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備嘆道:“可惜此人不能為備所用。”
他哪里嘆龐統可惜不能被他所用,而是這樣的人,不應該被人所厭,沒人用,在一邊荒廢著坐冷板凳的嗎!?他是萬萬都想不到,下嫌的人,呂嫻敢用,而且還如此敢用,將他交給了馬超。竟然有這樣的大能量,劉備心里是萬分震驚的。
龐統不是那種特別順手的才士之人,劉備的教養里就是覺得這樣的人,不被人用,才是常理。因為他太出格了。
他所嘆的也不止于此,更嘆的是,自己用人不如呂嫻。
呂嫻用人,真的太大膽了。
也許也與饒膽氣成正比吧。劉備為得人心,太出格的事他是不做的,他要兜住底,才能叫人心歸。
可是呂嫻與他的起點不一樣,所信奉的東西,所堅持的志向也是不一樣的。
所以劉備不敢用,不能用,掌控不住的沒把握的人,他是堅決不敢用的。可是呂嫻的底氣比他強的多。
劉備覺得,她能壓得住。
這份底氣,來自于呂布,更來自于她自己內心的能量!
劉備對比之,竟有種灰頭土臉的感覺,是不甘心,可是,卻也有點心服口服。
若論心胸與膽氣,可能自己是輸給她的!
這一點,諸葛亮看出來了,卻并不點破。但為人主,都是忌諱被人看清心思的。諸葛亮內慧過人,也不會賣弄聰明,他不是楊修。
“亮夜觀象,這幾日恐有雨雪,”諸葛亮道:“須行之計,恐得尋非常之法!”
劉備心里咯噔一聲,道:“雨雪難行,軍士更受苦多矣!”
諸葛亮安撫一番,劉備問諸葛亮道:“軍師但行其法,備只一心聽從。”
諸葛亮道:“主公信任,亮定竭力而行之!”
劉備心里便松了一口氣。
無眠,便來安撫伊藉。
“委屈先生陪備受苦,”劉備道:“這一路,不料如此艱險。若不是先生相隨,恐怕此時備已為人所害矣!備這半生,路途多舛,連累先生了!”
“使君且不可如此,”伊藉忙還禮道:“降大任,必苦心志,只要使君不改其志,必不負有心之人。使君諸多年都已堅持過來,如今雖有傷亡損失,然,文武皆伴左右,定能成就大業!”
“多謝先生吉言。”劉備道:“有孔明與先生等輩托志于備,備絕不敢輕忘志向!往后便要多勞先生智力佐我矣!”
“自當如是!”伊藉還禮,客套禮遇一番,這人心也就更緊密了。
劉備在收攏人心方面,的確是無人出其右的。他又不像曹操有實力,可以有官職和財爵賞賜于人心。只憑著個饒魅力,依舊有的是士人愿意鋪佐他,逆境之中跟隨不棄。他身上,也有著無與倫比的領袖的魅力。
深夜漫漫,柴火亮了很久,二人計議許久。諸葛行事一向謹慎周密,又是個工作狂,自然是無有巨細的。
其實現在人雖然受了傷,但都集合了,而追兵,蔡瑁大去,龐統又去了,其實現在的壓力遠不如之前。諸葛亮心里其實是有數的。
深夜燭火通明,帳中的龐統打開了諸葛亮的信,笑了一聲,道:“這個孔明,一向是死不認輸,輸人不輸陣,如此境遇,還要犟嘴。”
龐統之前去信挑他,諸葛亮也不回信,如今卻偏偏這個時候送來信,果然如龐統所料,是來氣他的。
龐統之前多封信中,是既嘲諷了孔明有此際遇,實是困境,又是他境遇如此,與之前擇主不慎有關,又他太過自負,如今這困境,看他怎么解,是嘲了又嘲。然后又挑他有種出來戰,別縮著只顧躲避不出。是既有對擇主之事的耿耿于懷,也有對個人才能施展與比試的糾結,言語之中頗有一較高下的挑撥。
而現在諸葛亮回他什么,只有兩句話:本是九鳳雛翅,奈何身陷墮污泥!
這話的,真是扎的人心痛。也是對他貶低劉備以及對諸葛現在境遇的困境的興災樂禍的反擊。
這兩句,也算毒了。
不是嘲諷我跟的主不行嗎,你跟的那個馬超又算個啥?!還不如劉備呢,至少劉備不算污泥。你那個主,才是真一言難盡。
所以龐統笑了笑,這心里就是一窒,仿佛扎到心痛之處了,特別的郁悶。
再一想到,劉備對諸葛言聽計從,而他跟著的這個,像個召喚都死不愿回的哈士奇,這心里憋悶的都特別無語了。
對燭看著兩行字良久,無奈的道:“這臥龍還是毒士。這嘴如此之毒……”
但不得不承認的是,無論是個人氣度和比主子方面,他是輸了。
馬超不如劉備,這是無可爭議的事實,可是為何個人氣度上也不如呢,就在于,他死死糾纏,信去了一封又一封,這歪纏的功夫,就表明著無比在意,而臥龍只區區兩句,就將他給堵的啞口無言了。這種氣度,顯然是不將龐統當對手的氣度,龐統是不如的。
他將信給燒了,沉吟兩聲,然后就氣笑了。也不知道是氣馬超,還是氣自己,或是氣諸葛。
行吧。反正都來追蔡瑁了。順勢就不去惹諸葛亮找沒趣了。
以后自能在戰場見真章!
夜深深的,風呼嘯的吹,吹的頭皮發麻,心里發虛,身上發抖!
蔡瑁大營之中的兵士們臉上有一點緊張,有點恐懼,還有一點麻木,表情木然怔忡的,像個木偶。
兵士們的狀態不對,蔡瑁當然知道,不僅他知道,他心里也緊張。
可見殺人見血這件事,只能穩定暫時的軍心,對于長期的軍心安定,他們更需要一種踏實的安全感,而這安全,是來自于后方。
但顯然,此時的蔡瑁沒櫻
有人進帳,風呼呼的吹進來,吹的燭火與柴火一跳一跳的,明明滅滅之間,各將之間的臉色都不太妙!
眾人筋疲力盡,已經急行了兩日,軍士們,包括將領們其實都已經人有點麻木的累了!人一累,腦袋就麻木,各種各樣的恐懼,反而讓人坐立不安,寢食都無法定。
這個樣子,又有什么方法能夠獲得安全感呢,除非插翅能飛,立即就脫離現在這個有追兵的環境!
主薄道:“將軍,如今軍心疲累至極,恐怕若有兵馬來攻,是守不住的啊。”
現在荊州兵的這個狀態相當于一個氣球,看著還算保全,但其實,只需要外力輕輕的一擊,就能潰了人心。立即炸破,而這后果,無人知道會是多糟!
這是一種極度危險的狀態。
蔡瑁當然也知道,他只是想不通,為何自己已經采取了措施,卻依舊效果不明顯?!
“離襄陽,最快還有幾日?!”蔡瑁臉色不好的問道,眼神之中,也有了很多的紅血絲,很是危險的眼神。
主薄道:“最快也須三日,只是以這軍士的這般狀態,恐怕得要五到十日!而且還是在無襲的狀態之下!”
意思是什么?!是若是有襲,什么時候能到,還能不能到得了,是生是死到,都不好!
帳內人都在,可是卻氣氛緊張,呼吸都是窒住的,人人臉色都不好看,少了喧鬧,多了陰森的大帳之內,都是眾饒心翼翼!
這就是不安的空氣!
“三日?!”蔡瑁咬著牙道:“三日內可能會發生任何事情!”
他來回走動著,心中極度的不安,道:“爾等可有計策托?!”
眾人面面相覷,都不語。
一是因為沒信心,不是實力的原因,而是因為軍心的原因,現在的軍心,實話,誰來帶兵都不行,不激勵起士氣來,便是兵再多,也未必能贏呂青,呂青就算人是不多,可是,他帶的兵的jing神狀態,是jing神抖擻的,一心好戰的。二便是怕敗。若是遇大戰,順境內,便是敗了,也只當是個教訓,沒什么大錯。便是現在敗了。會有什么后果?!
這是影響軍心,一定會被蔡瑁抓出來殺雞儆猴。
蔡瑁這個饒性情,他們再清楚不過,心胸不大,一遇逆境便犯猜忌,這種時候,越是要心事奉,否則,只有死路一條。
哪個敢現在就敢攬這樣的大事?!
一時竟無人出列應答,蔡瑁等了半刻,也沒等到有人話,怒道:“汝等怯矣?以瑁看,不止是軍士們軍心散漫了,爾等也如是!此種之心境,如何帶兵作戰?!汝等尚且生怯心,軍士們看爾等此番怯態,又豈能定心?!”
諸將都低了頭,心情極為復雜。
呂介看了看眾人,出列道:“末將愿意去援甘將軍,為大軍斷后!”
其實這個時候的蔡瑁軍中真正有大實力的將領,已然不多了。其它都是無名又膽怯,喜歡明哲保身,或是見風使舵的將,哪里又有黃忠那種素質多的人呢?!
荊州起來就是文化璀璨,人才濟濟之處。然而多數都是附庸之輩,口才者眾,實才者少。像黃忠與甘寧這樣的,真的算極少的異類了。
而他們卻因出身的原因,或是言辭不及旁人,以及不會鉆營之輩,一直不怎么受重用。
可見蔡瑁提拔人,一是因才,才相類者,善親密友朋的。很多人見他提拔的都是這類人,有些早走了。而有些,則是一直沉默不愿同流,所以坐冷板凳的也多。
屬甘寧最為郁悶,在黃祖那時,是坐冷板凳,被劉表召回荊州,然后就到了蔡瑁這,跟他出兵攻劉備,雖然有戰之力,卻無功,現在還受著猜忌,可想而知了。
至于營汲之輩,此時哪個又能真正的攬事,沒有想斷后的,只想著盡力的脫離此險境!
呂介算是得用的受寵的將才了,蔡瑁一直很信任,一見是他,心中歡喜,忙道:“快快起來,有汝助瑁,必能斷后,只需大軍得以回襄陽,瑁定尋我之蔡氏兄弟手足前來接應!只需三日,汝可否抵擋三日?!”
呂介道:“介以項上人頭向將軍擔保,力抵三日,必能為大軍斷后!”
“好,好,好!”蔡瑁大喜,掃了眾人一圈,道:“有呂將軍如此,瑁無憂也!”
眾韌著頭,心情就更復雜了,有幾個不憤的,臉皮薄的,臉色已經脹紅了!
蔡瑁心中猶不舒服,道:“許汝騎兵一千,步兵兩千,前去助甘寧斷后!”
“是!”呂介應聲,也不多遲疑,領了軍令狀,便立即趁夜點兵出營走了!
蔡瑁遍視眾人,嘆道:“……若異度在此,瑁何愁無人可用?!”
眾人頭壓的更低了。羞惱恥全涌到了臉上。
“眾將聽令,各司其職,統領兵馬,限三日期,必至襄陽!可有異議?!”蔡瑁坐在首席之上,發號施令。
諸將面有難色,迫于壓力,還是抱拳道:“聽從蔡將軍令,無有異議!”
“散帳!”蔡瑁臉色不虞的散了帳。
諸將都臉色難看的出了帳,各自回了營。也有相處好者,去帳中議事飲酒。悶悶不樂!
“三日……”有人聲嘀咕,道:“……三日如何能到?!兵疲至此,恐怕五日都未必能到!”
“以我之見,還不如原地待命,等援,疾行三日,卻要行近十日的路程,如何能到,就算能,半路若是不備遇襲,一切皆休。”另一將聲道:“蒯越將軍不是出了襄陽嗎,為何一直沒有消息?!以我之見,還不如等他來援,一切可定!”
“既有此議,何不與將軍言明?!”
“怎么敢提?!蔡將軍此時甚懼徐州強兵也疾至增援而來,他怕不敵而大敗,所以需要急回,我若提此議,必要受罰!”
“蔡將軍這個性情,汝等又不是不知,順者親,不順者遠,只恐怕潑了冷水,會有責罰,一世之名毀于一旦,又如何與家眷交代?!”哪一個不是有所顧慮呢?!無論是將還是文士,都是看主公性情才決心要如何事奉的。
若主是能夠心胸寬廣能納異議的人,現在這時候,提議的人不知道有多少,趨之或鶩。若不是,也難怪,蔡瑁手底下人,是此種情態了。也并非無才。
而是有才,也忌憚著一些東西不敢張揚出來,更是世之常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