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宮姝色

第56章 宮宴

汪公公正在說話的音階突然被打斷,人愣了一下。

很快又若無其事回道:“明姑娘多慮了,奴才只是就事論事,怎么敢怨怪姑娘呢。”

明媚兒輕咬唇內軟肉,心里也很不好受,努力把情緒壓了又壓。

“汪公公,我知道您和李嬤嬤交好,她也是您特意調到我身邊,想為她謀個好前程的。”

“可惜我不爭氣,連累了她。”

“……”汪公公沒有說話。

他是個八面玲瓏的性子,想要把這篇翻過去是易如反掌,可是他沉默。

明媚兒也能理解他。

“對不住了汪公公。”

“后日入了黃昏還想請汪公公再來找我一次,或是讓您信任之人來一趟也好。”

“我有東西想勞煩您轉交給李嬤嬤,算是我的一點心意。”

明媚兒面上甚至露出兩分哀求之意,汪公公想拒絕的話都梗到脖子里說不出來了。

憋了半天發出一個“恩”就走了。

明媚兒長長呼出一口氣,心里總算是落下一樁事。

接下來兩天。

明媚兒總是找著借口出去,平兒的不滿都快寫在臉上了。

她不能要求所有人都像李嬤嬤那樣對她,如平兒這樣是再正常不過了。

過程很是坎坷,但結果是好的。

四個曜變天目茶盞,換回了兩百兩銀子。

這是她從前想都不敢想的天文數字。

她把其中二十兩賞給了平兒,她這才恢復了原樣。

而后一百八十兩,她盡數轉交給了汪公公,讓汪公公轉交給李嬤嬤。

汪公公看她拿出這么多銀子,雖疑惑但也沒有多言,拿著錢就走了。

態度總算是好了一些。

明媚兒也終于能睡個安穩覺了。

其實她還想回報夏家些東西,只可惜她聯系不上夏長青那條線,若是貿然送銀子過去,恐怕也說不清楚。

只能再等機會。

日子就這么平平無奇地過著,很快一個月就過去了。

景文帝也再沒來看過她。

但對于明媚而來講,母親安康,沒人針對她,就是最好的日子了。

什么天子榮寵,如果不是迫于無奈,她是半分都不想沾染。

她…總歸是要離開的。

“嘔——”

一陣惡心從心底冒出來,連帶著胃都犯酸水,忍不住去痰盂盆里干嘔。

“明姑娘,周太醫來為您把平安脈了。”平兒進屋回稟。

明媚兒理了理衣服:“進來吧。”

說罷就懶洋洋歪在小榻上,倚靠著桌子才算有些力氣支撐。

近些日子肚子不見大、但人是越來越疲憊。

“明姑娘恕罪,今日宮里進了幾位官家女子在西太后宮中。”

“西太后喚微臣先去為其把脈,那邊事了才來,所以有些晚了。”周太醫先是恭順地解釋自己為何遲來。

又是把脈枕拿出來,讓明媚兒把手放上去。

只是他剛把手搭在明媚兒的脈搏上,眼睛兀的瞪大,手像是摸到了滾燙的開水,飛快拿了回來。

“周太醫,怎么了?”

明媚兒也被他這樣嚇了一跳,整個人都坐直了。

“可是…孩子有不妥?”

周太醫放下的手還有幾分顫抖,努力壓抑著,才勾起一個笑來:“無事,只是微臣剛剛突然手麻了一下。”

“請姑娘再伸出左手來。”

他故作鎮定,又摸了左手的脈搏,呼吸都粗重幾分。

不信地又去摸右手,來回換了三次,才啞著嗓子道:“明姑娘胎象穩固,盡可放心。”

明媚兒微皺著眉頭,對于周太醫的話很不相信。

但是如今又沒有其他辦法,只能將就著敷衍:“好,那我就放心了。”

“勞煩你了周太醫。”

“微臣本分。”

“此間事了,微臣告退。”

周太醫頗有些魂不守舍地退下了,平兒跟在后面去送。

她幾次想張嘴,對上周太醫額頭上的汗水,又把話都吞回去了。

天色越來越深,宮內四處都點起了燭火,尤其是太和殿,竟然被無數蠟燭和夜明珠等新鮮玩意兒照得如同白晝。

后宮妃嬪、乃至許多皇親貴胄和天子近臣都攜帶家眷入內落座。

今日,是太后壽誕。

戊時,壽宴正式開始。

景文帝、沈皇后一人一邊,分別扶著西宮太后緩緩走進。

眾人紛紛跪地行禮,異口同聲,十分嚴整。

皇帝和太后坐在了主位之上,皇后側位,再下首則是慶安三公主及其子達奚、慶樂五公主、寧妃、文昭儀、肅美人、皇家女眷、近臣家眷等人。

景文帝右手邊則是以恒親王為首等諸多皇室男子和近臣等。

每一張坐席的安排都十分有講究。

“諸位免禮請坐。”西太后笑容慈祥免了眾人禮數。

“今日是哀家四十二歲壽誕,不是整數,原不想大辦,只是也許久不見你們,甚是想念,故而借生辰與你們聚一聚。”

西太后說了許多場面話,可謂是極盡慈愛,遠不是從前那個雷厲風行叱咤朝堂的攝政太后了。

景文帝和皇后也先后說了些話,領頭先為太后祝壽,把整個環節推到了高潮。

隨后眾人也捧著太后、景文帝、皇后說,一時之間觥籌交錯,好不快活。

絲竹管弦之聲,聲聲悅耳。

只是恒親王一身玄服,一直板著臉,也不飲酒,只是偶爾在太監的伺候下吃兩口菜。

慘白的臉雖然俊俏,但也因為過分的白,像是地獄的惡鬼,前一秒讓人怦然心動,后一秒讓人心臟膽顫。

他和整個掛著紅綢緞喜氣洋洋的宴會氛圍格格不入。

在場眾人卻都已經習以為常。

恒親王是東太后所生嫡長子,原本是最有希望繼承大統之人,卻在十歲時冒進,過分練習馬術。

結果馬兒突發疾病發狂,把他跌落摔斷了腿,從此腿落下了殘疾,走路便是一瘸一拐。

徹底失去繼承大統的資格。

他也終日開始坐輪椅,閑著就把自己關在屋子里閉門不出。

一年只有重大宴會,實在推脫不開時,才會出席。

為了腿,也不能喝酒吃葷腥,只不過是當個擺設。

“娘娘,那位有要事想求見娘娘。”

“只是宮門要下鑰了,他不能久留,特意讓奴婢把這交給娘娘。”

秋菊悄悄走到沈皇后身邊,不動聲色趁著給她布菜的機會,遞給她一張比指甲蓋大不了多少的紙。

沈皇后接過,隨意看了一眼。

倒抽一口冷氣。

還好在絲竹管弦下并不惹人。

她努力壓住震驚,手心漸漸滲出汗、揉碎了紙。

直至紙張灰飛煙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