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宦

第三十七章:剩下的尾巴

問兒揉眼,睡意未褪,“三德公公您瞧奴婢成嗎?奴婢能挑能扛,不挑食能護主……”

“問兒姑娘是三小姐的左膀右臂,到我這兒便是屈才了。”三德忙擺手截住話,能挑能抗的是漢子他又不缺。

古仁換了身新衣才來,雖是簡單用水清洗過,阮妙菱仍能聞到混雜在空氣中的血腥……她看向三德,為何他身上就沒有?

“時候不早了,末將送公公回府。”話音剛落,一頂軟轎停在院中,三德來時乘坐的馬車被知府大人當作證物,牽回了府衙。

三德朝古仁哈腰含笑謝過,這個男人早已不是往昔待在鎮南大將軍身邊默默無名的小將,單憑一個將軍名號,便能壓自己一籌。

“有勞古將軍。”

軟轎行去,古仁抬頭望天又看向廊下的兔月和問兒,小姐不叫人省心,兩個丫鬟也沒什麼大用處,“著人趕快將風箏收了,知府大人因為這臉都氣綠了。”

問兒打著哈欠,淚眼朦朧:“他生氣跟咱們有干系?他是氣自己無能呢!他方才不是喊著要把所有人都抓回府衙么,三德公公怎的不去,將軍您怎的也不去?”

兔月急忙扯她衣袖,“問兒姐姐你……”怎么轉手就把她給出賣了呢?“將軍別氣,奴婢和說書先生一直安安分分在墻頭看熱鬧,一聲沒出。”

“你們——哎唷,真要被你們氣死!”古仁掉頭大步流星追上三德公公的軟轎,他這家長當得是越發艱難了。

火風箏漸次在黑夜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熊熊燃燒澆桐油的火把。

平陽府兵丁圍住徐亨及其帶來的家丁,“徐大公子不要叫我們為難。”他們可是看在徐二公子的份上才會對徐亨如此客氣,換做別人,早一根麻繩捆了即刻關進大牢。

“憑什么抓我,我又沒有斗毆!”徐亨手指一一戳過木桐和家丁的鼻尖,“他,還有他們才是斗毆!”

他今夜若是依了他們,便等同于棄了青云之路,當他傻么!

木桐一把抓住他的手,“大公子您不是說打狗還得看主人么。”他才剛上位一日,好日子還未享受呢,他不想受刑,更不想死。

“滾犢子。”徐大公子破口而出一句穢言。

兵丁詫異盯著他瞧,原來讀書人也會罵人滾犢子,罵得挺溜。

交頭接耳,嗡嗡喳喳一片議論。

徐亨再爭辯,兵丁懶得再聽直接上麻繩,給敬酒不吃也只能給罰酒了,這些富貴人咋的都這么有特色呢?

阮家三小姐如此,徐家大公子也是如此,怪不得兩家長輩擰著腦袋也要更改婚約,好促成二人的婚事。

“其實俺覺著徐二公子比他靠譜,咋滴不選他呢……”

“嗯嗯就是……二公子多謙和呀,對咱們這些人都以禮相待呢……”

兵丁俯身清掃亂后的戰場,陸守備的兵馬以及錦衣衛分列兩邊,收撿屬于自己陣營的尸首,四下靜得只剩窸窸窣窣清掃的聲響。

“徐二公子來了!”有人從遠處跑來道。

墨色充盈的長街盡頭,隱隱約約出現一只火把,光影里一高一矮兩個身影踽踽獨行。

小廝掌火,見遠處有團火燒比他手中的還旺,激動笑道:“公子您瞧阮家快到了,不知道三小姐在不在外面——”

他眼尾上翹笑瞇瞇瞥了瞥徐元光風霽月的神采,“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的人終于要見到了呢,小的光是想一想,這心就要蹦出來。”兩指相對作比心狀。

徐元關愛的撫摸小廝的腦袋,嘆道:“你自進了徐府便有些呆傻,也怪本公子不曾好好教導你,你我來此是接大哥回家的,不是為了美色——”

“可來時公子您分明說的是出來賞花賞月賞美人……”

小廝圍著徐元打轉,火球劃出蜿蜒絢麗的弧線,遠處觀望的人呆呆佇立,雙目發直,如見神祗。

“那也只能藏在心里想,”徐元搶過火把攥在手中,“你小心些罷,仔細燒著本公子,連美人也看不得了……”

“公子您騙人!”

爽朗的笑聲漂浮在霧靄中,“這個時辰美人都已安寢,你若是想看,去勾欄,花費記本公子賬上。”

小廝急跺腳,哼,公子繼會打人罵人之后,說謊竟然能面不改色了,這也是成為奸臣之前所必備的么?

對哦,奸臣也常去勾欄尋花問柳,小廝捂嘴偷笑,他得替公子把錢攢下來,然后嘻嘻嘻……

“徐二公子怎的來了?”這個時辰他該下值回家才對。

徐元早已斂了笑容,拱手向兵丁道:“家兄今日出門后一直未歸,家母特意讓我出來尋找,只是為何他會與諸位在一處?”

徐元疑惑的看了一眼徐亨,“大哥?”

徐亨別過臉面,哼了哼。

“老實點!”兵丁大喝一聲,徐亨身軀一抖,轉頭要罵。

后面傳來聲低低的冤枉,“官爺我真沒動……”

兵丁頭子對徐元禮貌一笑:“徐大公子今日帶人聚眾斗毆,將整條大街弄得污七八糟,且那個木桐是今日破壞街容整潔的疑犯……府臺臨走時發了話,一個不漏全抓回去……”

徐元了然點頭,一旁看得心驚膽戰的徐亨急了,“徐元你別信他的話!”

“閉上你的臭嘴!”又是一聲大喝。

“官爺啊,真不是我說的呀……”聲音低顫細如蚊蚋。

徐亨回頭朝聲音傳來處瞪了一眼,再想說話卻不知該說什么,求徐元幫忙是決計不可能!一個窩囊廢只配做他的影子,無分和他共享榮光。

“既然是府臺大人的命令,徐元只好遵從。”徐元看向徐亨,“大哥且到府衙暫住一夜……明日,明日上值,我向大人求求情。”

“不——”徐亨啟唇,身后的門卻吱嘎一聲巨響。

問兒靈巧的從門縫里鉆出來,不給偷眼看門內的徐亨半點機會。

“徐木……徐二公子您才來呀,下半晌徐大公子呼啦啦領著一群人來找我們麻煩,我可是嚇慘了,才托個小孩兒給您送信。”

徐元對問兒一笑,“下次再遇上這等事,姑娘可以直接派人稟報府臺大人,我只是虛虛領個小差,做不得主。”

徐亨橫眉一跳,這話是故意說給他的?徐元是不打算搭救他么?

問兒皮笑肉不笑道:“偶然辦了件好差事,您不就能從小差升成大差了?”真不知小姐叫她說這些話有啥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