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歡

634 來信

“不是你的話,會是誰呢?”

相思目下極快地閃了閃,“朱大人是聽誰說的普濟寺燈塔中有為我家姑娘供奉的長明燈?”

朱景雩此人,看似溫潤君子,翩翩風度,其實最是個心硬血冷的,他從不信命,更不信神佛,占著在顧歡身邊近身侍候多年的便宜,相思知道他從不入寺廟和道觀。

那么,普濟寺燈塔中有人為顧歡點著長明燈的事兒自然是旁人告知他的。

果不其然,朱景雩的神色一瞬間便猶疑起來了。

相思心思一轉,陡然想起一樁坊間趣聞來。面前這位寧王三公子從不入寺廟,卻有一位異常信佛的夫人。

朱三奶奶可是篤信神佛得很,尤其是近兩年,聽說為了求得子嗣,每逢廟會佛誕,從不缺席。普濟寺自然也是常去的,給的香油錢豐厚得都能給菩薩再塑金身了。

雖然朱景雩什么都沒說,相思心中卻已經有了猜測,皺著眉思慮了一番后,便是道,“據我所知,那廟里點著的燈都只有生辰八字,并無姓名的,又如何能確定那長明燈是為我家姑娘點的,而不是為其他生辰八字與我家姑娘一樣的其他人點的呢?”

朱景雩一愣,果然微微瞇起眼來,他不信神佛,不進寺廟,自然也不知這些規矩。

這些他倒是半點兒不知。

皺著眉思慮片刻后,他一言不發,將手里剩下的那半壇酒一飲而盡,將空壇子拍在欄桿上,便是一躍而下,一言不發越過相思離開。

相思屈膝相送,待得他走遠,這才站直身子,望著他在晨光中走遠的背影,幾不可察地輕舒了一口氣。

總算暫且搪塞了過去。她這般一說,他就算不能馬上釋疑,要么回去問謝氏,要么去查證,總歸還需要時間。

只不過一瞬,她一雙娟細的峨眉卻輕輕蹙了起來。

從腰間從不離身的香囊里取出一張紙箋來,掂在手中。

那紙背上隱隱透出墨跡,紙張已起了毛邊,是一封信。她沒有拆開來看,因為那信中字字句句,她已經看過無數遍,早已爛熟于心。

跟從前的無數次一般,指尖摩挲著那信箋,她躊躇著……只這一回,她咬了咬牙,眼中的掙扎沉淀,終于擰成了一股堅決。

沈鉞和葉辛夷此時仍安然躲在那紙扎鋪子中。

雖然五城兵馬司也來搜查過,但沈鉞早有安排,彼時即使驚險了些,好歹是有驚無險躲了過去。

眼下已經搜過的地方,再搜也要等上幾日了,他們暫且還是安全的。

何況,眼下的形勢,寧王也好,朱景雩也罷,無論如何也不會將全部精力都用來抓捕他們。

如今坊間的傳言雖然被強行壓制了下來,可該起的效用也起到了。

何況,估摸著時間,夏長河的大軍也該過了秦嶺了。寧王那頭,怎么也該有決定了才是。

果然不出所料,下晌時,沈鉞這里就得到了確切的消息。

“……已是以監政之名下了明旨了,從京衛抽調五萬兵馬,由老鎮西侯親率,后日清早離京西進,攔阻夏大將軍人馬。并命宣府和大同各抽調兩萬兵馬馳援,下了死令,讓老鎮西侯務必將夏家軍攔截在渭河以南。”

夏將軍都過了秦嶺了,寧王若再沒有動作就說不通了,眼下倒也是情理之中。

不過……“怎么派的是鎮西侯?”不是說寧王是想派朱景雩去的嗎?為此,朱景盛還受了寧王斥責,很是灰溜溜地從南書房逃了出來。

他們在宮里的眼線可是早就傳出消息來的。

“姜果然還是老的辣。我起初便覺得有些不對勁,旁人不知,我們卻是再清楚不過,寧王偏袒朱景雩,只怕還想著要為他鋪路,力排眾議讓他立下戰功以圖后計本也不錯,可正是因為寧王對他寄予厚望,眼下戰勢未明,寧王才不會貿然派了他去。”

夏將軍的威猛可能讓人望風而逃,朱景雩又沒有半點兒帶兵的經驗,就算寧王急于讓兒子立功,也不可能會拿朱景雩的性命去冒險。

而且……“現在賢妃還在我們手中。”

葉辛夷恍然,“既然帶兵的不是朱景雩,咱們之前的計劃怕是要變一變了。”

“放心吧!我早有打算。”沈鉞本就做了兩手打算,如今消息確切了,換上一換也就是了,“一會兒讓沈忠來,我吩咐他小心準備著就是了。”

“后日就要開拔,可來得及?”葉辛夷仍覺時間有些緊。

“怕什么?”沈鉞挑挑眉梢,帶著兩分狂狷的笑意問她。

葉辛夷本來還有些惶惶不安的心登時靜了下來,是啊!怕什么?便也回了他一笑,狡黠中也滲進了一絲輕狂的意味,倒越發像他了。

“大人,有信來!”這夫妻二人正相視莞爾,以眼神交流時,霍勇卻是捏著一封信快步而至。

“是于三那頭來的消息。”

聽得霍勇這一句,沈鉞的雙目陡然一亮,接過信后,便是迫不及待拆了開來,那信不長,不過兩息的工夫已經看完,沈鉞轉手便遞給了一旁的葉辛夷。

葉辛夷接過那信紙,先是因著那有些眼熟的字跡一愕,下一刻便是忙將信看完,臉上的神色更是奇怪起來。

她看信時,沈鉞一直將她望著。

葉辛夷匆匆抬起頭來,不期然便是撞見了沈鉞那雙幽深莫名的眼睛,她微微一頓,眼里極快地掠過一抹什么。

沈鉞卻已經移開了眼睛。

葉辛夷捏緊那紙信箋,垂下眼去,沉吟片刻,才道,“她這個時候要見你,會不會有什么不妥?”

于三兒是沈鉞數月前還在南越時就已經派出任務的,秘密送了一封信給相思,并留在附近守著,若相思有信回,便再安全帶回來。

誰知,這信倒是安然送到了相思手里,并沒有驚動任何人。

可相思卻好像沒有收到這封信一般,既沒有回信,也沒有告知朱景雩。

于三兒這些時日,一直都在那宅子附近等著,每隔兩日,便能借著送新鮮的菜蔬出入那宅子一回,卻一直未曾等到相思的回信。

于三兒正對這任務不耐煩時,今日送菜蔬進宅子時,卻被相思攔住了,她不知何處來的興致,竟是挑揀起了他送來的菜蔬,后來,夸了他一句,說他送來的菜蔬新鮮,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