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不長訣

不肯和親歸去來(12)

不肯和親歸去來(12)

太尉恭敬道,

“臣必定竭盡全力。”

啟帝走下龍椅,

“今天下三分,匈奴占三,余下土地,西青與大周各占一半,我西青京城被大周掣肘,但大周兵將到底難以捉摸,不知真假,亦不知數量。朕確實有意求和大周,但眼前看來,卻并非最好的時機。”

“西青所占優勢不多,又是主動求和一方,必定難以在求和過程中爭取到最多的利益。”,

太尉道,

“依著陛下的意思,是要占據優勢,像大周掣肘西青一般,西青也要掣肘大周?”

“朕見鄞州側,有一冀州,地廣人稀,但曾受過饑荒瘟疫波及,想來也算是大周的弱點。”

太尉凝眸,

“但冀州離西青到底太遠,行兵至少需要七日,還要穿過少部分匈奴地界,如果帶著八萬兵力前往,恐難以輕易到達。”

啟帝道,

“我西青最不缺便是錢糧,匈奴最缺便是錢糧,只要給予匈奴足夠錢糧,想來,穿越匈奴也非難事。”

啟帝在殿中渡步,

“而派遣去冀州的兵力,也遠不需要八萬的全部,重點還是防守鄞州,只在冀州挑撥,擾亂人心,引開大周的主要兵力和注意力,讓鄞州有緩和的時間。”

“到談判之時,西青在鄞州的情況不會那么糟糕,也就能占據盡量多的鄞州土地,又在冀州有勢力支持,叫大周人草木皆兵,談判之時,縱使西青是主動求和的一方,也絕不會落了下乘。”

太尉道,

“陛下說的是,只是臣有一事不明。”

啟帝道,

“說。”

太尉恭敬道,

“既然兵分兩路,那么臣是領兵去鄞州,還是去冀州?”

啟帝背著手,

“自然是去鄞州,盡量拖住他們的時間,而冀州,不過要打草驚蛇罷了。”

“臣領旨。”

十日后。

鄞州,姚遠道,

“西青現在,既然極有可能是要拖延時間,那么我們便要更早地去冀州支援,把西青全部從冀州打出去。而后專心攻打鄞州,應當就是最合理的做法了。”

宮韞點頭,旁邊坐著的將領們皆表示贊同。

宮韞站起身來,就聽見外面鼓響。

驃騎將軍猛地站起,驚道,

“是戰前鼓!”

“怎么回事?西青不是已經沒人了嗎?”

“這七日里明明已經將西青援軍殲滅,難不成還有什么變數?”

大多數人不發一言就沖了出去,大戰在前,沒有時間讓他們發牢騷。

“將軍,有西青道士兵從城墻一里外開始挖洞,一直挖到城墻以內,現在已經潛入城中了!”

“找!馬上將所有人派出去找!”

“糧草處增強守衛,每個營帳里都要留一個人,衣服盔甲和軍令牌都要看好!”

“是!”

沙塵飛揚,眾人去到自己該去道位置上,而巡邏的士兵一陣陣,卻根本無法輕易找到西青將士藏身之處。

姚遠道,

“怎么辦,如今這種情況,咱們根本就沒有辦法再往下攻,萬一他們混進咱們的隊伍里或者是夜襲,只怕是難以一下子反

應過來。”

宮韞雙手叉腰,粗礪的雙手搭在腰上,綁著衣袖道布巾帶著幾分灰黃,面上的幾道新傷凝血,血痕仍掛在臉上。

只怕,這是有些人精心策劃,要一報還一報。

西青京城被大周潛伏,夜不能寐,現在鄞州也被人潛伏,時時刻刻都要如履薄冰。

縱使結盟,知道要以利換利,也未必能盡數看著自己道利益被剝奪。顯然是睚眥必報之人,與這樣的對手結盟,不知是好是壞。

西青五皇子,這般做派,究竟時想做什么?

營帳中,

“太尉大人,五殿下來信了。”

太尉接過,余宸的字落于眼中,太尉喃喃道,

“不知五殿下此計可曾與陛下說過。”

倘若說過,事情成功,便是五殿下道功勞。

倘若沒說過,事情成功,這功勞便全都會被陛下算在他道頭上。

這無疑便是五殿下道拉攏與示好了。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這八個字,不過是上次五殿下派人千里迢迢從西青京城傳過來的信。

他當時恰節節敗退,生怕不能拖住時間,爭取足夠道時間和保住最大量道土地。

五殿下八個字醍醐灌頂,讓他一瞬間想到了在大周已經收復的城池里放自己道人。

于是收到信的當晚,他遣人從城墻一里外挖洞,不過一天就挖得差不多了。

五殿下這次,無疑是雪中送炭,解決了他道燃眉之急,計策亦是過人。難怪陛下最近這么看重五殿下。

太尉拿著信,信上告知他可按兵不動,繼續守著。

大抵西青求和的隊伍就會出發了罷。

太尉攥緊信,五殿下……確是可造之材。

長安之中。

楊晟轉著自己大拇指上的扳指,背著身子,

“可辦好了?”

少府恭敬地低頭答話,

“回殿下的話,臣下已經將宮中專稅調撥出來了一部分,倘若殿下想用,隨時都可以用。”

楊晟輕笑一聲,

“可知漠北十三城中最缺什么?”

少府道,

“是女子。”

楊晟笑道,

“之前父皇將漠北十三城交給本宮,本是想在百官面前打本宮的臉,但現在,倒是幫了本宮大忙了。”

少府恭敬道,

“殿下的意思是?”

楊晟道,

“用這些錢,在長安和青州買夠贖夠女子回來。去漠北十三城中,告訴他們,只要一家有一個人愿意參與征兵,一家的人,無論老少,都能夠娶上媳婦。且那些征兵的人三年后還家,一樣能娶上媳婦。”

少府面上驚喜,

“殿下好計策!入軍營固然有可能喪命,但是,漠北十三城最不缺就是壯漢,一家中常能有七八個兄弟,去一個根本算不了什么。女子極其缺少的地方,甚至有共妻現象,只需要一個人能參與征兵,便能讓一家子都娶到妻子,實是難以抵制的誘惑。”

“殿下這招,當真是極英明!”

少府不帶任何假意地奉承著。楊晟露出一絲微不可見的笑。

自從上次打算圍宮篡位,中間出現問題之時,他便已經覺得依靠郎中令和御林軍不可靠,到底了,還是要有自己的軍隊,才能放心大膽地往前走。

少府的奉承恰到好處,楊晟心頭大快。

轉眼冬至已經到了,邊關鵝毛大雪,但卻并不冷人,長安城中,有人笙歌,有人歡笑,有人滿桌筵席,有人凍死路邊。

縱使長安城中這段日子遭遇的變數極多,但總算是太平了一陣子,流民在關無忘和宮楚兩家時不時的接濟下,就算吃不飽穿不暖,總不至于滿街餓殍,滿街尸骨。已經是宮楚關能盡的最大力。

宮長訣也將自己貴重的衣衫首飾當掉,日常三餐也不再鋪張,離當初會一擲千金地包茶樓,買簪子膈應朱鈺的那些日子,似乎已經是天壤之別了,亦像是過了許久,算下來,卻其實只過了半年而已。

長安似乎一向都極喜歡慶祝,無論在什么時候,都能繪出最生動的花燈,調釀出最濃香的美酒。

街上的人雖然不多,但也算是這段日子里最熱鬧的時候了。

宮長訣拿起盞花燈,舉起來給楚冉蘅看,笑著道,

“好看嗎?”

楚冉蘅點了點頭,看著她在花燈旁喜笑顏開的樣子,認真地點了點頭,

“嗯,好看。”

宮長訣的半邊臉被芍藥花燈映襯得微醺,帶著淡淡昏黃的夕陽般的光暈。

似乎真實,也似乎不真實。

他眼中的她,似乎下一秒就會消失,獨留一盞花燈和滿街空蕩蕩吹來的風。

宮長訣看向花燈下的小紙片,

“嗯,這是什么?”

宮長訣另一只手撩起小紙片,

“花好月圓人團圓。”

她喃喃道,

“真是一個又俗又幸福的句子。”

她抬頭看楚冉蘅,笑著道,

“對吧?”

卻見楚冉蘅凝視著她,眼中的情緒,她從未見過,沉重得能滴出水來,醞釀著哀傷與心痛,并沒有流淚,卻好像下一刻就要流淚,瞳孔里倒映著花燈的光,照亮他的凄楚與心痛。

宮長訣疑惑道,

“世子?”

楚冉蘅啟唇應道,

“決定要買這盞了嗎?”

他眼中的情緒一瞬消散,像風煙一樣了無痕跡。

宮長訣微微皺眉,是她看錯了嗎?

罷了,大抵是她這段日子沒有休息好,看錯了罷。

楚冉蘅付了賬,賣花燈的小姑娘的目光黏在楚冉蘅身上。

宮長訣確是忍不住笑了,拉著楚冉蘅的衣角,低聲叫他快走。

楚冉蘅提著燈,跟在宮長訣身后,見她有些蹦蹦跳跳的,不知為何,心中那份不安卻更重幾分。

宮長訣回頭,看見楚冉蘅對著她笑,也帶上了幾分笑意。

楚冉蘅將燈交給她,輕聲道,

“宮長訣,賀你生辰如意。”

花燈上的芍藥花蕊似乎被燭苗取代,一跳一跳地在風中綻放。昏黃的花蕊活靈活現,芍藥亦是愈發惑人。

她聽見他的聲音,帶著笑意與寵溺,

“賀你歲歲生辰都如意。”

歲歲生辰,

都如意。

一定是歲歲。

宮長訣笑,

“我能許個愿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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