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仕安沒有去到現場,不過只是猜測,葉辛夷卻是知道的,那位郝爺絕不可能善罷甘休。他今日不就是要不管不顧,直接搶人了嗎?
若非如此,她也不會想了那樣一個法子,攪渾了水,暫且將事情壓了下來,獲得了這一線的轉機。
雖然是個下下之策,卻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葉辛夷杏眼忽黯,“明日是中秋,咱們不好登門,等到過了明日,我去一趟紀府拜訪一下紀老板,看看他能否從中斡旋。”
葉仕安點了點頭,也只得如此了。
“不過,歡歡兒,這忙咱們雖得幫,盡力幫,可你也要注意分寸。有紀老板出面便是,萬萬不可將你自己牽扯進去,可明白?”葉仕安正色交代道,人都是自私的,雖然這禍事來得莫名,可若非賀柳枝不夠聰明,這事兒也不會到如今這般不可收拾的地步。
念在兩家的交情,這忙,自然該幫,可也要量力而為,葉仕安可不預備將自己的女兒也賠進去。
葉辛夷點了點頭,“放心吧!爹,我有分寸的。”
葉仕安頷首,不再說什么,父女倆安靜地走了進去。
京城的另一頭,小院兒里卻是半點兒不安靜。
非但不安靜,還很是熱鬧。
院子里掌著燈,兩道人影在院子里匍匐。
“皮猴,你從那邊,我從這邊……老子就不信了,抓不住你。”粗聲粗氣的,是牛子的聲音,神氣得很,好似運籌帷幄,所向披靡的大將軍。可是……
“哎喲!”不分先后的兩聲,皮猴開罵了,“你不長眼啊!撞死我了!”
“你好意思說我呀?讓你捉只雞而已都捉不到,你飯白吃啦?”
兩個人一左一右包抄,卻還是讓那只狡猾的小東西跑了,還撞了個滿懷,摔了個眼冒金星。
然后兩個人便是你指著我,我指著你罵了一通。
再看那“罪魁禍首”,兩人不約而同的磨牙,然后擺好了姿勢,看準了方向,用力往前一撲......
“咯咯”兩聲驚慌的雞叫聲,那只花母雞在他們飛撲而至的前一剎那,很是敏捷地逃了開來,而后,便是昂著下巴,好不威風地踱著步,叫聲里,好似都透著說不出的神氣。只是,這回,卻沒能神氣得太久。
緊闔的院門被輕推開來,一個勁瘦的人影徐步而入,一彎腰,手一撈,那只讓皮猴和牛子在這院子里追了好幾圈兒的花母雞便是被一只修長有力的手拽住了翅膀,半提溜在空中,“咯咯咯”、“咯咯咯”地叫個不停,只這叫聲里充滿了驚慌,卻是再沒了稍早之前的神氣了。
牛子手上扒拉著一泡雞屎。
皮猴頂著一頭的雞毛。
兩人一前一后抬起頭來,而后便是不約而同咧開嘴笑了,“老大,你回來啦?”
“老大,你不知道,這頭牛真是笨死啦,讓他捉只雞來烤,你看看,捉了這么許久都沒有捉到,還被只雞捉弄了。”皮猴到底靈活些,雙腿一蹬已是從地上躍了起來,張口便是告狀。
牛子正一臉嫌棄地撿了片樹葉在擦手掌,聽罷,牛鼻子里幾乎快要噴出火來,“我笨,你聰明?那這雞你沒有幫著抓?怎么沒見你將它抓住啊?”
“還有啊!這雞誰說要烤的?咱們人多,烤著不夠分,還是煮雞湯喝。”
“誰說煮雞湯喝啦?那味道嘴里能淡出鳥來,你說是吧?老大?”
門口的人淡然將手里的雞往兩人懷里一塞,語調平淡道,“就煮雞湯喝吧!”
咦?皮猴險些驚掉了下巴,老大不是一向不喜歡這類淡而無味的吃法嗎?
牛子也驚,不過皮猴望過去時,他卻是揚著下巴,一臉得意的樣兒,怎么樣?還是他知道老大的心意吧?
“書生在里面嗎?”沈鉞哪里管得了這兩位的肚皮官司,抬眼往透出暈黃燈光的門扇望去。
好似心有靈犀一般,那半闔的門扇卻在此時吱呀一聲輕啟,一身長衫的書生沐浴著柔和的燈光站在門內,淡淡笑望著這方,清雅地笑道,“在。”
“你們倆煮雞湯。書生,給我上藥!”沈鉞說完,便是大步進了屋。
身后,牛子和皮猴一愣之后,不約而同地驚喊起來,“老大,你受傷啦?”
確實受了傷,還傷得不輕,左手肩膀到手臂,被劃了好長一道口子,雖不至于深可見骨,可那皮肉卻外翻著,傷口處有些化膿,外翻的皮肉上,有些燒焦的痕跡。傷了他的利刃之上必然是喂了毒,不過好在,錦衣衛自己就養得有毒醫,想必已是處理過了,毒并無大礙,倒是這傷......
想到這位的拼命勁兒,必然是一路風餐露宿趕回來的,哪里還顧得上傷?
書生嘆息一聲,狠著心將那些膿血擠了。
過程中,沈鉞一直只是緊繃著肌肉,半聲也不吭,由著他動作。
只是待得將膿血擠完,他也是大汗淋漓了。
卻也沒有吭聲,由著書生用烈酒給他清洗傷口、上藥,再包扎,自始至終一直半垂著頭。
書生奇怪地瞄了他一眼,已經在包扎傷口了,他動作熟練得很,因而,倒可以抽出空來關心兩句,“怎么?此行不順利嗎?”
沈鉞搖了搖頭,“世上已無萬虎寨。一干主犯已經在押回京城的路上了。”
雖然那一伙亡命之徒很是兇悍,但卻也沒有能耐逃脫他布下的天羅地網。
“既是如此,老大為何心緒不高,還心事重重的樣子?”書生方才便察覺出他神色不對,不過是因著記掛著他的傷,一時不及問罷了。這會兒聽說一切順利,便更是奇怪了。若說是因著傷了的緣故,這傷雖然不輕,可沈鉞從前比這嚴重得多,甚至命懸一線的傷也不是沒有受過,還不至于。那又是為了什么?
“皮猴說得對。”就在書生莫名所以的時候,沈鉞突然開了口,卻是這沒頭沒腦的一句。
驚得書生挑高了眉梢,皮猴還有說話說得對的時候?什么話?
沈鉞回頭,沖他苦笑了一下,然后就這么赤著膊,往身后的炕上一躺,抬起沒有受傷的一只手,隨意搭在了額頭上,恍若呢喃一般低語道,“我要想娶到媳婦兒,怕是任重而道遠。”
書生嘴微張,這才后知后覺,恍然大悟,“你這般,是為了小嫂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