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中徐州一眾文武,無不為陳珪的話感到震驚。
眾人不是震驚于陶謙選劉備做州牧,而是吃驚于,陳珪竟說他有計策,可不費吹灰之力,就嚇退袁方。
劉備雖連戰連敗,但放眼徐州,多為士族文吏,似劉備這般能帶兵的人,并沒有幾人。
這般情況下,陶謙沒有合適的人選,選劉備繼承州牧之位,也沒什么稀奇的。
但陶謙說能計退袁方,大家伙就不信了。
要知徐州的兵馬,在前番對抗曹操時,就損失嚴重,今又連敗于袁方,下邳城中可用之兵,不足萬余人。
萬余殘兵,在此軍心動蕩的情況下,能否守住下邳還是個疑問,更何況是嚇退袁方。
“陳公,你有什么退敵妙計,快說出來啊。”曹豹催促道。
陳珪卻搖了搖頭,朝向劉備道:“玄德公若不答應繼承州牧之位,我就不說。”
眾人無奈,馬上又轉向了劉備,紛紛懇切的請劉備繼承,仿佛一瞬之間,劉備的威信就爆漲一般。
劉備本就惦記著州牧之位已久,雖心中狐疑,不知陳珪為何要捧他,但再三假作推辭后,還是百般無奈的應了眾人所請。
當天,就在陶謙還尸骨未寒,尚未下葬時,劉備便在陳珪和曹豹等徐州大族名士的擁戴下,匆匆忙忙的宣布繼承州牧之位,傳檄于各郡國,令那些太守國相們。聽奉新州牧的號令。
繼位的劉備,這才想起陶謙尚未下葬,忙是率領眾官吏,于下邳城外,為陶謙舉行盛大的葬禮。
葬禮上,劉備悲憤的宣讀了祭文,將陶謙氣絕病死的罪責,全部都推在了袁方身上,聲稱要率領一州軍民,誓死抵抗袁方入侵。為死去的陶謙報復雪恨。
棺木下葬時。劉備又扶著陶謙的棺木,嚎陶的痛哭,哭得是悲傷欲絕,儼如死了親爹一般。幾次三番的哭暈厥過去。
眾官吏們無奈。只得將劉備強行攙走。才使陶謙能順利的下葬。
葬禮結束,劉備的第二件事,就是給屬下們升官。
陳珪因擁立之功。被劉備任命為徐州別駕,一躍成為自州牧以下,第一號的屬官。
他大舅哥曹豹,也被任命為治中,官位僅次于陳珪。
至于關羽和張飛二人,自然皆升為偏將軍和裨將軍,分別執掌徐州兵權。
其余擁護他即位的徐州大族名士們,也皆各有升賞。
封官升賞完畢,劉備這州牧的位子還沒坐熱乎,北面就傳來急報,袁方的大軍已攻破良成,前鋒距離下邳城不過四十里。
劉備這才想起,自己這州牧之位能否繼續坐下去,還得看袁方允不允許。
受驚的劉備,趕緊召集眾文武,再度向陳珪問起,有什么良策可退袁方。
陳珪便捋著胡須,不緊不慢道:“其實很簡單,南面的袁公路將軍,坐擁大半個揚州,兵精而糧足。主公只需派人前往壽春,請得袁公路將軍出兵相助,還怕嚇不退袁方那小賊嗎。”
一席話,猛然間點醒了劉備,令他于困境之中,看到了一線曙光。
劉備張口就要答應,話到嘴邊時,卻又顧慮道:“袁公路雖然強大,但無緣無故的,他又怎會輕易出兵相助?”
陳珪嘆道:“咱們既有求于人,當然不能空手讓人家出兵,老朽以為,主公若能許諾,將最南邊的廣陵郡,割讓給袁公路,必可請動他出兵。”
“割地?”劉備一驚,臉上頓露為難之色。
他這堂堂州牧,剛剛才上任,就巴巴的靠著割地求人相助,這似乎也太窩囊了一點。
陳珪卻又道:“主公割的只是廣陵一郡,袁方那小賊要的,卻是整個徐州,孰輕孰重,請主公三思啊。”
劉備身形猛然一震,陳珪的一番話,徹底的打消了劉備的顧慮。
決心一下,劉備當即就修書一封,派了簡雍南下前往壽春,去向袁術求救。
定下這退敵之計,劉備和一眾官吏們,方才寬下心來,緊張不安的氣氛,終于是稍稍平伏。
軍議結束,眾人各散歸府。
一回到自家府中,陳登就向其父問道:“父親,陶公真的選了劉備繼承州牧嗎?”。
陳珪笑而不語。
陳登頓時會意,驚奇道:“既然陶公沒選劉備,那父親為何要說謊,扶那劉備當上州牧?”
陳珪嘆道:“劉備手握兵權,又有曹家相助,就算陶公另有人選,你以為,劉備就能安分守己的聽從陶公遺命嗎?”。
陳登愣怔一下,猛然間恍然大悟。
“為父只不過是做了個順水人情,那劉備便投桃報李,委任為父為別駕,讓咱們陳家壓過了曹家一頭,有此好處,為父又何樂而不為呢。”陳珪意味深長的笑道。
陳登這才徹悟,體會到了其父手段的老練,略施小技,便得到了劉備的信任。
嘆服之余,陳登忽又想到什么,忙道:“父親獻計向袁公路求助,莫非也是想趁機引袁公路入徐州,取劉備而代之不成?”
陳珪微微一笑,嘴角揚起一絲詭異,默認陳登猜測。
陳登沉默片刻,默默道:“父親與其費這么大周折,何不干脆將徐州獻于那袁方,此人連敗袁紹和公孫瓚,又連敗劉備,實乃當世英雄,徐州有這等強人保護,也不失為一個很好的選擇。”
陳珪身形一震,明顯一驚,仿佛驚訝于自家兒子,竟然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冷笑一聲,陳珪搖頭道:“袁方,不過是袁紹一逆子,有再大的能耐又如何。袁公路卻乃袁家真正的嫡子,今實力強盛,且與為父乃故交,為父焉有不選他,卻選那逆子狂賊的道理。”
陳登默然不語。
數天后,袁方大軍兵臨下邳。
根據情報,袁方知陶謙已死,劉備被推為了新的徐州牧,接掌了徐州軍政大權,一時威風無兩。
袁方卻知道,劉備這個徐州牧手中,只余下不到一萬,軍心惶惶的殘兵,離光桿司馬,其實只差一步之遙。
劉備窘困至此,袁方自沒什么好再顧忌的,大軍進至下邳,便逼城下寨,四面圍城。
圍城已畢,袁方也不急于攻城,卻分兵剪除下邳四周諸縣,待將下邳徹底孤立,再一舉破城不遲。
是日,中軍帳內,袁方與郭嘉等眾謀士部將,共商的軍議。
袁貴匆匆而入,拱手道:“稟主公,淮南袁術的使者楊弘,已至營外,請求見主公。”
袁術?
這個原本存在于歷史中的名字,頭一次在袁方耳邊響起,他這時才想起,自己若是取下徐州,就要跟割據淮南的袁術接壤。
“袁術這個時候派使者來,多半是劉備勢危,向袁術求救去了。”郭嘉一語點破。
袁方微微點頭,心中已有了幾分底,遂叫令將楊弘傳入。
未久,一名中年文士,昂首入內,眉宇間,流露著幾分自恃之意。
“袁公幕下長史楊弘,見過袁州牧。”楊弘微一拱手,語氣中并未半分敬意。
左右顏良諸將,皆面露幾分慍色。
袁方卻不動聲色,只淡淡道:“原來是楊長史,不知你來我軍中,有何貴干?”
楊弘清了一清嗓子,高聲道:“下官乃是奉我主之命,前來勸說袁州牧撤下邳之圍,退兵回青州。”
此言一出,眾將無不變色。
顏良頭一個怒喝道:“你主子算什么東西,憑什么敢叫我主退兵!”
“憑什么,哼。”
楊弘一聲,高昂著頭道:“就憑我主四世三公的出身,憑我主乃袁家嫡長子,憑我主麾下謀士如云,良將如雨,坐擁十萬雄兵!”
威脅,公然的威脅。
楊弘一口氣把袁術出身高貴,兵多將廣,這軟硬的實力統統都亮了出來,企圖嚇倒袁方。
這番狂傲之詞出口,顏良等眾將無不勃然大怒,幾有沖上前去,將楊弘撕碎泄憤的沖動。
袁方卻平淡如水,一言不發,顏良等眾雖怒,卻又不敢輕舉妄動。
“這個袁術,果然跟歷史上一樣,狂妄自大的緊,袁家兩兄弟,都是一個德性……”袁方心中暗自諷刺。
那楊弘見袁方不語,以為自己的話震到了袁方,令其心生了畏懼。
念及此,楊弘愈加自恃,摸了摸兩瞥八字胡,昂首笑道:“我主聽聞,袁州牧你已被袁紹從袁家趕出,如果袁州牧肯識相退兵的話,我主可破例認袁州牧你為養子,讓你正式成為袁氏嫡子,從今往后便名正言順,天下人就再也不敢拿你的身份取笑,不知袁州牧你意下如何?”
袁術,竟然想認袁方做兒子!
很顯然,袁術根本就不了解袁方,他還以為,以他高貴的出身,認袁方做養子,乃是對袁方莫大的恩賜。
袁方怒了,徹底的被激怒。
他不堪壓迫,奮起自立,跟袁紹決裂,就是為了挺起胸膛,站直了做人。
袁術這廝,卻想讓他重新跪下,匍匐于他這個袁家高貴的正牌嫡子跟前,卑微滿足的管袁術叫一聲爹。
怒火,沖冠而起!
劍眉一凝,少年人的臉上,冷絕的怒意驟起,猛一拍案,喝道:“顏子正,去給我扇這廝三十個大嘴巴!”
顏良早就怒到按捺不住,當即大步而下,掄起胳膊就朝楊弘的臉上扇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