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宦

第九章:改變從此始

第九章:改變從此始

第九章:改變從此始

精神豐奕的二人回歸桌案前繼續閱覽,待把小山堆似的公文處理完畢不過一個時辰。

賀芳年近日被上官視察吏治之事攪得不能瞻前顧后,此刻稍稍松了半口氣,慵懶撐著下巴不時觀察徐元。

徐元閱完無事,撿了本字跡尚好的公文暗自揣摩,并未察覺頻頻而來的視線。

賀芳年看他側露的項頸,忽然冒出一個念頭:如此儀表,配阮三小姐足矣。

拋去窩囊廢這個綽號,端看此時的徐元,儼然一翩翩少年郎。雙眉微蹙兩眼有神,鼻豐唇美紅染雙頰,哪個女子能不心動?

賀芳年搖頭,都道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依他所見徐元分明是敗絮之中掩藏的金玉,只需要一道恰到好處的光芒便可熠熠生輝。

傳言不可信,不可盡信。

既是如此,他便有心考驗徐元一番。

“徐二公子看過公文可有想法?”

徐元緊張的咬了下唇,“論各縣的賦稅、勞役以及訟獄之事,各縣的大人們自然是如數家珍,學生望塵莫及。”

即便有備而來,他在賀芳年開口那一剎還是下意識的緊繃起身子。

但想到上輩子被命運擺布萬死不得其所的下場,想到因自己的懦弱連累了多少無辜,剎那間徐元便神魂俱定。

“府臺治理平陽府兢兢業業,誰人見了都要道聲好,是以秦大人來與不來都沒什么緊要的。府臺只須做好分內事,最需要擔驚受怕的是守備大人。”

平陽府守備陸堇是個正兒八經的千戶出身,今年剛升任衛指揮使忙著春風得意,似乎視察吏治之事跟他沒啥關系。

賀芳年如此想也就這么說了,換來的卻是徐元一聲低嘆。

“那位陸守備兩年之內連升幾級,已經是人人稱羨,如今又掌管一府軍務,背后少不得有人嚼口舌。陸守備畢竟與兵部有牽連,五軍都督府兵馬在手,臥榻之側豈容兵部鼾睡?”

陸堇是什么樣的人徐元并不清楚,可他清楚陸堇的結局——被秦大人徒手捏斷了脖子,斷氣兒的時候雙眼瞪得比銅鈴大。

他第一次見到人由生到死不過倏忽一瞬間而已,嚇得魂不附體,但凡聽到個“死”字,陸堇那張痛苦的臉就會不由自主的浮現。

賀芳年沉默許久,良久才深蹙眉頭道:“據本官所知二公子時常流連詩會酒社,朝堂之事一向是兩耳不聞的,怎的今日說得這樣利索?”

徐元嗐一笑,“其實學生知曉這些消息也是情非得已,無奈家兄常在耳邊念叨,久而久之便留在了心中。大人方才一問,學生也就順口一答。”

他一邊說一邊從袖中掏出一卷紙,“這是昨日家兄所作,不巧被服侍學生的書童撿到。適才之所以想起守備大人,全靠有它,府臺請看。”

賀芳年接過去忽而眼前一亮,沒想到徐家的大書呆子還能寫出如此富有靈氣的字。

“春風得意馬蹄疾。”

賀芳年含笑,不愧是讀書人一心想著金榜題名啊。“一日看盡長安花!好好好!”

賀芳年將紙還給徐元,“經你這么一說,本官心里舒坦了不少。正巧幾日前本官的舊部送來兩套京城會通書坊特印的會試題冊,能連續三次壓中策論題目的書坊只此一家。”

“多的那份送你如何?”

徐元拱手致謝,“學生代兄長謝過。”

談及讀書的事,賀芳年不由正色道:“雖然你只是請本官指點一二文章,本官不該管閑事的。本官只問你一句,青云路你走還是不走?”

徐元道:“走。”

“既然要走,如此寶貴的資源為何要讓給徐亨?話是你說的,點子是你提的,怎么功勞都跑到他身上?”

“學生愚笨,沒有兄長的提示是怎么也想不到守備大人之事上面的。再者府臺關心學生不是管閑事——”

徐元利索撩開衣袍下跪奉茶,“學生徐元字圖之,請老師喝茶。”

賀芳年眉開眼笑忙接過茶,道:“起來罷,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討杯師傅茶喝上一喝,哈哈哈!”

阮妙菱不在,西府照舊是前前后后秩序井然。

從京城加急送來的錦盒下午時分送到了西府,古仁接到后徑直去了書房等候,半個時辰后阮妙菱回府。

兔月急忙稟報:“小姐,古將軍在書房等候多時。”

“這就去,你和問兒將箱子里的繡球整理好放入庫房。”阮妙菱吩咐完便往書房去。

古仁聽見外邊丫鬟喚三小姐,忙站起身。

“小姐,今年的策論題已出,還是按老規矩?”

京城的會通書坊本是寶貞公主名下一個不太起眼的產業,如今能得莘莘學子思之如狂,年年心甘情愿擲之千金,全因寶貞公主的一時興起。

老規矩是將新出的策論題交給寶貞公主閱覽,押下必考的一題,再加急送回京城高價出售。

不過從第三回起事情有了變化,古仁至今都記得當時寶貞公主拉著三小姐的手,讓她押題時的情景。

才十歲小姑娘信手一指,而后只顧著跟娘撒嬌。就是這一指,當年大比會通書坊再一次榮登京城書坊榜首位。

阮妙菱掃了眼桌上有一指厚的策論題,把在街上買的陳皮遞給古仁。“治咳嗽的,仁叔嗓子不適時讓丫鬟煮一劑嘗嘗。”

不等他推辭,阮妙菱已經笑著拿起墻壁上的紙鳶飄然而去。

古仁看一眼可憐的書冊,小姐愛玩兒,只好再等等了。

西府外圍的后大街十分寬敞,幾個娃娃正扯這一個面糊糊粘成的紙風箏吵得不可開交。

“它不吃風,飛不起來!”

“騙人,我爹親手做的……”

“你爹懂做風箏,肯定不用面糊糊來黏竹片……”

阮妙菱剛跨出門,幾個孩子立刻縮成一條直線,眼神卻直勾勾望著她手中的風箏。

她莞爾一笑,“這個吃風,拿去玩兒。”

“三小姐的東西都很值錢吧,而且那么好看……”

“弄壞了怎么辦?”

阮妙菱道:“白送,壞了不用賠。”

幾個孩子嗚啦啦歡呼,很快朗朗晴空飛起一只湖綠繪牡丹的燕子,墨勾勒的圓溜溜的眼睛映襯著泛白的肚皮,吸引了不少隔條街的路人駐足觀看。

阮妙菱仰頭緊緊盯著風箏,對著街上奔跑的小孩兒們喊:“高些,再高些——”

拉風箏線的孩子一臉苦相。

“不能再高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