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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德熹恭江山亡(20)
待宮長訣醒來時,見紗窗微微亮,一豆燭火搖曳,屋子里的光并不明亮。
隔著簾帳都可見,窗格的顏色格外厚重,不似她房中紅木。
輕微的翻書聲簌簌響起。
宮長訣抬手撩起床上紗幔,楚冉蘅坐在床前的藤木榻上,輕輕放下書。
“你醒了。”
“我怎的到這里來了?”
楚冉蘅將她的碎發撩到耳后,燭光在他眸中點綴出纏綿溫柔的光,
“你在街上暈倒,我將你帶回來了。”
“宮家在找你,我也派人傳了消息回去,不必擔心。”
楚冉蘅的墨發垂到她手上,臻盡完美的一張臉離她不過咫尺之間。
他抬眸,看著她,她看得清他的一根根睫毛,長長直直,輕掃過心尖。
帶著些茶褐色的瞳孔,讓他的眼睛流離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光澤。
“這一次,你作何打算?”
“這些都是你親手所策嗎?”
楚冉蘅收回手,輕聲道,
“是。”
宮長訣看著他,紗幔緩緩落下來,遮住了她的半邊臉,道,
“其實大可不必如此。”
“為何?”
宮長訣抬眸看向他,楚冉蘅撩起紗幔,握住她的手,
“你在擔心什么?”
“我明白,你令我假死,而后滿身是血地帶我走出宮門,是為了護住宮家,先發制人,防止元帝對我們下手,可是你這么做,卻讓我很害怕。”
楚冉蘅輕聲道,
“害怕什么?”
他就只離她寸息之間,宮長訣看著他琉璃一般盛滿璀璨細碎光澤的眸子,
“我怕你變得和我一樣。”
“我怕你不擇手段,怕你從此雙手染上鮮血。”
楚冉蘅輕聲道,
“如果我變成這般模樣,你會害怕我嗎?”
宮長訣一雙水眸中倒映著楚冉蘅的模樣,微風從紗窗吹入,紗幔飄搖,她眸中的水光淌在他睫上。
“不會。”
“可我不想你變成和我一樣的人。”
他生來清風朗月,白衣翩然不染世間塵埃,從簪花游街,到她所見分分秒秒,他有傷痛與不忍,可他不該墜入黑暗。
她避無可避,滿面塵埃,可他不可以。
楚冉蘅攬她入懷,紗幔扶扶搖搖滑過她的手臂。
“你是什么樣的人?”
宮長訣沉默,緩緩道,
“你親眼見過我的所有不堪,我拔簪自傷,栽贓到朱鈺頭上,我自己跳下高崖,只是為了讓甕喻承受罵名,為宮家造勢,讓元帝初失民心,逼著所有人為我的死傷心,逼著敵人為我的死向宮家和萬民低頭。”
“我一雙手污濁,自私自利,幾乎一手造成現在的局面,天下大亂,只是要為我一個人籠絡所有的人心而聲勢。”
宮長訣看著自己的手,眼眸濕潤,
“我就是這樣的人,我害怕你也會變成這樣。”
楚冉蘅握住她的手,看著她,
“不與命斗,不與法斗,不與理斗,不與勢斗,更不該是你。你沒有親手殺過人,所有的一切只是為了自保,亦是為了大周的安定,你清楚大周的百姓不能長久處于元帝的控制之下,你覺得自己利用百姓,可你轉頭便在想要如何幫扶,你覺得自己作亂了天下,可是如今才是這天下的生機。”
“可是你看見了,我不擇手段地報復朱鈺和孟家,報復甕喻,那些,我根本不計后果,全然似瘋了一般。我極害怕你會和我一樣,變成這般。”
楚冉蘅替她擦拭落下的淚珠,輕聲道,
“若非逼到極點,你怎會如此?如果不是當初所受的痛苦太深,你怎么會這么不擇手段也要扳倒這些人?”
楚冉蘅的聲音帶著磁性,從他的胸膛傳來,低沉而緩慢,她聽得極淺極淺卻極入耳。
她的所有不堪,在他眼中,不過是她受苦受難太多。
第一反應不是責難和厭惡,而是心疼和擔憂。
宮長訣抬頭,楚冉蘅微微挑眉看著她,
“沒有一個人是絕對的好與壞,正或邪,你是,我亦然。”
宮長訣看著楚冉蘅,他眸中的認真絲毫不作偽。
她忽然覺得,自己之前的所思所想在這一刻似塵埃一般飄散,這一刻想來,甚至都不記得自己到底為了什么而糾結。
他當初見她,她何嘗不是清白純善,可是在他心里,她的變化都是有因而來,他沒有半分怪罪,全然能理解她的所作所為。
那如今她呢,是否亦應理解他的所有?
他不是完美的人,他有喜怒哀樂,也有七情六欲,深陷深淵,他也會想著爬出來,自己所珍視的人有危險,也會傾盡全力去保護。
外面不知為何,忽然下起雨來,風從空格屏風中吹來,圓窗后的一盆綠植被吹得枝葉晃動。
房門外,煙青色的紗幔重重,隨風飄忽,偌大的房間似乎一瞬空置,唯留風在流轉不停。
她似乎見過這個場景,層層疊疊的煙青色簾帳,隨風晃動,拂過木地板,婀娜飄逸。
楚冉蘅起身,關上了房門,外面的風只能從紗窗進來,一瞬小了許多。
寬大的長袍在他身上只是剛及腳踝,服服帖帖,似乎是上次在浴池時,她穿回去的那一件。
只是她披著必然拖地,只能像提裙子一般提著衣衫而走。
高大的白色背影在昏黃的燭光中,不自覺染上幾分動人心魄。
楚冉蘅回頭看她,驀然間燈火斐然,屋中唯能見他身鍍燭光,立在案旁。
“想必這雨會下許久。”
“我拿些東西給你看。”
宮長訣點點頭。
楚冉蘅移開高案上的燭火,從案上的暗格里拿出一張錦帕來。
宮長訣起身,走到高案前,拿起燭火,照著楚冉蘅拿出來的錦帕。
“打開來看看。”
燭淚滴在案上,宮長訣忙將燭臺放在案上。
展開錦帕,上面卻是略微有些歪歪扭扭的簪花小楷。
宮長訣念出聲,
“契妹與我,情投意合,我膝下一子,若契妹生而得女,必三媒六聘,迎女入我門,明月來主婚……”
宮長訣念了兩行,忽然停住了聲音,心跳得有些快,握住錦帕,有些震驚地看向楚冉蘅。
“明月來主婚,清風去送嫁。契妹左氏乃我閨中密友,義結金蘭,愿子嗣結發,長續此情。”
落款是定王妃與左氏的名字。
宮長訣一見便知,左氏的名字確是其親筆所書。
楚冉蘅伸出手,宮長訣遞出錦帕,楚冉蘅卻握住她的手腕,將錦帕一倒。
錦帕落在幾案上,楚冉蘅握住了宮長訣的手,
“當年我母妃與你母親乃至交好友,一次醉酒后,兩人就地用錦帕寫了這一段,大抵宮夫人已經忘記,但是我母妃卻在臨死之前念念不忘。”
“孟華文不過過客而已,我才該是你的未婚夫。”
他眼中的光很亮。
宮長訣摸著錦帕上的花紋。
“我沒想到,還會有這樣一段。”
宮長訣似乎忽然察覺到什么一般,
“難怪,母親知道我這些日子極有可能與你在一起,而后也知道賜婚的事情,卻沒有半分不滿。”
大抵是母親追悔莫及,多番糾結,但想起亡友,卻愈發想將從前的玩笑變成事實,撫慰亡友在天之靈。
“進宮前,宮夫人已經將另一方錦帕拿出給我看過。”
這是認同的意思。
“原來開始的時候就不該這么多兜轉。”
“定王府如今除卻奴仆,只有我一人,若有定王妃,必然能操持我府中饋,為府中添些聲色。”
宮長訣低頭,額發隨輕風飄動。
耳尖兒有一絲緋紅漫上。過了許久,宮長訣轉移話題道,
“你……之前在宮里,太后懿旨中也稱你為定王,可是元帝并未封你,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必他封,凡爵位在任者薨逝,則嗣子繼之,元帝不將此消息放出,也沒有過名正言順地封賞和昭告天下,眾人都以為我未繼承爵位,連元帝也以為,這樣便可令我難以為繼。”
燭火漸熄,屋中卻因紗窗透入的光漸明。
“但是,太后卻是明白,所以賜婚懿旨,沒有說我是世子,而說我是定王。”
“原來如此。”
“所以不必擔心,你必然是名正言順的定王妃。”
宮長訣佯作氣惱地甩開楚冉蘅的手。
楚冉蘅卻笑著看她,微微歪了歪頭,眉毛挑起一點。
宮長訣看著他,露出了笑。
與此同時,一把染血的刀出現在坊間大街上,就放在離天晴地寧不過三尺以外的距離。
雨過之后,刀上的血被沖刷干凈,那些蜿蜒的血跡卻流成一個字。
路過之人皆驚,一大清早,隨著一聲尖叫,圍觀之人越發增多。
太陽出來,陽光將路面曬干,那血跡卻留在了地面上,活脫脫一個楚字,幾乎沒有半分偏差。
這未免太駭人聽聞,一個楚字更是讓眾人聯想到定王一族。
定王一族恰在風口浪尖,又正是楚姓大族。
難道說,這把刀,與楚氏有關?
更甚者,這血…是不是,與前些日子楚世子受傷有關?
高大的白色背影在昏黃的燭光中,不自覺染上幾分動人心魄。
楚冉蘅回頭看她,驀然間燈火斐然,屋中唯能見他身鍍燭光,立在案旁。
“想必這雨會下許久。”
“我拿些東西給你看。”
宮長訣點點頭。
楚冉蘅移開高案上的燭火,從案上的暗格里拿出一張錦帕來。
宮長訣起身,走到高案前,拿起燭火,照著楚冉蘅拿出來的錦帕。
“打開來看看。”
燭淚滴在案上,宮長訣忙將燭臺放在案上。
展開錦帕,上面卻是略微有些歪歪扭扭的簪花小楷。
宮長訣念出聲,
“契妹與我,情投意合,我膝下一子,若契妹生而得女,必三媒六聘,迎女入我門,明月來主婚……”
宮長訣念了兩行,忽然停住了聲音,心跳得有些快,握住錦帕,有些震驚地看向楚冉蘅。
“明月來主婚,清風去送嫁。契妹左氏乃我閨中密友,義結金蘭,愿子嗣結發,長續此情。”
落款是定王妃與左氏的名字。
宮長訣一見便知,左氏的名字確是其親筆所書。
楚冉蘅伸出手,宮長訣遞出錦帕,楚冉蘅卻握住她的手腕,將錦帕一倒。
錦帕落在幾案上,楚冉蘅握住了宮長訣的手,
“當年我母妃與你母親乃至交好友,一次醉酒后,兩人就地用錦帕寫了這一段,大抵宮夫人已經忘記,但是我母妃卻在臨死之前念念不忘。”
“孟華文不過過客而已,我才該是你的未婚夫。”
他眼中的光很亮。
宮長訣摸著錦帕上的花紋。
“我沒想到,還會有這樣一段。”
宮長訣似乎忽然察覺到什么一般,
“難怪,母親知道我這些日子極有可能與你在一起,而后也知道賜婚的事情,卻沒有半分不滿。”
大抵是母親追悔莫及,多番糾結,但想起亡友,卻愈發想將從前的玩笑變成事實,撫慰亡友在天之靈。
“進宮前,宮夫人已經將另一方錦帕拿出給我看過。”
這是認同的意思。
“原來開始的時候就不該這么多兜轉。”
“定王府如今除卻奴仆,只有我一人,若有定王妃,必然能操持我府中饋,為府中添些聲色。”
宮長訣低頭,額發隨輕風飄動。
耳尖兒有一絲緋紅漫上。過了許久,宮長訣轉移話題道,
“你……之前在宮里,太后懿旨中也稱你為定王,可是元帝并未封你,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必他封,凡爵位在任者薨逝,則嗣子繼之,元帝不將此消息放出,也沒有過名正言順地封賞和昭告天下,眾人都以為我未繼承爵位,連元帝也以為,這樣便可令我難以為繼。”
燭火漸熄,屋中卻因紗窗透入的光漸明。
“但是,太后卻是明白,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