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歡

237 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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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鉞的目光從那揪住他衣衫的那雙纖白如梨花的小手上挪,望見了她的眼。杏核狀,黑白分明,里面卻閃爍著許多難以言狀的情緒。

四目相對,靜默了片刻,葉辛夷終于啞著嗓,開了口,“你若讓我安心,就千萬為我珍重。你當知道,你安然無恙,我才能逃出生天。”

沈鉞深望著她點了頭,微笑,兩個詞,先是“知道”,后是“安心”。

而后,他終于轉過了身,邁步間,那縷衣衫從她掌間滑過,大步流星的背影,果決無懼。

葉辛夷終于恍惚明白,她爹以前說過的話,有的男人的肩膀,擔負自己尚且難為,有的男人的肩膀,卻擔負得起天下。

沈鉞走了的當天夜里,一陣翅膀撲騰聲打碎了夜的靜寂,窗戶適時開起,一抹黑影便是飛竄進了房內,停在了窗邊的書案之上。

柳綠上前,從那只灰鷹爪上取下一支竹筒,竹筒中有一張卷起的紙箋,她很快就著燭光看完,便是進了內室。

葉辛夷已經盥洗好了,換了寢衣坐在床沿,就著燭火在做針線,一雙襪子緩緩成型,用的是最舒適的三梭布,針腳細密得很,一看便是費了不少的心思,上腳定然舒適非常。

“太太,牛子和皮猴跟著呢,您且安心就是。”

昨日,柳綠用她訓好的鷹幫著送信給牛子和皮猴,倒是如愿取得了聯系。

葉辛夷手下不停地飛針走線,頭也不抬問道,“他們可知道事情究竟如何了?”

“這個倒是用不著他們。奴婢方才剛剛與咱們宮里的人搭上了線,已是知曉了個大概。”說到這里,柳綠卻是頓住了話頭。

葉辛夷手下動作一停,抬起杏眼望向她,眸光靜深,眼中藏不住的慧覺。

柳綠垂下眼,“好像是韃靼和瓦剌聯軍,急攻北境。陛下便讓咱們大人,帶了一封求和書去給漢王,說是外敵入侵,還要先摒棄前嫌,抵御外敵才是。”

葉辛夷聽罷,沒有多少意外。她和沈鉞早就猜到了。

乾和帝果真是個沒有腦子的,輕易動九邊兵力,人家不鉆空子才怪。

這會兒捅出了簍子,又將旁人推出去給他補漏。

讓沈鉞去送求和書?

誰不知道,漢王世子是死在沈鉞手里?這不是擺明了就是送沈鉞去死嗎?

“大人怕是不想太太擔心,囑托了他們不可告訴太太。不過,太太有玉哨在手,勒令他們說,他們又不得不說。”

前夜,柳綠服侍她梳洗時瞧見了她胸前佩戴的玉哨,葉辛夷才知道,那枚玉哨不只是沈鉞給她的護身符,關鍵時候,能召喚人來救她,更可以號令他埋下的那些暗樁。

雖然葉辛夷也懷疑過,他一個錦衣衛,為何要在宮內埋下暗樁。

但沈鉞這個人,很顯然喜歡將大事難事都藏著瞞著,又是個報喜不報憂的性子,若非如此,她也不用留個心眼兒。

好在,柳綠很是聽話。

情況聽起來似乎有些糟糕,可是,白日里沈鉞看起來可沒有多么凝重的表情。

只是,這個人也是慣常會做戲的。

葉辛夷擰著眉思慮了片刻,抬起眼,又撞上了柳綠有些欲言又止的表情,心頭一動,“他可還吩咐了他們什么?”

柳綠躊躇了。

葉辛夷卻也不催她。

雖然之前柳綠聽了她的話,幫著她瞞著沈鉞打探了這些事,可是,她畢竟是聽了沈鉞的令,待在她身邊的。

他們是夫妻,若他們沒有沖突,那么,效忠于誰,皆是一樣。

可此時,葉辛夷顯然是讓她在她自己和沈鉞之間,做個選擇。

雖然不涉及根本,可,也是一個選擇。

是以,葉辛夷也不催她,問完那一句之后,便是繼續低頭縫起了手上的襪子。

室內,登時安靜下來,只能隱約聽見窗外的夜風輕拂樹梢的聲音。

“噼啪”一聲,炕桌上的燈籠里爆出了一朵燈花。

柳綠終于抬起了頭,面容已是堅穩,“他們得了大人的密令,若是情況有變,要不惜一切代價,送太太出宮。宮外也要有安排,自會有人秘密護送太太離開京城。”

不惜一切代價……自然也就包括了不會顧及她的意愿。

葉辛夷眉心攢得更緊了些,眼底已隱隱燃起了一簇火,“三柳街那邊呢?他是不是也早安排好了?”

柳綠既然已經決定了,就不會再隱瞞,點頭應了聲,“是。大人走時都安排好了,一旦事情有變,便有人護送著親家老爺他們與太太你匯合,一道出京去。”

他倒是事事都安排好了。怕是連他們出京后往何處去,路上怎么走,到了地兒又如何安置都安排得清清楚楚了。

柳綠小心瞄著她家太太,大人這般為她,太太不感動嗎?

感動倒是沒怎么看出來。

只葉辛夷手里的針線已經放了下來,手里捏著根針,面無表情,胸口卻是極速起伏起來,片刻后,杏眸之中隱燃的火終于是徹底爆發出來,“沈熒出,你混蛋!”

京城之外,差不多二三十里的官道上,十幾輕騎縱馬疾馳了半夜,這才歇下。

最前方為首之人下令了在此歇腳,兩個時辰后,繼續趕路。

眾人便是紛紛勒停了馬兒,下得馬來,進了林間。燒火的燒火,打水的打水,一切井然有序,顯見都是出慣遠門,也都在林間露宿慣了的。

沈鉞將他的大黑馬拴在樹干上,伸手撓了撓馬脖子。驟然便覺得鼻間一癢,猝不及防打了一個噴嚏。

“阿嚏”之聲,響亮得很。

他揉了揉鼻子,神色間略帶困惑。

“看來,是有人在罵你啊!”身后,驟然一聲嘲弄,帶著涼涼的笑意。

沈鉞回頭,曳起嘴角,“我怎么聽著,你這話里酸味兒甚濃?”

“是罵你呢,我有甚好酸?”來人一身玄衣勁裝,戴著一張面具,閻王臉,暗夜之中,森然可怖。

“連罵你的人都沒有,你自是要酸。”沈鉞嘖嘖兩聲。

閻王臉一噎,半晌無話,“你說,你這八字是不是太過兇煞,我家妹妹不過嫁你幾日,便遭了這么一場災禍?”

“是啊!我家夫人也說了,旁人都是你儂我儂時方才遭遇險難,哪兒像我們,這么快就有災禍橫亙在前。不過,這許是好事。不經歷些事,如何能走得更遠?說不得,就是老天爺待我好,這才給我們安排這樣的險阻,讓我們夫妻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