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她會覺得這位張公公有些眼熟呢?
可一時卻又想不起,或許……只是因著之前還是在圣駕前瞄見過,卻忘了吧,這會兒才會覺得眼熟。
葉辛夷因著張季禮突然登門而心里惶惑,也顧不得其他,很快將那絲疑慮壓在了心底。
“沈大人回城了,今日見著雖然還有些沒精神,可想來傷已是沒有大礙了?”張季禮卻是規矩得很,視線自始至終都避諱著葉辛夷。
沈鉞亦是笑,“托陛下洪福,倒是好了七八分了。”
“那敢情好,陛下一直惦念著沈大人,時常念叨著,說沈大人在他身邊,他才能安心呢。這不,一聽說沈大人回來了,便立刻令奴才來請大人進宮呢。”
這話,自然沒有讓沈鉞和葉辛夷太過意外,乾和帝跟前最為重用的張公公,自然不可能到他們府上來閑話家常,何況,還是就在他們剛剛回城的翌日早上。
不過,葉辛夷還是略帶擔憂地看了看沈鉞。
后者倒是沒什么異色,反倒朝著她安撫地笑了笑,便是轉頭對張季禮道,“如此甚好,我本也想著要進宮覲見陛下。”他本來就是一身外出的裝扮,如今又無公務在身,甚至還未回北鎮撫司銷假,因而穿常服進宮也沒有什么,自然也沒有人深究。
話落,他朝著張季禮比了個“請”的手勢。
張季禮朝著葉辛夷頷首致意,而后便是隨著沈鉞一道,一邊閑話著,一邊朝著二門外行去。
葉辛夷望著他們離開的方向,皺著眉發了一會兒呆,這才轉頭對柳綠道,“車都備好了?”
她心里雖然也擔心著沈鉞這一去到底能不能全身而退,但再擔心也無濟于事,她也不能只在這兒干等著,與其在這兒胡思亂想,倒不如沉下心來,該干什么還是干什么,冷大姐那兒,還是得去一趟的。
還是長安駕車,柳綠隨車,霍勇和姚仁倆騎馬跟著,到了河岸邊,葉辛夷讓他們守著馬車在岸上等著,便只帶了柳綠一人上了船,往藍玉街而去。
白日里的藍玉街與夜里截然不同,少了許多喧囂旖旎,更是冷清了許多。
只是到得藍玉寶樓,卻沒有如往日那般直接被迎進了樓去,反倒是被攔在了樓外。白日里,或說是今日里的藍玉寶樓,門戶居然看得甚嚴。
葉辛夷倒也沒有為難那兩個將她攔下來的姐兒,只是語調徐緩地讓他們代為通傳,說是冷大姐的妹妹來訪。
那兩個姐兒面面相覷,想必是不曾聽說過冷大姐還有個妹妹,卻也不敢怠慢,幾乎是小跑著進去傳話的。
沒一會兒,冷長如便親自迎了出來。今日,冷長如倒又恢復了往日的風情,昨日的失態已被精致的妝容和恰到好處的笑容掩飾得無懈可擊,一襲艷麗的薔薇色輕紗衣裙,在雨過一夜后,清爽了許多的京城中,亮眼分明。
她上前來,攜了葉辛夷的手,“對不住妹妹,前兩日這樓里不是出了事兒嗎?暫且是做不了生意了,我便趁著這機會盤盤賬,是以讓他們將門戶看得嚴了些,怠慢了妹妹,妹妹莫要見怪。”
這話,自然是說給旁人聽的,葉辛夷面具遮掩下的杏眼忽閃了兩下,“不過等了一會兒,沒什么要緊,何況,我這個時候來叨擾姐姐,要請姐姐莫要怪罪才是。”
兩人一邊說著客氣話,一邊進了藍玉寶樓。
樓中果然清靜非常,冷長如直接拉著葉辛夷上了樓去,到得進了她自己的房中時,已有兩個姐兒在桌上擺好了茶點瓜果,她揮手讓那兩人退下,笑著招呼葉辛夷吃東西。
等到那兩個姐兒退了下去,房門一掩上時,她臉上的笑容卻是乍然消失無蹤,眼底透露出的是再無遮掩的疲憊與無力。
卻直等到門外腳步聲已經遠不可聞了,她這才嘆息了一聲,“對不住了妹妹,眼下,我不得不打起精神來,委屈妹妹陪我演了一出戲。”
“非常時期,姐姐謹慎點兒自是好事。”葉辛夷倒是能夠理解,昨日冷大姐有些失態了,畢竟,如同謝銘那話里所說,冷大姐與書生并無多少交集,那一日,書生為她打抱不平,與那人動起手來,眾目睽睽之下錯手殺人,冷大姐感念他的恩情,為他上下奔走,那是人之常情。可若是太過了,就怕引來旁人的猜測了。
所以,冷長如在人前恢復成從前的模樣于書生才算是真正的好,只是,卻是為難了她,心里還不知煎熬成什么樣呢,偏偏面上卻要做出若無其事來,尚且還要談笑風生。也多虧這些時日藍玉寶樓不開門做生意,否則,只怕更難。
“那日的事情委實太過蹊蹺,我只擔心我這樓中出了叛徒,只我卻不察,這才釀成了大禍。”冷長如說著,雙眼已是冷沉。
“姐姐想必已經有懷疑的人了?”
“這個我心中自然有數,妹妹便不必操心了。既是我犯下的錯,自該由我來補救,無論是誰,這回害得公子這般,一經查出,我都絕不會姑息。”冷長如說著這話時,雙眸冷沉而銳利,好似化作了箭一般,直刺人心。
“好在百鬼樓的事務上,公子自來小心,知道公子是百鬼樓樓主的人,便只有我、沈大人,如今再加上妹妹你,是以,樓中事務我已按著從前公子以防萬一時商量好的對策安排下去了,一切妥當,斷然不會讓百鬼樓拖了公子后腿,妹妹回去后,請沈大人大可放心。”
葉辛夷今日也正是為此而來,聽得這一句,大大松了一口氣,“如此甚好。”他們都知道,這樁禍事多半是書生乃夏家人的事情漏了出去,若是此時再加上一個百鬼樓,只怕在乾和帝那兒就要更坐實了書生和夏家狼子野心之事,于事態發展更是不利。
昨夜,沈鉞便是為了此事特意提醒冷長如,好在,冷長如是個機敏也是個能干的,有她在,將書生的后背防護得嚴嚴的,至少可以讓書生少了兩分后顧之憂。
葉辛夷抬起眼,見冷長如面有疲色,抬起手輕輕揉著額角,離得近了,便看清楚她眼下的脂粉涂得更厚兩分,想必是為了遮掩眼下的暗影。
對于冷長如和書生之間的事兒,葉辛夷并算不得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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