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之最風流

3 道左遇貴

補上五月十九號的。

應該還有一更。

這天晚上,荀貞從荀緄家出來后,又去了荀衢家。荀衢不像荀緄,沒什么話交代,只拉著他對弈了一局圍棋,便打發他回去了。荀攸、荀祈、荀成等和荀貞交好的族人早在他家中等候,又說了會兒話,約定明早再來相送,各自辭歸。

次日天才蒙蒙亮,荀貞就被窗外的馬嘶聲吵醒了,披衣而起,推窗觀之,見是小夏、小任在收拾行裝,給坐騎套轡頭、上馬鞍。

雖然困倦,他也不想睡了。他昨天給荀緄說:“驟至郡右,轉側不安”,這不是客套話,是他的真心話。升官當然是件好事,但肩膀一下子也沉重了起來。能不能把這個督郵當好,又能不能做到荀緄的要求:愛民,同時還不要給宗族惹禍?

昨晚送走荀攸等人后,他一晚沒睡好,似睡非睡。

這次去陽翟,唐兒跟他一塊兒去。她也很早就起來了,做好了飯,伺候他穿戴整齊,喊來小夏、小任,一塊兒坐下吃飯。——荀貞為籠絡人心,吃飯時從來都是和小夏、小任這些人同席共座的。小夏、小任沒什么壓力,他們只有興奮。既是興奮荀貞升遷為郡督郵,他們跟著水漲船高,也是興奮將要去本郡的郡治,大縣陽翟。風卷殘云也似地把粥、餅一掃而空,他二人抹了抹嘴,眼巴巴地等荀貞吃得差不多了,急不可耐地問道:“荀君,走吧?”

荀貞笑擲箸匕,長身而起:“走。”不管有多大的壓力,表面上他晏然自若。

荀攸、荀祈、荀成等人陸續來到,除了他們,還有十幾個聞訊而來的其它各房中人。眾人把他送到里門口,正好碰見文聘。

一番依依惜別,不需贅言。

最后,荀攸雙手握著一段細柳,長揖到底,說道:“君為郡督郵,以后會常乘車騎監行諸縣。道阻且長,風險多有。行路時務必要謹慎小心。若有遠行,行前也務必要擇卜良日,別忘了祭祀道祖。君今將行,攸心養養。”“養養”,憂愁不定意也。“道祖”是秦漢的行路之神。騎馬、乘車是很危險的事,墮馬、墜車的事故屢有發生。前漢梁王勝墮馬死,武帝時大臣韓安國因墜車成為跛子。王侯大臣尚不能免,況且平民郡吏。郡督郵的本職是巡行部內諸縣,可以預見,日后荀貞騎馬、坐車的次數肯定極多。荀攸和他情深,難免會為此擔心。

荀貞答道:“‘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貞會謹慎提防的。”

“今與君相別,攸有一言相贈。”

“請說。”

“‘嘉會難再遇,歡樂殊未央。愿君崇令德,隨時愛景光’。”

荀貞正色說道:“公達良言,貞必謹記。”語畢,向諸人一拜。諸人回拜。

小任上前,接過他們的臨別贈錢。臨別時送些錢以壯行色,這也是當世的風俗。荀攸、荀祈、荀成三人各送了百錢,余人皆是十錢,獨文聘最多,送了塊金餅。荀貞都不推辭,待小任把錢收好,他翻身上馬,於馬上拱手說道:“諸君留步,貞去了。”

小夏、小任各上馬,唐兒坐入車中。三騎一車,在諸人的目送中,迎著晨光遠去。李博、宣康和程偃帶著本隊人,已在城門口相候。兩下會齊,沿官道向西北,趕赴陽翟。

潁陰到陽翟相距五六十里。若是騎馬,半天就能到,只是眾人里不止唐兒乘坐牛車,宣康、李博不會騎馬,也坐了軺車。行速快不起來。半天過去才走了一半的路。好在荀貞今也是官身,百石吏,路上饑渴勞累時可以在鄉中亭舍里稍作休息。

一直到薄暮時分,到了陽翟。

陽翟乃潁川郡治,太守府所在之地,縣中豪強眾多,大戶林立,人口繁多。

離城還有七八里遠,官道上的行人就漸漸增多。路邊的田野一望無邊,遠處莊園聳立,近處數十上百的農人、奴婢散布田間。一個裹著綠幘的大奴挺胸凸肚地站在道邊的田壟上,正在指揮幾個小奴鋤草澆水,瞥眼瞧見了荀貞一行人,只漫不經意地瞅了瞅就轉回了頭。

李博嘆道:“陽翟真吾郡之郡治也。一個田邊的大奴就能視吾眾十余車騎若尋常小事。”他們一行十幾個人,十余匹馬,三輛車,大多攜弓帶劍,這要放在西鄉這樣的小地方,早就惹路人頻頻目注了,便是在潁陰,他們這樣的行人也不多見,而這個大奴卻僅只是瞧了一眼就不再看了,可見平時有多少車騎隊伍來往此地,管窺所及,亦可見陽翟之繁榮。

隨著越來越多的行人前行,不多時,陽翟盡現眼前。

一條寬深的護城河繞城一周,暮色下,波光粼粼。過了護城河,迎面是座雄偉的城門。城門上旗幟飄揚,郡卒巡行其上,十幾個持矛披甲的門卒分立在城門兩側。經過甕城,再過一座城門,尚未從城門下的昏暗緩過神來,無數的嘈雜熱鬧的聲響已喧嚷入耳。

他們是從東城門進的,陽翟的市集在西南邊,這邊多是里坊,饒是如此,路上已是熱鬧非常。

小夏、小任、宣康、李博等人大多沒來過陽翟,看得目瞪口呆。唐兒也被吸引住了視線。

只見一條大街筆直壯闊,足能容七八輛馬車并行。路人行於兩側,車騎馳行中央。路邊溝渠石壘,渠外邑宇逼側。高樓臨街,青色的酒旗高高挑出,時有人結伴進去,又時有人醉醺醺的搖晃出來。往來行人中,不乏高冠士子;馳行車騎上,多華服貴人。

荀貞前世見慣了大城市,也曾來過陽翟,是諸人中唯一一個淡定從容的。他說道:“太守府在城西北,從這里過去還有段距離。這一路走來幾十里地,大伙兒都累了,再提把勁,早點拜見過太守,也好將息。”

諸人應諾,簇擁著他,步上街道。

走上來才發現,這街道被夯實如硬土,路面上還鋪設了河卵石,馬蹄踩上去,嗒嗒作響。

程偃咋舌說道:“這么大一個城,這么寬的路,得用多少河卵石啊!”

宣康沒出過遠門,見識少,亦嘖嘖羨奇,車也不趕了,抓住車軾,探身往下看,說道:“可不是么?這么多河卵石從哪兒弄來的?”李博年長,略想了一想,即對這些河卵石的來處了然於胸,笑道:“叔業,你忘了本郡的郡名么?”宣康頓時恍然:“噢!原來是從潁水來的。”

荀貞回頭招呼說道:“叔業!好好駕車!地上有河卵石,車行顛簸。來往行人又多,別摔住或碰到人了。”這一年多來,宣康常與荀貞相見,十分佩服他的“博聞多識”,因而兩人雖年紀相仿,卻肯聽他的話,忙收回身,專注駕車,不再亂看。

“小夏,你也別東張西望的,替唐兒看著點車。”

小夏吐了吐舌頭,從馬上跳下,來到牛車邊,一手牽住韁繩,一手幫唐兒趕車。

街上熙熙攘攘,不時有車、騎從他們邊兒上經過。車以輜車居多,珍飾華侈,外有遮擋,看不到里邊的人,偶爾有婦人的香氣從中飄出,每到這時,程偃手下的那隊輕俠就會忍不住多看上兩眼。荀貞只得又提醒他們:“專心行路,莫要左顧右盼。”

從城東到太守府,順著城里的主干道走,只有幾里地,荀貞卻感覺比從潁陰到陽翟的那幾十里走的還要累。他自嘲地想道:“我帶著一幫劉姥姥進大觀園了。”還好,因他不斷的提點,一路上總算沒出什么亂子。就在望見太守府內的樓閣之時,迎面七八騎奔行馳來。

道上人多,荀貞等若再前行,必與相撞。荀貞急令諸人駐馬停車,避讓道左。程偃麾下一騎說道:“荀君是郡督郵,干嘛要給他們讓道?”

程偃斥道:“不要亂說話!”

李博把軺車停靠邊兒上,起立觀看來騎,說道:“這幾個騎士都衣飾華貴,意氣風發,后邊隨從的那幾騎看似奴仆,卻也竟皆衣紈履絲,寶劍在身,定非尋常人家。你們看他們驅馬行道,直行疾馳,街上行人無論步騎,皆紛紛退避,不敢有一人出怨言,必定非富即貴。荀君今初蒞任,尚未拜見太守,路逢貴人,暫作退讓也是周密畏慎,合乎圣人之道。”

他說完了,程偃等受其提醒,才注意到來的這幾個騎士果如他所說,穿戴非凡,不似常人,應是出自縣中大姓。這幾人馬速很快,疏忽間,已從他們面前飛馳而過。荀貞眼快,看見當先的兩騎中,左側那人胡髯滿面,魁梧健碩,似曾相識。

輕俠中有人認出了他,輕“咦”一聲,說道:“這不是波連么?”

荀貞想了起來,去年在西鄉田邊斷案時,他見過此人一次,聽鄉人說正是本郡太平道渠帥波才的弟弟波連。他心道:“沒想到來陽翟的第一天便又見到了此人。”笑道,“波連乃陽翟人,在縣里見到他不稀奇。……,他身邊那人是誰?相貌堂堂,儀表超眾,有貴人之相。”

程偃下馬,隨手拽住個老者問話,兩三句問的清楚,回話說道:“那人名叫張直,是張讓的從子。”

李博連連搖頭,恍然大悟地說道:“難怪橫行縣中,路人側目,原來是中常侍張侯之侄。”

“張讓的侄子?”荀貞大吃一驚,心念電轉,想道:“張讓的侄子,波才的弟弟,這兩人怎會同行并騎?難道說這張讓和那太平道還有來往?”

他記得張角在起事前確實和朝中的中常侍們有來往,但不記得有張讓,轉念一想,又覺得即使有張讓也不奇怪。漢家皇帝多信道,今天子亦然,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中常侍們和太平道有來往不足為奇。——盡管太平道此前已有過一次小范圍的造反,可連天子都不在意,遑論宦官?

1,荀攸雙手握著一段細柳。

折柳送行的習俗在漢時已經形成。《三輔黃圖•橋》:霸橋,“漢人送客至此橋,折柳贈別”。

2,這張讓和那太平道還有來往。

“(張)讓等實多與張角交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