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不長訣

不肯和親歸去來(19)

不肯和親歸去來(19)

宮長訣抬起下巴,下巴略過女鬼的鼻尖,

“怎么,怕了嗎?”

“我從地牢血獄中爬出來,肩上擔著一百二十一條血淋淋的人命,難不成還要怕你這無名的鬼?”

她的指甲陷入女鬼的脖頸之中。

宮長訣順勢一推女鬼,猛然放手,女鬼癱倒在地。

女鬼捂著自己的脖子大口大口地呼吸著。

宮長訣道,

“不要以為生得有幾分像,便能裝神弄鬼,我不管你背后是誰,但是想借這般拙劣的把戲來嚇倒我,無疑是自不量力。”

宮長訣眸中帶上一些紅血絲,陰鷙的眼神在暗夜之中泣血孤鳴。

宮長訣轉身,提步就走,白色的身影逐漸消失在彌漫的煙霧之中。

公主府中,一個長相俊秀的男子坐在甕喻身邊,托著酒杯呈到甕喻嘴邊。

甕喻一笑,低頭喝盡了酒。

有侍女進門,道,

“公主殿下,有一位公子在門口求見您。”

甕喻道,

“可知是來做什么的?”

侍女恭敬道,

“那位公子說,您見了他就知道了。”

在座的男子都不自覺會心一笑,這些日子里,每個希望得到公主垂青的人,都是這么說的,最后依靠皮相留下。

所有,一見便知是來做什么的。

甕喻道,

“生得可好看?”

侍女道,

“身材高大,夜色中看不真切,只覺得鼻子和眉骨高挺,像是生得極好。”

眾人聞言一笑。

甕喻眸光流轉,道,

“那就叫進來看看。”

侍女恭敬地一行禮,走出內室,內室里傳出隱隱的笑聲。

外面正下著雪,紛紛揚揚的雪花飄零在空中,院內的暖燈熏得雪花迷醉。

一個男子跟著侍女進了院子里。

雖外有披風,卻也可見里面的衣衫已經骯臟破舊。

一群男子在內室逗著甕喻笑,甕喻看著眼前的人,一瞬有些恍惚,眼前這些,好像莫名其妙已經出現,又順理成章變成了她的所屬。但每每出神,她似乎仍舊是當初那個聽不懂人話,刁蠻無禮,跋扈囂張的公主。但是她至少是仍保留著一份純真。

而如今,這些光景,一剎那間就變成這般模樣,她不知該逃避還是迎合,她害怕黑夜,害怕孤獨,害怕沒人的地方,她得過癔癥,如今仍時時覺得自己身處地獄,鬼魂尖叫著要來拉自己。

男子走進內室,眾人的目光都凝在男子身上。

甕喻緩緩抬眸。

披風的帽子遮住了男子的上半張臉,而露出來的下半張臉確實能看出長相偏上。

只是略有些蒼老,年紀約莫已有三十。

下裳破爛,眾人見其舊鞋單衣,都在發笑嘲諷。

甕喻換了一個坐姿,變為斜靠在身邊男寵身上,懶洋洋地道,

“不知君所為何事?”

甕喻手里拿了一個橘子,在手里隨意地低低掂著。

男子道,

“我來找公主,公主認為是何事?”

甕喻身邊的男寵道,

“還能有何事,不過是求公主寵幸你罷了。”

“雖是面貌尚可,也需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年歲和身份,你身著破衣爛靴來見公主,難不成,是因為這已經是你最好的一套衣裳了?”

眾人聞言,都吃吃地笑。

只是甕喻卻沒笑,仍舊是漫不經心的表情。

男寵見甕喻沒有動怒,又道,

“年歲至少也有三十了,這般年紀,若你從十五歲起就在秦樓楚館做小倌兒,十五年過去,至少也是個頭牌,何必要來公主這兒邀功求寵,難不成,公主還能看上你這等蠢出生天的泥腿子?”

眾人都抱著看好戲的想法,而男寵亦是最常陪在甕喻身邊的,自然不愿恩寵被分了去,縱使眼前男子沒有與他相爭的資本,他也依舊不依不饒,要鏟除一切可能的對手。

甕喻轉眸看向眼前的男子,一聲悶響,甕喻手中的橘子掉在了地上,骨碌碌地滾過幾圈,滾到男子的腳下。

男子俯身拾起,將橘子扔到案上,差點就砸中了男寵。

男寵伸手指著男子,大聲呵斥道,

“敢在公主面前放肆!來人,把這個賤民拖出去痛打三十大板。”

幾個小廝上前,而男子卻慢慢將披風的帽子撩起,露出他的全部面目。

男寵的眸一瞬瞪得老大,像見鬼了一般,指著男子,結結巴巴道,

“你你你……你”

男子卻沒有看他,而是看向甕喻,

“妹妹,多日不見,你的日子倒是過得越來越好了。”

甕喻微微張開嘴,摁著自己的胸口,急促地呼吸著。

看都不敢再看男子一眼。

而侍女急匆匆地跑進來,

“公主,那陳琴倒在街上不省人事,亦未見宮長訣在那兒。”

甕喻的瞳孔猛地放大。

侍女道,

“陳琴的臉青白得可怖,像是被吸干了精血的人一般,渾身冰冷,若不是我們去看了,只怕要凍死在街上。那鈴鐺里面全部都是血呢。”

素琴恰好進殿,窺向甕喻的表情,見甕喻被嚇得不輕的樣子,素琴上前就給了侍女一巴掌,

“胡說什么!”

“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也敢給公主說,再有下次,必定繳了你的舌頭!”

素琴做完這一切,還偷偷窺了窺甕喻的面色,見甕喻面色有些好轉,素琴方停下打人的動作。

公主自從經歷了那些事情以后,就極怕神神鬼鬼的東西,一點兒都聽不得,這次還是公主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吩咐她們也嚇一回宮長訣,叫宮長訣疑神疑鬼。

這些都放手給她們去做,公主說了只聽一個結果,過程大抵也是萬不敢聽的。

誰知,這些蠢東西,竟是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明知公主怕這些神神鬼鬼的東西,還不長眼地說。

站在廳中央的男子看著甕喻,緩緩道,

“沒想到,過了這么久,妹妹你還是和宮家的長女過不去。”

男子背對著素琴,素琴未曾上前,卻覺得奇怪,此人為何稱公主殿下為妹妹?

太子殿下,可并沒有這么高大。

男子的手拍在案上,他看著甕喻,甕喻面色越來越蒼白,冷汗涔涔,

“你你別過來……”

甕喻看著面前不知道是人是鬼的男子,全身都在微微打顫。

男子卻道,

“推老三上位,自己坐擁后宮,等著當皇太女的感覺,是不是很好?”

男子的聲音并不怎么好聽,甚至還有點扭澀,聽著讓人覺得不舒服。

像是刀在地上磨過的聲音,吱呀吱呀的。

“那我呢?”

“我可是與你一母同胞,總不能因為我與你不是同一個養母,你成了嫡女,我只是旁人的庶子,你就這么對我罷。”

男子的笑陰邪,有些病態,

“還是說,楊晟和你一樣,都被皇后撫養過一段時間,你們都是默認的嫡出,所以要同仇敵愾,在邊關殺死我,好成就你們的大業!”

“啊?”

男子的手上青筋暴露,在場沒有一個人敢上前去拉男子。

甕喻喃喃道,

“我沒有,二哥,我沒有要殺你,是楊晟要殺你,和我沒有關系。”

楊碌大笑,

“沒有?”

“楊晟和云貴妃走得這么近,你和云貴妃簡直情同手足,之前沒有密謀過,誰信?”

甕喻顫顫巍巍道,

“可那時我在獄中,如何密謀害你!”

楊碌奸笑著,

“風波一過,楊晟掌權,你就馬上被放出來,坐擁三千,身份恢復,也不再有皇后束縛你行事,你從前幾乎日日與我說皇后古板,對你極嚴厲,如今,你能掙脫皇后束縛,不顧禮教,美人在側,活生生一個山陰公主,而我的養母,我唯一的依靠,竟然在十月份無端端病逝,倘若這其中,沒有楊晟出力,你覺得,誰會信?”

“妹妹,你可是我的親妹妹啊。”

“你怎么能這么毫無感情地將我在世上的痕跡全部移除?”

“你說母妃知道,會不會心寒呢?”

甕喻雖面色仍蒼白著,但卻慢慢反應過來,面前的是人,不是鬼。

西青大皇子在陣前絞殺的,根本不是她的二皇兄。

甕喻鼓起勇氣,猛地握住了楊碌的手,

“二哥,我發誓,我真的沒有害你。”

“倘若你覺得我有份害你,你今日,就不敢來公主府了。你不可能在毫無依靠的情況下,還要走進敵人的地盤,縱使你不怕我害你,也要怕我暴露你的行蹤給太子殿下。”

甕喻急急地說著,腦門上全是汗,小心翼翼地反問一句,

“難道,不是么?”

楊碌瞇起眼睛,長扁的眼睛里看不出他的情緒,

“許久未見,妹妹卻是變聰明了許多。”

甕喻聞言,松了一口氣,

“二哥,你說這些話,無疑是要我感到羞愧,羞愧自己竟以這樣的形象示你,亦羞愧未替你留住你的所有,導致眼前這一切,從而,能讓我保護你的行蹤,不讓行蹤泄露,利用我的愧疚,來做你要做的事情。”

“畢竟,我可是甕喻,是握著御林軍的長公主,也是父皇最寵幸的子女,只有我,才能提供給你你想要的一切。你明知我與楊晟無關,卻說我與楊晟有關,不就是,為了這個嗎?”

甕喻一邊說一邊急促地呼吸著,甚至不敢抬頭看楊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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