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楊上了馬,帶著人匆匆的去了。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他的角色就是和事佬和給他們兩方臺階下的中和劑。
張楊還是很樂意解決事情的,因此,并不覺得不好摻合,反而樂顛顛的去了!
如果能借此與西涼馬騰也修好的話,以后他與呂布結了盟,馬騰便是看在呂布的面上,也不會與河內鬧的太過。
關系稍好,總比以后爭這爭那的好。怎么算都比以前更好。周圍多個盟友,哪怕并不算完全是自己人,也是能安心許多的。至少是有所依恃的。畢竟徐州太遠。萬一以后有外族前來,他也有個外援,哪怕只是震懾一二,他們也會慎重許多,不敢太靠近。尤其現在是冬日,外族也是蠢蠢欲動。
因此他明白,馬騰與呂布結盟,他也有好處!
中原人其實不管內部怎么分化,怎么斗,對于外族守御上,態度是一致的。就是他們自己打自己的,但是外人來的時候,就也會一致對外。在內里怎么弄都行,但是伙同外族人來弄自己人,這樣的人……是并不會被世俗認可的,是人人得而誅之的!
所以沒有人會挑戰這個底線。
所以張楊在此上,還算有自信,也敢放心當和事佬!
一馬急馳,帶著數騎,很快來了呂布營中。
呂布正在生悶氣!心情煩躁的很,一張臉陰著。他是心里真的存下事了,連酒都不喝。若是一點小煩惱小郁悶,早喝酒消愁了。而現在沒有喝酒,足以說明他對這件事情是十分憤怒,郁悶,心煩意亂的連酒都不想喝,連話都不想說!
就是普通人,心里有大事煩悶的時候,飯也是吃不下的。呂布如今也是這狀況!
張楊來后,諸將忙親迎出來,道:“張將軍來的正好!還請當個和事的好人,勸一勸主公放寬心!”
呂布生著氣,諸將都很緊張,就怕他一激動,沖動起來做了什么事,反倒不好收拾。
張楊道:“汝等未曾勸解?!”
“事涉女公子,乃是主公逆鱗!”諸將低聲道:“偏偏遭人惦記,豈能不怒!張將軍豈不知和氏璧矣!”
張楊懂了,這是家有重器,遭人惦記了,呂布情感上受到了挑釁,尊嚴上也下不來臺!都說天子一怒,伏尸百萬。匹夫一怒,血濺三尺。呂布雖不及天子的份量,也遠遠勝過匹夫,然而身為一方豪雄,他若一怒,真的踏平西涼,是做得到的!尤其是現在馬騰還在手中的前提下!
關鍵是呂布得控制住這個脾氣和沖動!
張楊道:“諸位放心,楊且去試之一勸!”
諸將本來對這人之前吧,有一點小小的無語,現在卻是感激不已,道:“有勞張將軍!”
張楊匆匆的進了主帳。
諸將心道,雖然張楊這個人挺一言難盡的,然而在情感上,他能勸得住呂布,也算是有用。這世間能叫呂布聽一二句的,畢竟也是少數。以前呂布的身邊人,為主的,早死了,為從者的,也有些離去了,一直不離不棄的,呂布到底是能聽得進去他們幾句話的。而張楊身為摯友,如今又已是一條船上的人,呂布多少還是要給幾分薄面。就算再怒,不聽他們的勸解,好歹客人來了,總得給幾分待客的客氣!
張楊進去,果然見呂布坐在帳中生著悶氣呢,帳中是一片狼藉,酒菜灑了一地,那桌案也四分五裂,沒呂布發話,也沒兵士敢進來收拾。虎在發怒的時候,哪怕平時看起來再傻,也沒有人敢在這個時候進來捋虎須。分寸他們都是懂的。就是現在千萬別惹他。
呂布馭下雖然算是仁慈,然而真到了氣頭上,說殺人也只是一句話的事,況且他又每每殺了人又后悔,現在來觸霉頭,真砍了頭呂布就算后悔了,頭也接不回來,又有啥用?!
因此帳中無人。
張楊見呂布已是看見了自己,卻沒吭聲,托著腮坐在席上,忍著怒在發呆,一時便有些想笑。再如何讓人生懼,他還是像以往年輕時那般,生個氣像個孩子賭氣一樣。哪怕已至中年,可是看上去,活力十足!
“楊雖是武將,卻也頗讀些書,曾讀到過一怒而諸侯懼,安居則天下息這一句,不知溫侯可解其意!”張楊道。
呂布不答,也不動。
張楊知道他聽著呢,便低聲道:“如公孫衍與張儀縱橫天下,方有盛名,然孟子卻說,大丈夫當有比這一句更高的格局,在于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此之方謂大丈夫!溫侯威名天下,若怒,因此而殺馬騰,的確可做到一怒而諸侯懼,然又如何能做到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矣?!因己一怒,而不知克制,而叫馬騰約來而不能回,所失去的,更多啊!”
呂布吐出一口濁氣,道:“道理布都懂!”若是不懂道理,他能放馬騰離開這個大帳?!那不可能。
“然布就是生氣,總有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惦記著嫻兒!”呂布怒道:“此子并不外嫁,明明都皆知,卻偏偏刻意來挑釁試探于布,此不是藐視是什么?!這馬騰,分明是不將布放在眼中!方才出言無禮,若布夠強,他敢都不敢提!”
你也知道你現在不夠強了!張楊無奈心道,只是這話卻不能說,說了火上澆油啊!
“正因如此,才更需忍辱負重!此才是至強之道。”張楊行到階上,次一個階坐在了席上,道:“哪怕是為了女公子為奉先做的謀算與大略,也萬不可因一怒而將此付諸東流啊!”
呂布怒稍解,道:“不瞞稚叔,若不是看在嫻兒和孟起兩個孩兒的面上,今日這馬騰,哼……”
張楊笑道:“奉先還是很理智的,既是如此理智,何不更進一步?!那馬騰既來,豈會空手而回?!若是白白放回來,怨已生,反而有后患,殺又不能殺,太傷名,又破謀,奉先給他個臺階下,一笑泯恩仇,豈不是更好?!”
呂布聽了又生氣道:“莫非是要布去哄他不成?!”
“奉先有所不知,恐怕他提親并非是為了真心求娶女公子!”張楊道:“女公子之重,他豈不知?!之所以提此,是為了別的目的!”
呂布冷笑道:“天下皆知布不嫁女,卻偏偏每每有人提,就是刻意提及給布添堵,豈能趁了他的意?!”
“奉先!”張楊見他如此,反而更有耐心。就沖這一點,這張楊身上的優點就無人可及。
畢竟呂布好話聽不進去,一而再,再而三的糾結于情緒上的時候,換其它勸解的人早急了!早就罵好話不聽,并非明主了。
但是張楊不是啊,他特別有耐心,一點也沒有因為呂布情緒起伏而急躁,反而輕聲細請的笑著勸解道:“與馬騰結盟,好處極多,于大局上更有利,便是受些委屈,又有何妨!?”
就是真應了,再反悔,都行。但這話也不能說。
“便是女公子在此,想必也是力求奉先務必與馬騰結盟的。這可是求之不得的局面!”張楊道:“奉先莫非是不想進冀州矣!?昔日袁紹與曹操等十八路諸侯共濟天子,然而,袁紹不能容人,最后盟散事也不成,曹操離之而去,反倒立下如此基業。這便是前車之鑒!與其與馬騰翻臉,以后為仇,還不如好好的籠絡著他……多一個盟友,比多一個敵人強!”
呂布聽了,理智也漸漸回籠了,低頭不語。
張楊趁機再進言,道:“如若真不能解氣,就一定不能放馬騰回去!務必殺了他,否則,就是大患!然而奉先可要想清楚,馬騰死,韓遂與曹操得西涼,西涼就是拱手送給了曹操,還有馬超……奉先可舍得此等將才將來為禍一方?!”
呂布想了想,道:“馬騰是想要什么條件?!”
“恐怕是僅次于娶女公子的利益。”張楊道:“有何不能舍?!為了大局,也須得舍!”
“他胃口不小!”呂布冷哼道。
“為了西涼的謀算,這也是他的本份。”張楊道:“舍給他,分他些利益,又有何妨?!他總歸是有求于奉先,既是有求,將來……”
呂布轉著眼珠子尋思了尋思,是的,君子算帳,十年不晚!這個帳,以后再算!
現在,的確是殺不得,也放不得,只能盟。否則這個局面真的僵了,更不利!
白來一趟不算什么,但后果的確是很嚴重。
呂布冷靜了下來,道:“也不是不可談!”
“只要溫侯愿意露口風,相信西涼營中沒有一個蠢人會拒絕,若不是要談此事,馬騰早率兵走矣,怎么會離營后還逗留于此?!”張楊笑道:“總得與馬騰一個臺階下,才好顧及彼此的顏面。”
見呂布也沒反對,便笑道:“不如楊府上設宴,請二位前去一聚,待冰釋前嫌,再談及正事,也不遲!”
呂布想著,這樣也不算丟了自己的臉,便大度道:“可!”
張楊笑道:“這般才是那個依舊風度翩翩的溫侯啊。豈可因小事而動怒?!”
呂布這才露出點笑意來。他雖喜怒無常,但也不是不講理。而且喜怒無常這四個字,若是形容普通人,其實是個嚴重的詞,相當于形容情緒不定,有點瘋的人了。但是用來形容人主,其實并非是因為對方是瘋子,才如此形容。倒不是說人主一定比普通人更有常,而真正的標準是,對人主的道德,禮法等個人素養包括政治素質的要求更高,所以呂布這種真性情的人,反而變成了喜怒無常。
因為人主,都是不怎么露聲色的,如現代我們這片土地上的領導人,其實很少有情緒波動,不管喜怒,都是一個表情。這就是自古以來,對政治人物的最基本的要求。
而呂布這種,史上也有,但都死的太快太早,因為他們的存在,根本不符合這個形象的要求。
喜怒于色不僅僅是一件很危險的事。而是這樣的人,一定要穩,才能讓人敬重。
若是喜怒常常誆人,便成了奸詐,若是喜怒由己,則又成了無常。
因此呂布這種人,以往都是不討喜的。
然而,若說這樣的人討人厭,真不至于,他自有其魅力。至少此時張楊是他的迷弟,見他笑了,松了一口氣,笑道:“本是小事,溫侯大可不必動怒,如此之喜方為好!若能約盟,進冀州之事,只在眼前了!”
呂布眼睛一亮,拍了拍張楊的肩,笑道:“連那馬騰都能得到好處,汝是布之兄弟也,待進冀州,自少不了你的!”
張楊心中微喜,卻謙虛的道:“能隨奉先左右,效河內之力,是楊之榮幸也,豈敢言功!?”
二人心里其實都有了默契,恐怕馬騰要談的就是分贓的事情。
這是準備要入賊窩開戰了,但是呢,大家約個盟,先要談好利益分配的事,才好談下一步。不然他不肯上船。他有顧慮啊,他要自保!沒有足夠的利益,他肯上船才怪!
這事兒其實也就那么回事,高級點,叫政治利益分配,低級點,也就海盜分贓,大家先上船,有好處大家分,先各有各的團隊也沒關系,最重要的是組個隊,好更有贏面啊,是不是?!
二人一拍即合,都不是啥好人,以前也干過截胡的事情,特別是在殺山賊方面也有心得,當真是不用多說,張楊很快就去馬騰那了。
而司馬懿出了城,心卻遺落在了這城里。
他心里有一種說不出的小期待。很隱秘,很隱諱,然而卻漸漸沸騰著在他心里面跳躍。
要是……要是……呂布把馬騰殺了就好了,那么西涼就沒了,馬超必殺龐統,必反徐州,等于是斷徐州一臂。
既斷一臂,北方諸事便不順,若是江東再不順,徐州所謂爭天下一事,也就擱置了……不那么強的呂氏集團,對他來說,反而是安全的,是他期待著的。
真要追究起來,這事也不關他的事啊,他能摘的干干凈凈的。況且,他又沒有禍害呂布,眼前這局勢,怎么看呂布都不可能會敗在馬騰手上,他的兵力以及張楊的捆綁,要死只能馬騰死!就算呂嫻事后算帳,也不能怎么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