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歡

593 風火

一場豪雨后,空氣里都帶著撲鼻的土腥味。

葉辛夷挽高了袖子,用竹篾編成的小筐套在長竿頂端,正爬到了樹干上,摘樹枝高處的梨。

柳綠反倒被勒令站在不遠處指揮著,“再左邊兒一點兒!對了!就是那里!右邊……右邊還有一個大的!”

桃紅不會說話,站在柳綠旁邊,緊張地盯著葉辛夷

他們今年錯過了梨花開,等到回到京城時,院子里那棵梨樹已經掛了果不說,果子還已經有拳頭般大小了,好像也才沒幾日的工夫,日頭照的好的地方,果子便成熟了。

葉辛夷日日看著,便起了要做梨羹的心思,今日左右無事,說做便做。

要摘梨子卻還不讓桃紅和柳綠兩個幫忙,非要自己動手。桃紅和柳綠攔不住她,又想著如今她那身手也用不著藏了,便也索性由著她便是。

沒一會兒便是摘了一籃子的梨,她這才放下袖子,足下一點,輕飄飄從樹干上飛落而下,挽了籃子笑得燦若春花,招呼著桃紅和柳綠倆回廚房,正待舉步時,卻驀然回轉過頭望向不遠處的墻頭。

兩個正趴在那里探頭探腦的人猝不及防被人逮個正著,都是微微一愣,不及生出什么尷尬的情緒,葉辛夷卻已經笑著道,“兩位放心,不過爬爬樹,摘摘果子罷了,還摔不著我,用不著你們這樣緊張地保護。我這會兒要進廚房做點心,這廚房里的活計我也是做慣了的,不會傷著自己,更不會讓你們交不了差。這午后的日頭還毒辣得很,你們還是回去歇著,等到這梨羹做好了,我差丫鬟送些去給你們嘗嘗。”

墻頭那兩個人神色有些訕訕,面對著這樣的笑靨如花,訥訥兩聲,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

葉辛夷恍若不見,挽著籃子帶著兩個丫頭轉過了身。

幾乎是同時,臉上的笑容卻是斂起,一點點消逸在了唇畔。

葉辛夷興致頗高,摘了梨子不算,進了廚房,果真是挽起了袖子,要親自洗手作羹湯的意思。需要的東西她一早便吩咐桃紅準備好了,他們如今雖然不能隨意出府,可要這些東西,卻還是只需張張口就能辦到的事兒,除了這些東西進來之前會被仔細地查檢一番之外,倒也沒什么不方便的。

銀耳一早便用溫水泡發了,葉辛夷一朵一朵地清洗著,然后又將新摘來的梨子,一個個洗凈,削皮,切塊兒.......每一樣都自己親手做,不假手于人。

反倒是桃紅和柳綠倆在邊上站著,一點兒忙也幫不上。

見葉辛夷果真是專心致志地做著羹湯,沒有別的舉動,廚房門口探頭探腦的身影這才放心了,抽身而去。

桃紅和柳綠一直悄悄注意著呢,見狀便是互覷了一眼,輕輕喚了一聲“太太”,意在提醒葉辛夷人已經走了。

葉辛夷卻恍若沒有聽見一般,仍然專心致志地做著手里的事兒,直到將一大鍋的銀耳棗梨羹做好了,這才用燉盅盛了一碗出來端著,交代了桃紅和柳綠倆盛些羹湯送到外頭去,便用托盤端著那燉盅出了廚房,往正房而去。

正房內,沈鉞一身家常的衣裳,微微敞露出半抹蜜色的胸膛,正半臥在臨窗大炕上,百無聊賴地翻著一本......游記。

聽著腳步聲,他從書頁中抬起頭來,對著葉辛夷緩緩一笑,瞄見她手里端著的燉盅,鼻子輕嗅了嗅,便將手里的書放了下來,一邊隨手將炕桌拉過來,一邊問道,“又做什么好吃的了?”

“銀耳棗梨羹。就用咱們家里的梨做的,不過我方才嘗了一點兒,是不太甜,得過些日子才能摘呢,不過做湯倒是無礙,我特意多放了些糖,快來嘗嘗。”葉辛夷一邊說著,一邊已經將托盤放在了桌上,將那燉盅揭開來,一股甜香便是撲鼻而至。

沈鉞將她遞來的勺子接了過來,笑得一臉甜蜜卻又無奈,“歡歡兒,你每日里盡做些好吃的,咱們又沒事兒好做,難怪我這腰身都粗了不少,再吃下去,你怕得重新給我做衣裳了。”

他們差不多是在兩個月前到的京城。

自然是大張旗鼓地回來的,一路縱馬疾馳,因為趕得有些急,到了城門口例行檢查時,那個士兵動作慢了一些,沈鉞便是揮了一鞭子,罵了一聲“蠢材”,偏他又是一身便服,引得城門口值守的兵士搬來了他們領頭的總旗。

沈鉞卻根本理也不理,帶了人便是一路直進。

那總旗忙帶了人在后追趕,

這樣大的動靜,自然驚動了五城兵馬司,五城兵馬司便也出動了人馬,這么一路趕,竟直接攆到了宮門口。

沈鉞掏出了他出京時乾和帝給他的駕帖,擺出了他從前那副錦衣衛沈大人的睥睨之態,中氣十足地道,“錦衣衛指揮僉事沈鉞奉圣命辦差歸來,面見圣上,誰敢阻攔?”

那聲氣兒很是洪亮,足以讓追著他來的那些城門口的守衛和五城兵馬司的人馬,宮門口值守的禁軍,以及以為有熱鬧可瞧,一路追了過來,雖然不敢靠近,卻也不甘心就這么離開,聚在不遠處的那些百姓們聽個清楚。

也有人認得這位沈大人,正是從前陛下極為信重的一位,只是,差不多一年未曾見過此人了。卻原來,是去執行秘密公務去了嗎?

只是,如今宮里的情形......他們雖然都是些小人物,卻也隱隱知道有些不一樣了,可不敢看了這駕帖就放行。

沈鉞卻劍眉一豎,便是怒斥道,“大膽!爾等見了駕帖還不速速讓行,莫不是想要造反嗎?”

從城門口一路到宮門口,這動靜委實不小,自然便有乖覺的人報了上去。這么一會兒的工夫,居然有人匆匆而來,卻是錦衣衛的一位老熟人,錦衣衛指揮使樓從遠。“沈鉞?果真是你?你與隨行的一隊錦衣衛出京辦差已近一載,音訊了無,如今卻突然回來了,怕是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來人,先將他給我拿下詔獄,慢慢審清楚再說。”

“我看誰敢?”沈鉞將那明黃的駕帖往前一遞,“我乃奉了陛下密令行事,有駕帖在手,如陛下親臨,你們敢不敬?怎么?你們都要反了不成?”

“我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只需讓我面見陛下,自然一切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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