了張飛的事,趙云都聽樂了,陳宮才笑道:“張飛此人性情率真,然而也透著狡詐與不服,他日若遇見,他若罵子龍,或是激子龍,子龍可不必放在心上,只是關羽,義字面上,才是真正的不好拒絕啊,不瞞子龍,關云長對女公子,以及對曹性將軍,都有救命之恩。”
陳宮說了在戰場上的事,道:“若無關云長前來營救,只恐曹操已攻下徐州,徐州基業早不保,哪有今日之基業。只是可惜了這份義情。”
趙云也聽了道可惜,道:“關將軍的確義薄云天!”
“他擔得起這四個字,”陳宮笑道:“可惜如今各為其主,將來遇見,難免有所交鋒。”
“既各為其主,便是有舊,也當公私分明,”趙云道:“云深知其理,不至誤事。”
“我自知子龍心性,必不因私誤公,只是與子龍嘆之一二,昔日的事,”陳宮道:“如今劉使君已與曹孟德暗中結盟,將來大戰之事,必不可免!子龍將來若接業,要守疆,還請不要因私廢公。”
趙云道:“自當如此!若因私廢公,非大丈夫所為!將來戰場上若遇關將軍,張將軍,云只為徐州而戰。”
陳宮嘆道:“子龍當真也為義將也!子龍,受宮一拜。跟在女公子身邊,還懇請護佑女公子安全!她是徐州的未來,更是天下的未來!此番征北,她是曹操眼中的肉中刺,眼中釘。郭嘉等人,必不必輕易饒過,而曹營猛將如云,還請子龍,務必策應安全!”
趙云抱拳道:“公臺安心,云愿為女公子之盾牌,之鎧甲,絕不會叫女公子受到任何威脅!定鼎力保之!”
陳宮看他坦蕩如君子,心中更喜三分。一時相談甚歡,竟聊至天明。說了不少在公孫瓚帳下的事以及北方的形勢。
直至天明,陳宮才道別,趙云本欲起身相送,奈何呂布一直拉著他不叫走,還要再戰三百回合的樣子,一時哭笑不得。
二人哈哈大笑,陳宮叫他莫送,便自行出營回城去了。
回到城中,先去尋了賈詡,說完了正事,才笑道:“趙云忠正肅明,是難得的忠臣良將。此子將來,如主公之高順,亦為女公子身邊最可信任倚重的上將。”
賈詡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笑道:“難得有公臺這般夸贊之人,不同尋常吶!”
陳宮心知什么事都休想瞞住這個人,便笑道:“吾有意招子龍為婿,不知文和以為如何?!”
“竟如此中意?!”賈詡笑道:“也不失為一樁美事。”
“待戰事后,要二子都樂意方好,”陳宮笑道:“宮等得起。家國為重,趙云想必也是如此作想。”
賈詡輕笑,趙云是沒什么,只是陳宮的女兒,現在可不一般,若不是華佗厲害,壓得住,這幾個孩子怕是恨不得要上天。
將來之事,誰說得準?!
趙云這樣的人,未必會喜歡這竄天猴兒似的人,也許只喜歡大家閨秀呢。
陳宮笑道:“此事還是仲達提起,若非如此,宮都想不到這妙緣。”
賈詡笑道:“司馬氏族中青年子弟優秀者甚多,以及大家閨秀的嬌女兒也甚多。”
“文和以為,仲達此意為何?!”陳宮道。
賈詡道:“恐是借公臺提醒女公子,呂氏要興旺,少不了聯姻,建立龐大的裙帶網。這些才是真正的筑基之本。然而呂氏不足興旺,便需要主公與女公子身邊信任的人相互聯姻,筑固基礎了。”
“可惜主公子嗣稀少,若不然,這番提議的確是個好事,”陳宮嘆道:“說到這,還是司馬氏占便宜,將來都是姻親網,司馬氏的話語權不會少。”
賈詡笑道:“有利有弊,這一點仲達想必也清楚。所以他才提醒公臺,不要讓旁人捷足先登。呂氏穩固,才不會猜忌司馬氏。”
說到底,正因為司馬氏根基厚,人多,所以司馬懿是真的擔心。
只有呂氏穩固,他也就不必擔心他們這些謀臣將來要除掉用過的雙刃劍了。
這司馬懿當真是看得遠,思慮頗多。
但也不失為一樁好意。
陳宮嘆道:“如此,倒是我防備過重了。”
“這才是仲達的智慧之處,”賈詡笑道。
陳宮立即了然,笑道:“不錯。”
將自己的弱點,優勢,坦然于他們面前。這才是真正的智慧啊。
陳宮笑道:“看來我得尋曹豹曹大人了,此事,還得讓他與嚴夫人共同主理。”
“不錯,曹豹是最合適的人選,”賈詡笑道,“仲達以示于眼前,而為了表示信任,這個姻就得聯合,不管是誰家女子,與司馬氏青年牽個線,此事必須要成。當然,袁氏子弟,以及劉氏子弟,以后都依此而行。聯姻,結兩姓之好,是好事。”
的確是好事!
除了司馬氏,袁氏大族,以及將來荊州的劉氏宗族大姓,都是徐州麾下,并且將來會有更多。
呂氏,包括各受重信的將軍等輩,都需要與他們各自相互結姻親,這在古代,其實是一種捆綁。
而他們之間,只要沒腦殘,是絕不敢相互結姻親的。
比如司馬氏與袁氏,他們兩族之間,只要腦子沒坑掉,就絕不會結親。
以往結過的親,是以往的事。然而,以后,不可能了!
“我且去尋曹豹,”陳宮笑道:“事不宜遲啊。”
賈詡輕笑。
賈詡雖管著外務,然而內務方方面面的,其實陳宮也有遺漏之處,除了事事想到周全,細密安排,沒有別的辦法,是真的累,人嘛,總有遺失的時候,也幸虧司馬懿提醒。
這仲達可是深諳權勢之道啊。
陳宮走了。
曹夫人雖然已經沒了,然而為何說曹豹是最合適的人選呢,因為貂蟬無父無母,是孤兒,而嚴氏的母族,小門小戶的富人市井之家,這種事,她一個人擔不起來,娘家人更不能。
而身為吏士而生的曹豹恰恰成了最合適的人選。曹豹與陳珪家族一樣,都是本地士族,當然不及陳家顯赫,然而在當地也能說得上話,是首屈一指的人家。
水漲船高,他女兒雖然沒了,然而這門親,是一直在的,也是溫侯與呂嫻給面子,兩家從未斷了親密。
這樣的人,本身對于此類事,就十分jing通,一點就透。
陳宮尋到他的時候,曹豹感恩戴德的。
為啥呢?!
因為呂氏嫡系中人越來越多,而曹豹家中子弟有本事的并不多,在核心權力層中越來越往邊緣靠近,他能不急嗎?!
而主持這類事,將來必是要往禮部靠近,再加上因與內戚相關,將來,他的地位,可想而知,再加上主持的是各家的姻親,以后他的臉面值千金,哪家不會給個面子?!
所以曹豹真的感激陳宮感激的不得了,道:“陳相放心,臣定盡心盡責,爭取完善每一樁姻緣,為主公打下基石,絕不敢辜負主公所托。定輔佐夫人做好此事!”
陳宮道:“主公與女公子最為信任于曹大人,此事,還請萬務盡心。”
曹豹感激涕零,淚道:“當初若非主公保住,當日恐早死于張飛之手。如今又得提拔,如何能不盡心盡力,以死效忠主公與女公子?!如此,也算對得住我那無福早去的女兒了!”
陳宮執住他的手,道:“此類事雖是結兩姓之好,然而,卻也有利害之處,夫人她不曾明,還需要曹大人更加用心,費力提點夫人。此事之中利害,我與曹大人一一言明!”
曹豹洗耳恭聽,二人密談許久,才分開。
不是陳宮預防著這一切,而是呂氏子嗣真的太單薄了,隨著各大世家大族的依附呂氏,如果不提前布謀聯姻,將來總有一天,會被世家大族而牽制。
人少,有時候天然的就是弱處。
然而呂氏人是少,可是呂氏嫡系很多,這些加起來,就是一龐大的基礎。
高順,宋憲,郝萌……包括各個與世家無干的謀臣,這些都是新貴,他們的存在,就是呂氏附于外的光環,就必須要將他們團結在周圍。
而聯姻,就是最好的方式。
方法是什么?!
呂氏人少沒事,但是比如高順找個嫡系將軍或是謀臣的兒子當女婿,宋憲尋郝萌做親家。而,姻親是絕對不可以讓世家大族滲透進他們內部的。同時,呂氏要與各大世家聯姻,并與嫡系聯姻,但是嫡系與世家之間,應當有這個默契,避諱這聯姻。
這才是司馬懿想要提醒陳宮的地方。陳宮因為太喜趙云,當時只聯想到趙云身上,經賈詡一提點,他才明白重要之處。
陳宮要與曹豹申明的正是這一點利害關系。
曹豹本就頗有些天賦,此時一聽,自然得了點撥,眼前清明三分。
不提這番根基的必要的奠定。
只說呂嫻來尋馬超,馬超戰了一天未曾贏,心里正不自在呢,再加上喝酒之時,呂布頻頻的搶走了趙云,馬超心里就更郁悶了。
呂嫻進帳,見他生著悶氣,一時笑言道:“孟起,你說你,自來徐州生了多少氣了?!難怪說有人會被氣死,原來有人真的這么喜歡生氣!”
馬超這個人,哪肯服軟?!聞言便道:“不常生氣的人,才會被氣死。常生氣的人,才不會氣死。”
“這么說,你是承認自己是個生氣包了?!”呂嫻笑道。
馬超氣悶不絕,道:“你爹氣煞我,你又來氣我!你們父女二人,當真是狼狽為奸,沒個好人!”
呂嫻哈哈大笑,道:“輸了,心里不高興兒?!”
馬超嘆了一聲,道:“呂布之勇,名不虛傳。今日與子龍合力,都未能贏。想一想自己自詡少年英才,到底不如人。枉我自以為天賦其才,自視甚高。”
“哦,原來是氣自己。”呂嫻笑道。
馬超沒好氣的道:“是氣自己?!怎,與你說話,你卻專戳人痛處?!”
“我爹那人,你習慣了就好,我也沒贏過他,”呂嫻笑道。
習慣?!
馬超一時之間無言以對。
“人要承認自己不如人,人與人之間有天賦的差距,接受現實的殘酷的確很難。”呂嫻坐了下來,坐在他旁邊,道:“然而,也更因如此,才能讓我們自己超越自己,也更因此,而知道智慧的重要。智勇結合,才可有取勝之道。”
“知道了結果,還要再與我父戰嗎?!”呂嫻道。
馬超心里挺挫敗的,不戰不甘心,越戰,卻越沒臉面。
馬超是武二代,心里的自傲是無以倫比的,只是來了一趟徐州,被擊的粉碎。
如今正是重塑之時,這種時刻是痛苦的,當然也是清醒的,更是一種內視的自省。
“來尋我有事!?”馬超不提這個話頭,只問她來的目的。
“你該回西涼去了,”呂嫻道:“我怕西涼有閃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