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居然求了一紙圣旨賜婚,是給足了那個女人顏面。
原來,她終究還是低估了那個女人在他心目中的位置。
他不是真正冷血無情,只是,他的所有柔情蜜意,都給了旁人罷了。
相思起身,進了內室。
拔步床后有一道小門,打開來,里面供奉著佛龕,瓜果點心齊備,三柱清香長燃。
佛龕卻只是暗格,格中供奉牌位,紫檀木底,金漆字,顧歡之靈四個大字赫然可見。
相思先點燃了三柱清香,虔誠拜了三拜,才將香插進了那香爐之中。
隔著輕煙裊裊,相思注視著那靈位,片刻后,才幽幽到,“姑娘,世情如霜,人心淡薄。他已經有了心愛的姑娘,不日就要成婚,最終記得姑娘的人,又少了一個。”
“不過……沒關系。有我記得便夠了。姑娘,你若在天有靈,請你保佑我,讓我能夠一切順遂,也請睜大眼睛看著,那些人自食惡果。”
滿室檀香味兒中,亡者自是靜默無聲,生者滿心執念,已是扎了根。
日頭冉冉升起,院子里的棗樹在春風吹拂下冒起了嫩芽兒。
葉辛夷從房間內走出來,伸了個懶腰,眨了眨有些酸澀的眼睛,迎著日光,微微笑起。
這幾日,他們家里因著這樁突如其來的婚事忙了個底朝天,她更是被葉仕安拘在房里,日日繡嫁衣。
今日,這嫁衣總算是差不多繡好了,她這才覺得輕松了許多。
只是,轉頭看了一眼房間正中的木架子上掛著的那火紅的衣裙,裙幅上配色出彩,繡工精湛,恍若真物的并蒂蓮,葉辛夷嘴角舒緩的笑容微斂。
若是柳枝姐還在,這嫁衣,應該更是出彩吧?
“阿姐!”身后響起葉菘藍的呼喚。葉辛夷回過頭,見到小姑娘有些促狹的笑容,再抬眼,便瞧見了她身后大步走進來的人。
來人如常一身藏藍色的直身,雙手背在身后,行走如風,渾身上下都洋溢著春風得意,自進門起,一雙眼便直白而熱切地盯在了葉辛夷身上。
可葉辛夷卻是蹙起了眉心,“你怎么來了?”
按著規矩,即將成親的新人是不能隨意見面的吧?而且,他只怕還有不少事要忙,怎么有空來?
葉辛夷自己是不怎么相信這些事兒,可她卻怕她爹多想,畢竟,她爹比誰都希望她幸福。任何可能不祥的預兆,他怕是都不樂見的。
沈鉞只笑,不語。
葉辛夷目光一轉,瞧見了隨在沈鉞身側,與他同來的葉仕安。
葉仕安神色卻還安適,笑著對沈鉞點了點頭,這才溫文笑望葉辛夷,“你們去吧!早去早回便是!都不是什么大門大戶,咱們也別拘禮,熒出一會兒就在家里吃晚飯。”
嗬!葉辛夷挑眉,她爹比她想象的,可開明多了。
不過……去哪兒?
她睞了沈鉞一眼,沈鉞卻只是微笑著點頭,沖著葉仕安躬身作揖,“多謝伯父。家里忙著,就別另外準備飯菜了,我回頭讓酒樓送桌席面來就是。”
葉仕安想想也是,便沒有與他客氣,點頭應了。
沈鉞這才笑著望向葉辛夷,“走吧!隨我去個地方。”
“到底去何處?”隨在沈鉞身后出得門來,卻見門外停著一輛青帷馬車。卻只有馬車,不見車把式和其他人。
聽她問了,沈鉞卻[567中文www.567zw.biz]只是微微一笑,還在賣著關子,“去了便知道了。”
去便去,她還怕他賣了她不成?
葉辛夷扶著他的胳膊跳上馬車,沈鉞跟著躍上,卻沒有鉆進車廂,而就是坐在車轅上,一抖韁繩,親自駕著馬車踢踢踏踏跑了起來。
葉辛夷挑開車簾望著男人寬闊的背脊,淡淡一笑,“還沒有恭喜沈大人高升。”
“還是恭喜你自己吧!妻憑夫貴,往后,說不得我還能給夫人掙個誥命回來。”沈鉞坐得閑適,一邊嫻熟地控馬,一邊還能抽空回頭,對著她笑睞一眼。
這就叫上夫人了?還真是個蹬鼻子上臉,給點兒顏色就嘚瑟的。
葉辛夷哼一聲,真想啐他一口,偏生,臉上卻控制不住帶出兩分笑來,“我倒是不稀罕什么誥命。”
是真不稀罕,可聽了這話,卻也是真高興。
完了!葉辛夷想著,本來就有過心動的,又加上恩情,她如今嫁他,居然也算是以身相許了。若是再被他這么撩撥下去,她還能撐得幾時?怕是過不了多久就要淪陷了吧?
“不稀罕便不稀罕吧!我家夫人自是非一般女子可比。”沈大人順勢又是一記馬屁,且那語氣再誠懇不過。
聽得葉辛夷都為他臉紅!沈大人,你莫忘了自己是錦衣衛,這般沒臉沒皮,沒羞沒臊的樣子,往后,還怎么冷峻酷烈,心狠手辣地混跡詔獄?
只是,葉辛夷卻還是沒忍住翹了翹嘴角。
馬車離開三柳街,又走了兩個街口,便在一條寬街口停了下來。
“到了,下來吧!”沈鉞扯著韁繩,勒停馬兒,回頭沖她微微一笑。
這就到了?
葉辛夷挑起眉來,扶著他的胳膊輕盈地躍下馬車。
抬眼便見得當先一處門庭,算不上多么大,朱漆大門黃銅門釘,左右蹲踞兩頭石獅,抬眼卻不見門匾。
葉辛夷心頭一動,轉頭望向沈鉞。
后者卻好似沒有察覺她的目光一般,大步走了過去,敲響了門。
門從內打開,一個老蒼頭從門內探出頭來,皺巴巴的臉在瞧見沈鉞時,便是笑了開來,“大人!您來了。”
“嗯。”沈鉞點了點頭,瞧見老蒼頭的目光落在葉辛夷身上,便是笑著道,“這便是咱們家太太了。”
“太太好!老奴是看門的,您叫我老財便是。”那老蒼頭立刻殷勤地躬身問好,臉上的笑容更熱切了兩分。
葉辛夷臉上有些發熱,她這還梳著姑娘家的發式呢,眼下便喚“太太”到底太早了些。
可是見沈鉞漆眸微瞇睞著她,眼底星星點點,盡是促狹,她若特意糾正,倒顯得她有多么在意似的。
清了清喉嚨,葉辛夷便已是鎮定下來,喚了一聲“財叔”。
老人家自是開懷得很。
“財叔,這車上有些物件兒,你讓阿福他們幾個來搬下去。”沈鉞也叫的財叔。
葉辛夷回頭,方才忙著跟他說話,竟沒有注意到那車廂的后半截堆放著不少的雜物,只是用一幅寬布遮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