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籍本在新野,協助許攸和文聘等防范劉表,顏良攻破宛城后,派人飛馬回新野報信時,又命其星夜趕到宛城。
眼下這酒也喝得差不多,顏良便叫罷宴,稍稍醒了醒酒后,卻在偏堂召伊籍前來要見。
“恭喜將軍大獲全勝,一戰揚名天下。”
步入堂中的伊籍,一臉喜色的向顏良拱手而笑。
顏良也不假裝謙遜,毫不掩飾內心的些許得意,卻是招手令伊籍近前相坐。
“新野方面如何,劉表可有動靜?”顏良先問道。
伊籍笑道:“將軍放心,新野穩如泰山,那劉表自前兩次失利以后,現在已經老實的很,昨日還主動又送了數萬斛糧來。”
顏良微微點頭,表示滿意。
“難得劉表如此熱心,待我撫定宛城,全據南陽之后,定要抽空好好謝謝他才是。”
顏良語氣中暗藏殺機,似乎在暗示著宛城之役后,他有將兵鋒轉向荊州的意圖。
伊籍不為劉表重視,早就心存怨意,而今聽聞顏良有轉攻荊州之意,自是精神為之一振。
不過,伊籍卻并未興奮過頭,此行還另有目的。
“聽聞將軍此役生擒了袁譚,子遠先生與那位賈文和臨行前都有囑咐,讓我稟與將軍,這袁譚一定要留活口,萬不可輕易殺之。“
伊籍提及了袁譚。
顏良眉頭微微一挑,擺手笑道:“不用你們提醒,本將當然知道要留著袁譚一條命,不然怎么能坐收二袁內斗的漁利。”
“原來將軍早有主張,倒是我等多慮了。”
伊籍面露奇色,卻為顏良的深謀遠慮所折服。
“但不知將軍招屬下前來,卻是所為何事?”伊籍這時才想起了此事。
顏良眉頭微微挑動,嘴角揚起一絲詭笑,“先生能言善辯,本將此番招先生來,正是想讓先生一展所長。”
伊籍頓時興奮起來,忙問顏良有何差遣。
“本將想讓先生做一會說客。“
堵陽城。
幾天前,袁譚率領的兩萬大軍,兵不血刃的逼降了些城,然后又耀威揚威的南攻宛城。
幾天后,那一支威風八面的大軍卻已煙銷云散,只有倉促撤來的幾千文丑惶惶之軍。
退守堵陽的文丑,面臨著一種進退兩難的處境。
退兵。
大公子袁譚還在顏良手中,若然就此退軍,就等于放棄了營救袁譚,必會授人以柄,被郭圖等汝潁一派趁機攻詰。
不退。
兵不過數千,士氣低沉已極,幾十里外是斗志昂揚的六千顏良精銳,若然來攻,卻當如何以應。
房中來回踱步的文丑,刀疤臉上皆是焦慮。
正當這時,親兵來報,言是有一叫做伊籍的文士,聲稱是奉了顏良之命前來文丑。
“伊籍……”
文丑心頭微微一震,心中諸般狐疑盡起。
沉吟片刻,文丑低聲道:“將那伊籍請進來,小心著點,不要走露了風聲。”
“諾。”
親兵退去,文丑強按下焦慮,端坐于座上,目光沉沉如霜。
過不多時,便將一位文質彬彬的儒士引入,正是伊籍。
“伊籍見過文將軍。”伊籍信步入內,拱手施禮,一派淡然從容。
文丑盯著伊籍,沉聲道:“你既是顏良屬下,便是我文丑的敵人,來此有什么目的?”
“伊某此來有兩個目的,一者是代我家顏將軍,向文將軍轉達問候,這二來嘛……”
伊籍也不待文丑賜坐,如進自家門一般,邊說邊主動尋了一座坐下。
“……這第二樁事,則是來救將軍的性命。”
輕描淡定一語,文丑聞之卻神色一變。
堂中的氣氛,頓時變得冷肅無比,文丑死死盯著伊籍,眼眸中閃爍著幾分如刃的寒光。
半晌,文丑冷笑一聲,“你算什么東西,也敢在本將面前大言不慚。”
文丑到底是驍將,骨子里有著一股粗傲,被伊籍一激,立時便惡語相向。
伊籍卻也不以為怪,只淡淡一笑。
“伊某雖無名之輩,不過卻知文將軍若再這般猶豫不決,必遭殺身之禍。”
徐徐一語,只聽得文丑心中一寒。
伊籍接著緩緩道:“文將軍乃河北名將,同當初的顏將軍一樣,皆為郭圖等人視為眼中釘,耳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如今文丑軍坐看袁譚被擒卻不得救,試問以袁紹的性情,痛失愛子之下,他能饒過將軍你嗎?”
洋洋灑灑一席,只令文丑心頭為之一震,冷峻的眼眸中,不禁閃過幾分悚然。
震動瞬間,文丑卻又冷哼一聲,“大公子被擒,乃是中了爾等奸計,與本將何干,袁公乃明主,焉能怪罪于本將。”
文丑說那句“明主”時,卻顯得不太有底氣。
伊籍微微一笑,“袁本初若真是明主,當初又何致聽信讒言,逼得顏將軍不得不反。更何況,就算他真的是明主,將軍又能保證他不會在郭圖等輪番讒言下,一時糊涂嗎。”
文丑的臉上青筋隱隱抽動,鋼牙咬得咯咯作響,伊籍此語,顯然是戳中了他的痛處。
正所謂兔死狐悲,自顏良被迫背叛袁紹后,與顏良并稱河北上將的文丑,心中又豈能沒有過動搖。
只是,先前那些所謂的動搖,也只是想一想罷了,文丑從未曾當過真。
但眼下形勢卻不同,誠如伊籍所說,這一回的他當真是陷入了進退維谷的不利境地。
稍有一慎,袁紹也不是沒有一怒之下,遷怒于他的可能性。
見得文丑眼神恍惚,伊籍情知說詞已奏效,進一步道:“袁家官渡雖勝,但內部紛爭不休,早晚必當分裂。文將軍既視我家將軍為兄長,何不就此歸順于顏將軍,不但可免遭殺身之禍,而且還可助顏將軍成就一番霸業,此伊某向將軍所獻的萬全之策,請將軍三思。”
幾番鋪陳之后,伊籍終于道出了他真正的目的。
這也正是顏良招他前來的原因,為的就是借助伊籍的辯才,說降文丑這員虎將。
聽得此言,文丑的身形一震,騰的一下便坐了起來。
他直視著伊籍,一語不發,神情極是復雜。
大堂之中,一時又陷入了沉寂。
忽然間,匆匆的腳步聲打亂了沉寂,親兵急急而入。
“稟將軍,郭先生吵著要見將軍,小的們攔不住,他已經快要闖到里來了。”
云軒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