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那些東西,葉菘藍也只是聽說過,除了豆汁兒,其他的,她一樣沒有嘗過。
哪怕去了前門,這些東西必然也是吃不成的,但想到要去前門,葉菘藍還是高興得不行。
葉辛夷卻是用食指抵著唇瓣,對著她輕輕“噓”了一聲,“再說,若是被爹爹和葉川柏聽見了,說不得,可就去不成了。”
葉菘藍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所以阿姐才要瞞著他們。
雖然覺得有點兒對不住爹爹和哥哥,不過,這是她跟阿姐的小秘密。
阿姐不讓她說,她便不說。
一夜無話,第二日,等到用過了早飯,小姐妹倆便是收拾好,到了前面鋪子里。
藥鋪里,只有寥寥兩三個病人,葉仕安正坐在診案后看診,葉川柏則在那一排藥柜前,仰著頭看,不知在看些什么。
有幾個抽屜是拉開來的,葉辛夷不經意望過去,卻是皺了皺眉,那幾個抽屜都是眼看著見底了。
“爹爹,我和菘藍出門去了。”葉辛夷收回視線,想著今日的目的,心里總算松快了些。像葉仕安說的,一切都會慢慢好起來的。
葉仕安抬眼望了過來,嘴角仍是溫文的笑,點了點頭道,“你們自個兒小心,別玩兒得太晚,早些回來。”
葉辛夷和葉菘藍自然是乖巧地應好。
來看診的,都俱是三柳街,或是附近的人,對葉家都不算陌生。
便有一個大娘笑道,“葉大夫家這一對閨女長得真是好,等到再過幾年,大妞兒大了些,葉大夫您家的門檻兒怕是就要被上門提親的人給踏平了。”
葉辛夷眼觀鼻鼻觀心,當作沒有聽見。
葉仕安卻還是不溫不火地漫應道,“孩子還小呢,孔大娘這話說得太早了些。孔大娘只是覺得夜里睡不安穩,可有口苦,或是多汗之兆?”
孔大娘立刻被葉仕安的詢問帶走了心神,忙正色回道,“都有都有,葉大夫,您看,我這癥候嚴重不嚴重?”竟是全然忘了方才繞在葉辛夷身上的話。
葉辛夷笑著瞇了瞇眼,拉了葉菘藍,小聲道,“走!”
小姐妹倆手拉著手,轉過身,腳步輕快,眼看就要出了鋪子。
誰知,卻被一陣喧囂,止住了腳步。
“快!快!讓開著些!”
“葉大夫,救命啊!葉大夫!”
一行人一邊哭嚷著,一邊朝著葉家藥鋪子奔了過來。
葉辛夷望著,眉心微顰。
葉菘藍抬手指著人群中一個一邊走,一邊哭天抹淚的婦人道,“阿姐,是陳大娘!”
葉辛夷早看見了,那確實是集市里那位賣肉的陳大娘,不只,她比葉菘藍高些,眼力也要好些,甚至瞧見了被一個男人背著的少年,黝黑的面容已是失了色,雙目緊闔,一看便已陷入昏迷,是陳磊子。
葉辛夷心下微沉,須臾間,那些人已是擁到了跟前來,她忙拉了葉菘藍讓開道來。
這時,這些人已是將陳磊子背進了門,葉仕安也聽見動靜迎了上來。
一看陳磊子的樣子,便是面色一變,忙道,“快!先將孩子放下來。”
葉辛夷已是折返,將院子里今早才拿出晾曬的覃席取了來,鋪在地上,眾人七手八腳小心地將陳磊子放到了覃席之上平躺。
葉辛夷這才瞧見了陳磊子的樣子。
他的一條腿,不自然地彎曲著,身上的棉褲已是被扯裂開來,隱隱露出一截白森森的骨頭,襯著血肉模糊,看上去甚是可怖。
葉辛夷抬手便將葉菘藍的眼睛捂住了,將她拉到了邊上,低聲道,“菘藍,你去燒點兒熱水來。”
葉菘藍小臉微微白著,卻是點了點頭,快步穿過人群,回后面去了。
陳大娘已是哭了起來,“這孩子往日里做事,都是再妥帖不過的。哪里想到會有這樣的禍事?早知道,那房子就是被壓塌了,我也不該讓他上那房頂啊!他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我......我可怎么活呀?”
邊上便有人勸說,“這不是有葉大夫在嗎?你先別急,等葉大夫先看過再說。”
葉仕安正沉默著細細查看陳磊子的傷勢,片刻后,才松了一口氣,“好在是腳先落地,右腿折了,卻沒有傷著腦子和要害之處,已算萬幸。”
聽他這么說,就是陳磊子性命無礙了。
這果真已是萬幸。
在場眾人的心,都不由稍稍落下了些。
“那......那他這腿?”陳大娘稍稍平復了心緒,哀哀問道。
“我先為他正骨。”葉仕安說道,只是話到此處,卻頓了頓,才又抬眼望向眾人,語帶躊躇道,“這正骨怕是有些疼,事態緊急,我這處沒有備有麻沸散,怕要你們誰來幫我按住他,莫要讓他亂動。”
陳磊子如今雖才十五歲,但他體格好,日日與陳大娘一道宰豬,早就練就了一把子力氣了。他若痛極了掙扎起來,尋常的漢子,未必就是他的對手。
好在方才背陳磊子來的,是街西頭鐵匠鋪的范鐵匠,力氣也不小,聞聲,便是應了一聲,“我來吧!”
陳大娘自是感激不盡,謝了又謝。
范鐵匠上前蹲下,將陳磊子按住,葉仕安交代了兩句,讓他如何按,便抬起頭來,還未張口,卻見面前已是遞來了一把剪子。
他愣了愣,抬眼便見到了握著剪子的葉辛夷。
接過剪子將陳磊子那已經裂了開來的褲子剪了開來,將那條折了腿展露出來,那慘狀,更是讓人觸目驚心。
“備熱水!”葉仕安頭也不抬地吩咐道。
葉辛夷應了一聲“是”。
等到葉仕安將褲子徹底剪開時,熱水也已備好了。
他凈了手,深吸一口氣,動起了手。
本來昏迷中的陳磊子果然被痛得驚醒過來,卻又迷糊著意識,嗷嗷亂叫著,胡亂掙扎,若非早有準備,只怕就要功虧一簣不說,還要讓傷勢加重。
整個藥鋪子里的人都是屏氣凝神,但即便如此,還是被那痛吼聲驚顫了心扉,邊上陳大娘心疼得又是嗚嗚哭了起來。
而范鐵匠,卻已是滿頭的汗。
葉仕安盡可能快且輕的動作,可卻也不是頃刻之間,就能完成的事兒。等到終于將骨頭歸位,讓葉辛夷將備好的木板拿來,細細固定好時,陳磊子已經再度痛得昏了過去,卻好歹終于安靜了下來。
而不管是葉仕安,還是范鐵匠,都已經是汗透衣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