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鉞轉頭看著她,月色星輝下,她巴掌大的小臉更顯得瑩白如玉,捧著那橙紅瓤子的地瓜,襯得她一雙手更纖細蔥白,就連那未涂蔻丹的指甲也粉嫩如同枝上綻放的桃花瓣一般,一邊吹著氣,一邊吃著那烤地瓜,眉眼彎彎、梨渦淺淺的笑模樣,乖巧溫順一如收起了爪牙的貓兒一般。
若是知道他在心里將她比作了她最不喜歡,甚至厭惡害怕的貓兒,她只怕就要炸毛,亮出爪牙來了吧?
沈鉞牽了牽嘴角,隱住笑意,低下頭去將另一張荷葉打開,掂起一顆還有些燙手的炒栗子,剝了起來。
他動作尚算熟練,不過片刻,便已將栗子殼剝去,那栗子肉居然還是完整的,便喂到了葉辛夷的唇邊。
葉辛夷愣了愣,轉過頭望著他一雙幽沉如夜海的眸子,張了張口,將那栗子肉吃了,一邊吃,一邊笑著道,“好甜好香!”
沈鉞笑笑,便又低下頭去剝栗子。
葉辛夷卻是皺起眉來,“你不要忙著給我剝,你自個兒也吃啊!”
沈鉞頭也不抬,“我不餓!”
葉辛夷的眉心皺得更緊了兩分,怎么會不餓?他午飯后就去荷塘里折騰了半日,晚飯也沒吃就一直奔波到現在......
葉辛夷湊上前去,將自己手里的烤地瓜喂到了他唇邊。
沈鉞一愣,抬起頭有些發怔地看著她。
“我知道你心里擔心,可越是這樣,越是要填飽肚子。要吃飽了,才有精力啊,否則你餓著肚子沒了力氣,還怎么做事?這個道理你這把年紀了,還要我教你嗎?”葉辛夷板著一張小臉,沉著嗓音數落他。
沈鉞眼神閃爍了一下,忽有些哭笑不得,嘴角才翕張了一下,葉辛夷卻已抬起手沖著他比了個手勢,顯然不讓他開口,“你別說你不餓的話,就算你不餓,我也非讓你吃不可。你本身脾胃就不好,再被你糟蹋下去,我什么時候做了寡婦還真不好說。你娶了我,自是要對我負責的,你若早早死了,尤其還是將自己餓死的,那我就是追到地底下也絕對不會放過你。”
一個烤地瓜而已,居然說著說著便上升到了生死的高度,沈鉞真是......無話可說。
“怎么?你嫌棄這是我吃過的啊?”葉辛夷眼兒一瞇,威脅地將他盯著。
沈鉞心里涌起淡淡的暖甜,終于是妥協了,張開嘴咬了一口,瞇著眼贊道,“好吃!”
他吃了葉辛夷便高興了,連忙又喂他一口,“好吃吧?”
沈鉞一邊咀嚼著嘴里甜香的地瓜,一邊點著頭。
兩人就在那棵樹下的石頭上坐在一處,你一口我一口地將那兩個地瓜吃完,又剝起了炒栗子,你一顆我一顆地吃得歡快。
直到葉辛夷忍不住,輕輕打了一個嗝,兩人皆是一愣,怔怔望著彼此,而后,突然便是不約而同爆出笑聲來。
沈鉞伸出手,輕輕攬住葉辛夷的肩頭,她則乖巧自然地靠在了他肩上。
四下里悶熱得厲害,連絲風氣兒也沒有,天地就好似被籠在一只巨大的口袋里,密不透風。即便就是這樣靠著,不過片刻,便是周身的汗,但他們卻誰也舍不得離開對方,就這樣汗津津地膩在一處。
葉辛夷抬起頭望著頭頂密密匝匝的樹影。她眼力好,借著左右街邊垂掛的燈籠,也能看得清楚。方才竟沒有發現,那是一棵巨大的合歡樹,怕是有些年頭了,枝干粗壯不說,枝葉也是亭亭如蓋,只是到底久未逢甘霖,葉兒顯得有些蔫吧吧兒的,但那枝葉間卻還是散布著粉紅絲絨狀的合歡花,在那綠冠上開出了一層粉紅的薄霧般。
葉辛夷望著那樹那花,思緒卻早已飄遠,“方才謝銘對我說了些話,我總覺得好像有些別的意思。”恍惚片刻,她終于輕聲開口。
沈鉞皺了皺眉,轉頭望了望倚在肩頭的她,沒有開口。
葉辛夷嘆了一聲,便將早先謝銘對她說的那番話跟沈鉞復述了一遍,沈鉞聽罷,眉心便也是緊攢起來,低垂著眼瞼,掩住了眸底的暗潮洶涌。
葉辛夷心里的不安已是澎湃洶涌許久,到得此刻再也無法抑制地翻涌而出,“他能疑心,旁人自然也能。何況......書生在京城中,可算不得起眼,如何會有人針對他,布下這么一個百口莫辯的局?若非是沖著與他交好的你來的,便是......”
便是后面的話沒有說出,可沈鉞和她彼此都是心知肚明。
沈鉞將她的手抓在掌中,這樣的天氣,她的手心卻已是一層密密匝匝的冷汗,指尖更是泛涼。“我和書生也是一樣的想法。”
“可是怎么可能?”葉辛夷驚道,“這么些年了,他不是一直藏得很好嗎?緣何會在此時......”她話落的同時,突然想到了什么,神色一滯,杏眼微瞠,虛無地落在夜色中某一處。片刻后,眸色忽轉間,她小心翼翼地抬起眼望向他,“會不會......是因為我?”
她與夏家的關系,旁人不說,娑羅教的人是一清二楚的。而她和沈鉞早就有所猜測,娑羅教,或者說南越朝廷與朝中有些人是沆瀣一氣,有所勾連的,他們沒有說破她的身世,定有他們的考量。可是書生的身份藏了整整十一年都沒有出過問題,若是在這個時候出了紕漏,還真很難說是因為什么。書生待她的不同,她能察覺,旁人自然也可以。若經由這個,查出了書生的身份,那......
葉辛夷越想心里越是發涼,被沈鉞握在掌間的手不只更涼了些,甚至還微微發起顫來。
沈鉞嘆了一聲,將另一只手臂抬起,將她緊緊摟在懷里,“眼下還不好說到底是因為什么,甚至也不能確定,對方是不是已確定了書生的身份,說不得只是一次試探呢?而且,就算果真如你所想的那般,也別自責,這不是你的錯。”
葉辛夷靠在他的肩上,卻是微微潤濕了眼角,怎么不是她的錯?書生早先不與她相認,自然也有這方面的顧慮,可是,她卻發覺了他的異常,她的性子最不喜藏著掖著,所以,非要逼問他......何況,若非關心他,以書生的謹慎,也不該露出馬腳才是。
“歡歡兒,別太擔心了。退一萬步講,就算是最壞的結果,他們也不敢輕易動書生的。相反,他反倒是個重要的籌碼,他們甚至會更緊張他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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