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歡

155 應下

“可你非要一意孤行。何況……你就沒有想過,這樣一來,你李代桃僵之事若是再瞞不住,那會如何?”

相思白嘴白臉,“早就是經年往事了,我一個對人毫無威脅的凝香館姑娘,誰會花心思在我身上?”

“是啊!你也說了,眼下的太平,不過是因你暫且毫無威脅罷了。若是某一日,旁人覺得你有威脅了,你的身份,可是經不得半點兒推敲的。就算劉大寶已死,死無對證,可你要接近的,多是顧歡的故人。”

眼看著相思的臉色越來越白,沈鉞的語調卻仍是沒怎么軟和,“我言盡于此,往后……你好自為之。”

說罷,沈鉞轉身,舉步便走。

相思急急張口,想要喊住他。

卻不等她開口,沈鉞便已停下了步子,卻是回頭給予她最后的警告,“對了!相思!你給我記住了,往后,我的事,你莫要管!更是莫要再去尋葉姑娘的麻煩,若再有一次,那從今往后,我便當真只當你是路人,你知道的,我沈鉞自來說到做到!”

沈鉞無視相思已是刷白的臉色,再次舉步,卻是一側耳,目光往頭頂一瞥,而后幾不可見地蹙了蹙眉心,才再次邁開了步子。

剛剛趴伏在屋頂上,還不及將瓦片移開,或是聽見底下屋里的人說些什么,便聽得房門“吱呀”一聲開了,燈光透出來。

葉辛夷連忙伏低了身子,緊貼著屋瓦,誰知,下一刻,風息驀然一變,她警覺地一回頭,卻瞧見一道黑影撲了上來,落瓦無聲,就伏在了她身邊,映入眼簾的是沈鉞笑微微的模樣,可笑意卻沒有深入雙眸中,很有些皮笑肉不笑的意思,“姑娘興致好啊,又來夜游,還那么湊巧,就上了這間屋頂?”

葉辛夷無話可說,心虛的。

一前一后,一路沉默地往三柳街走,葉辛夷很是自覺地閉著嘴,一聲不吭。

可忍了一路,眼看著三柳街已經就在當前,沈大人忍不住了。猝然停下步子,漆眸便是緊鎖著葉辛夷,輕輕咬著牙道,“我不是跟你說了讓你這些時日安分些,莫要再到處夜游了么?何況是又去了凝香館?你一個姑娘家,常去那些地方終究是不好吧?”

“沈大人說的是前些日子吧?我不是乖乖聽了沈大人的話,沒有出門嗎?如今案子都結了,怕什么?何況,我早就夜游慣了,我爹尚且不管我呢。”言下之意,你憑什么管?

這性子還真是帶刺兒。從前尚且忍著,粉飾太平,如今既然已經揭穿了,便越加無所顧忌了。或者……沈鉞目下微閃,是特意不顧忌的?或者還有變本加厲的成分在?為了什么?

“再說了,沈大人這般緊張,莫不是當真有什么見不得人的事兒,不想我瞧見嗎?”

沈鉞一哂,須臾間,已是將情緒克制下來,“那葉姑娘你呢?我雖知姑娘聰慧,卻不知你是從何看破了相思的身份。看破了,不說破,卻又在夜里尾隨我去了凝香館,為何?難道不是介意我與相思姑娘的關系嗎?你……吃醋了?”

反復又問的,還是同一個問題。

葉辛夷的答案本來已經沖到了喉嚨口,抬起眼,卻撞進了沈鉞那雙狹長的漆眸,好似笑著,可卻深不可測,葉辛夷的話已到了嘴邊,又是生生咽了下去。

“那沈大人呢?既然能夠隨意出入香閨,做了人家姑娘的入幕之賓,卻非要說不是什么相好。沈大人若是果真問心無愧,不如尋個機會,讓我與那位姑娘見上一面。我也是實在好奇……”

葉辛夷雖然這么說了,卻沒有指望著他會答應,畢竟白天時,她才提了一嘴,他便很是警覺,后來也再沒有提起,自然就是不答應的意思。沒有道理到了晚上就答應了。

“好。”可這回,葉辛夷卻是猜錯了。

聽得那一聲,葉辛夷反倒驚得挑起眉,懷疑地望向沈鉞,還怕是她聽錯了。

沈鉞卻已是笑開,“就沖著你對我的看重,我也得將這個心結給解了,等我定好日子,還請葉姑娘千萬賞光!”

葉辛夷有些呆呆地點了點頭,心里覺得怪異得緊,他不是白日里還不答應嗎?這會兒怎么又應下了?

沈鉞卻不讓她多想,微微笑了,“我應下了,你這幾日便不要又再去凝香館夜游嘍?謝大人可是回京了,他若是對之前那樁案子還是心存疑慮,這個人可是會追根究底的。”

葉辛夷沒有想到這當中還有這么一層,想起自己方才堵他那些話,心里有些不得勁兒,但到底還是點頭應了聲,“知道了。”

沈鉞笑了笑,不再說話,轉而邁開了步子。

葉辛夷亦是轉身跟上,兩人一前一后走到了葉家藥鋪前,沈鉞停了步,“夜深了,葉姑娘回去早些歇了吧!至于我應了你的事兒,自然會放在心上,等到我定好了日子和地點,自會提前告訴你。”

葉辛夷喉間滾動了一下,半晌后,才低低“嗯”了一聲,而后,這才轉頭上了石階。

沈鉞目送她進了鋪子,嘴角的笑容卻是一點點消逸了,雙眸沉闃,深望了葉家的小院兒一眼,這才驀然轉身,大步流星走進夜色之中。

“是熒出送你回來的?怎也不請他進來坐一會兒?”葉辛夷進了門,冷不丁地聽著暗夜里一聲問。

葉辛夷很是無奈地望著坐在門洞邊,往鋪子外眺望的葉仕安,一邊反身將最后兩扇門板上好,一邊應道,“天色晚了,沈大人自然要回家歇息。”

回過頭見得她爹望著她的一雙眼睛賊亮,好像含著些別樣的深意,她不由悶了悶,“爹!沈大人想著娶妻娶賢,可如今,卻算得了解了兩分我的底細,大概也知道我不是他想要娶的賢妻,你呀,還是莫要抱太大希望得好。”

都說,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她可不想沈鉞前些時日的日日殷勤,勾得她爹心熱不已,到最后,卻又抽身而退,不能成事,讓她爹傷心,是以,丑話說在前頭,很有必要。

葉仕安卻半點兒不以為意,“他這也不是頭一天知道了,卻還是一如既往,還不正正說明他的誠心?要想退,他早就便退了。再說了,你哪里不是賢妻了?我家歡歡兒上得廳堂,下得廚房,既能文又能武,這樣的好姑娘,哪里去尋第二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