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說真的,還真叫司馬懿瞧不上!
懦弱無斷至此,簡直了!
司馬懿道:“涉事之人,心中有鬼,急命奔逃出城,還帶走了本部兵馬,此事已經昭然若揭。他們若捉得回,還好,若捉不回,只恐此事將宣揚的沸沸揚揚……”
呂布的名聲還要不要?!
張楊一聽,更是心亂如麻,不禁急道:“司馬軍師可能助我一助!”
“只恐張將軍狠不下心,事過之后,又生不忍,反而怨懿……”司馬懿道:“到底是跟隨將軍多年的舊部,若是捉回,必然要求情于將軍,將軍果真不心軟?!懿雖有計,卻也需將軍下決斷。決策之事,恐懿并不能代勞也!”
張楊的臉色灰灰白白的,弱弱的道:“總得捉拿回來問個清楚!”
這人軟弱的,簡直了!就沒想過人跑的沒影了,捉不回來的后果嗎?!
到這個時候了,還心軟至此。真是無可救藥!
張夫人哭泣道:“……舊部有叛心,將軍還能容之?!那妾這白發老妻,將軍可能容?!若論跟隨將軍的久遠,妾與將軍多年夫妻,可曾要求過將軍什么!?從未曾有!便是將軍寵愛后院的妾侍,妾也從未置喙過一句!可是此事卻與后院諸事完全不同!后果太大,影響太壞!一旦開了頭,往后,無論是后院還是將軍都不能再治下,都再沒有威懾,此等事只會層出不窮!今日可以敗壞妾的名聲,毀掉將軍與溫侯的謀劃,明日便能殺將軍自立了,夷家夷族之禍,皆從蕭墻而起……將軍,便是不為妾的名聲考慮,也需要考量往后啊……若論私情私義,妾與將軍少年夫妻至此,若論公義,他們所犯罪行,是犯上作亂……將軍難道也要如以往那般重重拿起,輕輕放下嗎?!若念與他們的舊情舊義,妾與將軍的情義何存吶!叫妾情何以堪,若真如此!唯死而已!今日,不能兩全!不是妾死,便是他們亡!”
張楊聽的面色青白難看。道理他都懂,他只是……
“還請將軍下決心立規矩!河內亂至此,也該有個結果了!倘若將軍下不了手,由妾來!”張夫人是真的豁出去了,她雖以往并不是那種攬大事的人,何況還是這種大事,但她的出身,與年齡,紀歷……也足以有足夠的智慧處理這件事了。當一個人拋出所有,拿出膽識的時候,什么也就攔不住她了!
“總不能叫溫侯與司馬軍師替將軍處理家務吧?!”張夫人道:“……一家之亂,足以亂河內!將軍,三思!”
話說到這份上,張楊能不答應嗎?!
他虛弱的道:“……你且把簪子放下!少年夫妻老來伴,若失了你,楊便真的是鴛鴦失伴矣!”
說罷眼淚直掉個不停!
張夫人也開始落淚,喃喃道:“……將軍信妾就好!”總算是這些年的夫妻沒白做!
這種事,其實并不在于事情到底有沒有發生過,而在于臉面!
若是遇到陰毒的那種人,反而假裝大度,饒過妻子,其實不管有沒有發生什么事,他都不會放過妻子,甚至事后也伺機弄死呂布!不管真綠假綠,男人都受不了這種綠!
所以這事,呂布是真冤枉!
而若是遇到那種心狠的只想保住與呂布關系的人,不在乎妻子的人,其實,也會逼死妻子,而安撫住利益的,因為他只在乎利益,而完全并不在乎妻子和臉面的人。這樣的人,心狠,遇利則不可信!
所以,這張楊,說他優柔寡斷,他是真的優柔寡斷,說他慈軟心腸,他也確實是念舊情!
不在于這個妻子究竟是年輕貌美,還是有了白發,而在于,他的本性并不壞!
所以,以這點來看的話,司馬懿覺得這張楊這一次的投靠,其實是可以信任的。當然,信任歸信任。他的能力歸能力!
一個連手下部將都不能完全轄制住的人,也擔不了太大的重任,這就是缺陷了!
但這種人,是可靠的,是足以信任和依靠的。這一點,確實無可取代!
知夫莫若妻,這張夫人是太了解丈夫的軟弱,平常總是和稀泥,她也曾深恨過,只是現在能容她,她這心里就暖洋洋的,丈夫雖然也因為后院的妾侍常把她氣個半死,但是,總歸是比那些普通的男子強了許多倍。
張夫人的心也徹底的放下了!
其實想一想,她保養的再好,臉上也有皺紋了,這種姿色,早就已經沒有了。對于一個丈夫來說,可能早已沒了存在的價值。
雖顯而易見的,呂布與她并沒有什么實質的接觸,但是丈夫如此愛重,她的心里還是挺貼心的!
心暖,而非心寒,反而更下了決斷!
丈夫不忍做的,她來!
司馬懿親眼看到了一個中年女子的變化,心里其實挺感慨的。真的不能小看女子!
這一步棋走對了!
其實自從見識到呂嫻的手腕以后,他對女子這種吧,就有了新的認識!以至于看到特別有能力有擔當的那種女子,心里就毛毛的!
不管是外面的女子,還是家里的妻妾,真的不能得罪太深吶!不然惹了她們的恨,自己還不知情,那就太糟了!
雖然司馬氏是規矩森嚴,從不會有寵妾滅妻這樣的事情發生,但是,要比舉案齊眉,相敬如賓更進一步,妻,反而可能成為自己的貴人和助力!
就比如這張楊現在,指望他能想到一切,擺平一切,那是不可能了!
這人,到現在還沒回過神來呢,在那一個勁的哀聲嘆氣!
司馬懿早安排了人在城外攔截偷襲楊丑等人,他們出城倉促,因此吃了大虧,中了埋伏,全被捕了回來,一個都沒有逃得掉!
然后就馬上被押回了張楊府上,待到張楊面前的時候,才被摘去了塞口的布條,被按倒在地上,紅著眼睛,心里也有些后怕!
張楊大怒,道:“為何叛我?!”
楊丑等人慌作一團,泣而哀求道:“主公!呂布豺狼之人,絕不可靠啊!與其投靠呂布,不如投靠曹丞相!至少侍于天子之下,名正言順……”
“汝等果然與曹操有勾結!”張楊氣的直抖道。
這還用問嗎?!查出來的信件難道是假的不成?!
楊丑泣道:“……主公,丑等人是無功,卻也有苦勞,還請主公望在舊日情義之上,讓我等將功折罪!”
張楊閉著眼睛,心中軟的不行!
司馬懿是不動聲色,但他身后的謀士都有不少在,此時看到張楊一副糾結傷心的樣子,也是徹底的無語。這世上,還有這種人?!
這可是謀反,謀反,謀反!
他竟還想要保全所有人?!以為只要事情揭過了,就可以當沒發生嗎?!
他難道天真的以為,可以不流血,就能保全所有人嗎?!所知楊丑在內,張夫人等妻妾,兒女在內?!
難以想象這樣的人,若是別的諸侯,有這樣異心的將士,晚上恐怕都睡不著的好吧?!
他們徹底的驚呆了,長見識了!
然后一言難盡的看著張楊。哦!所以說為什么他與呂布投緣呢?!
怎么說呢!這個人,比呂布在有些方面還更令人無語!
一個人寬仁至此,恐怕他手下縱容出來的全是膽大之徒,連軍事都且如此,那么在其它方面,恐怕這河內……并不嚴明。百姓被這些縱容出來的將士們盤鋸著,恐怕日子并不好過啊……
連糊弄主上都敢,那么多苛點重稅,多劃些土地戶口,也就很尋常了?!
這一點,讓他們尤其的反感!
張夫人見張楊下不了決心,便怒道:“爾等使陰計害我們母女,計策泄漏,卻欲出奔,此等叛罪,豈可輕饒?!這些書信,便是你們通敵的鐵證!既是鐵證!哪有放過的道理!”
楊丑等人是服張楊,但還真沒將這張夫人放在眼中。若是真的有些懼怕,又怎么可能就隨意的設計到她?!
實在是古人的妻子十分守禮,有時候,丈夫在前面的事情,她們是不管的。既是不管不干涉,自然也就沒人真的在乎這種紙虎了。也就只面上恭敬。此時見張夫人不肯輕饒之!便大怒道:“……將軍尚未發話,夫人發什么話?!失貞婦人,唯死可矣!夫人還不自尋白綾去死以證清白?!哪里還能在此爭什么口舌?!此事由不得夫人作主!”
這話簡直了,連張楊聽了都動怒道:“住口!”
張夫人早就氣的發抖了,道:“便是死也要帶上爾等上路!既為仇人,今日,我便要親自賜死你們!”
楊丑等大急,見張夫人真有此意,一時急求張楊道:“……將軍,夫人要處死我等,且不說替將軍作主,實在有違婦道,只是真要處死我等,豈能叫外面的將士心服?!”
張夫人早有所備,怒喝道:“休得威嚇將軍!眭固何在?!”
眭固帶著鐵甲將士進來道:“固在此!”
楊丑等人的臉色變了,因他早與此人不和久矣,雖未擺到明面上,然而心里都欲奪權而欲殺彼此后快,此時他豈能放過這個機會?!
一時急道:“……將軍,夫人莫非急欲殺末將等以掩與呂布有染之實!?”
張夫人本是一介婦人,本來也沒那么狠的人,但聽了這話,還能心軟,那她還真不如去死了,因此又將簪子放到脖前,看到欲言又止的張楊道:“……將軍!今日不是他們死,便是我亡!”
張楊閉了嘴,臉上青灰的很,知事不可挽回,便再不肯多說一話了,只一徑嘆氣!
“將軍……”楊丑見事有不妙,急道:“……將軍饒命!”
張楊不忍卒聽,竟是背過身去,假裝聽不見似的!
這不是掩耳盜鈴嗎?!就是連司馬懿都嘴角一抽,默然無語。也不知造了什么孽,會與這種人有交集,打交道!
就這種人,也就是白死的枯骨,他連看都不瞅一眼的,實在瞅不上!
連司馬懿都如此,他身后的眾人的臉色也當真是一言難盡,如梗在喉。像堵了根魚刺,光看著都覺得刺眼。
這上不上,下不下的,簡直了!
“拖到庭院,即刻絞死!”張夫人大怒道:“我不想再聽他們說一句話!”
眭固見張楊一聲不吭,哪肯放過這個機會,忙命人上前將楊丑等幾人一拖,然后見他們要開口求饒,立即將嘴一堵,然后拖到庭院里,是連法場都沒去,也沒斬首,直接就縊絞而死!
眭固進來回稟,道:“回將軍與夫人,楊丑等逆臣已伏誅!”
張楊一聽,不禁落淚,道:“……好好安葬,照顧其家人!”
司馬懿實在忍無可忍,平靜的上前道:“……將軍,夫人!懿有一言,不吐不快!”
張楊沒有回首,所以沒有看到司馬懿在直視著張夫人的眼神,眼神雖十分平靜,也沒有什么暗示,但卻十分的堅定,然后用極平靜的語氣道:“……斬草不除根,萌芽依舊生啊!”
張夫人怔了一下,直視著他的眼神,沒有回避。然后穩穩的明白了!
她沒有說話,似乎在下著決心!
張楊聽了司馬懿的話,道:“……何必如此?!我心不忍!他們既已伏誅,就放過其家人,善待之吧!”
司馬懿卻說了一句話含深意的話,道:“古之亂者,始于蕭墻內之禍,不知凡幾!但凡縱容為禍,必有殺生之患!”
張楊不說話了!
而這話,是為了堵張楊的嘴,但卻不全是說給他聽的,而是說與張夫人聽的!
張夫人并不笨,只覺字字句句都似敲打在她心上,字字句句,皆是良言!
將軍不果決,她就須得果決,否則,死的何止是她自己,還有她的子女,她的母族,她的一切!這種事一旦開始了,就不會停止。不是她一個人下定決心去死,就能圓滿解決了的!
最毒婦人心便最毒婦人心吧!她必須要這么做!才能保全她的子女!
張夫人剛剛還在發著抖,此時卻極平靜,這就是一不做,二不休,一旦嘗了權勢的味兒,就離不了了!只聽她道:“……眭固何在?!”
眭固愣了一下,道:“末將在!”
“汝帶人包圍他們府上,謀反之人,當夷族!”張夫人盯著眭固道:“若放過一個!我只拿你是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